25 愛意

“卡茲——”

麻醉針在人體發揮作用, 前後總共不會超過半秒。

所以,當齊墨在蘭溪羽面前倒下的時候,蘭溪羽上前抱住齊墨的身體, 對方也毫無覺察。

芙月很不合時宜地插了句話:“首領,你猶豫了一秒鐘。”

蘭溪羽沒有理會芙月,而是以最快的速度關掉了齊墨身上的信號器,并且用自己的那份,向三艘跟來的護衛艦發送了“撤退”信息。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內,甚至比他想象地還要順利。

這是新的開始,從這一刻起,他就下定決心再不要讓齊墨與星際聯邦再有什麽交集。

帶齊墨離開「光隕」衛星的一路,蘭溪羽沒有假任何人之手, 一直親自看守齊墨。

陪在他身邊的芙月時不時瞟他幾眼,欲言又止。

蘭溪羽聲音平淡地開口:“芙月, 想說什麽就說。”

芙月開口:“以往我們抓到俘虜,都先要給他打特效藥劑,讓對方在低溫環境下昏睡很長時間直到抵達駐地。特效藥劑對人體有害,看現在的狀态你估計是不會對齊墨用了吧……首領,你是不是真的上心了。”

“上心”?蘭溪羽咀嚼着這個詞。這種暧昧不清的詞彙并不适合他, 應該換成“陷落”才更符合如今的場景。

“我要帶他離開星際聯邦, 他留在那種地方, 早晚會被那幫混蛋害死。”蘭溪羽語調沉緩, “只不過,等他醒來肯定會很憤怒,搞不好還會懷疑我。得先想個辦法讓他轉移點注意力耗光他的力氣才行。”

他把齊墨關進了一間密不透風的黑屋。

如他所料, 齊墨醒來後發了很大的脾氣——芙月吃了閉門羹, 藥也沒能成功讓齊墨吃進去。

對付齊墨不能用軟的, 這個人不會因為誰弱小可憐就憐憫誰。從那天商品街齊墨無意中說出“鳳凰”兩個字起,蘭溪羽就明白,他身邊的這名上将也是個慕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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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拿起藥瓶直接進門把藥給齊墨灌了進去。

他對齊墨很熟悉,畢竟同床共枕了那麽多天,齊墨每個動作背後的含義他都摸得清清楚楚。對于齊墨,同一個方法不能用兩次,藥既然已經喂進去了,他要是想再給對方喝點營養液保護身體,就得另想辦法。

“蘭溪羽”得到的是齊墨的真心和溫柔,而“夜凰”面對的則是齊墨的警惕和敵視。他是個賭徒,還是個貪心至極的人。無論是哪一種身份,他都希望得到面前這個人。

天賦「Erode」将對方的以太直接剝離——蘭溪羽盡量地控制了自己的力度,沒有對齊墨造成太大壓迫。如他所料,齊墨非常不能适應和以太的同感,幾乎他稍微碰一碰雪絨球,齊墨就會受不了。

那份徘徊在崩潰邊緣的掙紮,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更進一步。

好一番折騰後,齊墨的體力基本耗光,只坐在地面上喘息。

蘭溪羽知道,時機到了。

他掰開營養液試劑管倒進嘴裏,走近幾步在齊墨面前蹲下,趁着對方冷嘲熱諷的時候直接吻了上去。

大約是天賦開啓的原因,他的吻比平日裏更具侵略性,耳邊時不時傳來齊墨刻意隐忍的聲音,他愈發地變本加厲。這些日子以來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掠奪本性被激發,他伸手按着身下人的肩膀,死死地扣住了對方的手腕。

……

齊墨的忍耐力終于在手臂被束縛的那一刻達到了極限。他劇烈掙紮,卻被面前人扣住後頸更深地索吻——這只鳳凰簡直就是徹頭徹尾的瘋子,試劑都流幹了還不肯放開他。唇角一陣接着一陣地發麻,齊墨明白再這麽下去肯定會出事,于是他一狠心,冒着下巴脫臼的風險用力張口咬對方的唇瓣,果然逼得夜凰松開他後撤數步。

空氣中彌漫着燥熱的氣息,齊墨聽着自己快要蹦出胸膛的心跳聲,努力平複喘息。

“……喂。”齊墨死死地盯着前方,“這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我們一共也沒見過幾面吧。你好歹也是緋夜的首領,總該有點識人的眼力。我可不是會為了活命乖乖躺倒任你上的人,勸你不要打我的主意。”

夜凰依舊沒有開口。

齊墨終于忍不住了,怒道:“你怎麽一直都不說話,啞巴嗎?是不是覺得戲弄我很有意思?你要是跟我沒什麽可談的,就幹脆一刀殺了我,來個痛快!我是一名軍人,星際聯邦的軍人!不可能屈從在一個反叛軍首領的身下!”

忽地,他的唇邊傳來一陣冰涼觸感。

齊墨一怔。随即,觸碰他唇角的東西被夜凰握在手裏,沿着他的下颌線滾了一圈。

齊墨仿佛被迎頭澆了一盆冷水——那形狀是蘭溪羽的耳釘。

寂靜再次籠罩了這間屋子。

許久,齊墨緩緩開口:“他人呢?讓他來見我。”

話音落下,他沒能等來夜凰的回應,卻被對方用指腹按住了下唇,輕輕摩挲。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齊墨咬牙硬挺了片刻,最終閉上了眼:“我必須要見到活人,你帶他來見我。然後……我任你處置。”

按在他唇上的那只手停住,繼而調轉方向擡起他的下巴。

唇邊落下一個稍縱即逝的吻。這個吻明明沒有停留多長時間,卻像是撫在他心頭的蝴蝶翅膀,比方才的激吻還要震顫心弦。

這個人,真的喜歡他?

齊墨心中翻起的驚濤駭浪一波高過一波,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按着他下巴的手指離開,緊接着他感覺到夜凰背過身,腳步聲往門口的方向延伸而去。

“咣當。”

門開啓又閉合,屋子裏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同時,他與以太之間的同感也被切斷。

……

“咔噠”。

桌子的一角被按住,緊接着一個小小的玻璃立方體彈了出來。它在桌面上展開、膨脹,最終變成了一個倒扣的容納箱。

蘭溪羽坐在桌邊的椅子上,從口袋中掏出雪絨球,把它放進了容納箱中。

——玻璃材質是單向透視的,只能從外觀測,而裏面無法看到外面的場景。

雪絨球身處這樣一個封閉空間顯然很驚恐,它嘗試着蹭了幾下玻璃邊緣,發現沒有什麽用後,黑眼珠裏“啪嗒”“啪嗒”又滾出來一堆眼淚,很快彙成一條小溪。

蘭溪羽展開掌心,一團火焰在他手中騰起,随後幻化成一只金絲雀的模樣。

他把自己的以太也放了進去。

金絲雀扇着小小的翅膀湊近雪絨球。雪白的一團小家夥瞬間止住了眼淚,黑眼珠稍微瞪大了些,仔細地看着金絲雀。金絲雀往前邁一步,雪絨球就向後退一步,直到它被逼近容納箱的角落。

雪絨球又開始發抖,黑眼珠附近升騰起一團霧氣。

金絲雀慢條斯理地在雪絨球旁邊卧了下來,閉上眼将頭部靠在雪絨球蓬松的絨毛上。雪絨球先是緊張地炸毛,過了一會兒漸漸安靜下來,它試探地伸出一根絨毛,碰了碰金絲雀上下起伏的柔軟胸脯。

金絲雀微微動了一下翅膀,但沒有睜眼。

……

大約三天後,昏暗無光的房間逐漸亮起了燈光。似乎為了讓齊墨适應,房間裏的燈是緩緩開啓的。

這一段時間裏齊墨再沒見過緋夜的上層人員,偶有兩次房門開啓,都是士兵來給他送飯。介于他身份的緣故,那些士兵對他倒還算尊敬,很貼心地将飯菜放到他手邊能夠到的地方。為了方便他吃飯,他們把鐵鐐铐給解了,剩下一個包含監控作用的電子鐐铐。

齊墨只喝了點水,飯卻是一口沒吃。他以這種方式來表達對夜凰的拒絕。

要麽放了他,要麽看着他餓死。

所以,當他看到燈光亮起的時候,他就明白——夜凰妥協了。

他也不知道該為此高興還是煩躁,畢竟在此之前他從沒料到這位緋夜的首領對他居然有那方面的想法。

“嚓——”

房間門開啓,齊墨偏頭掃了一眼,驀地怔住。

——蘭溪羽站在門口,還是穿着那日的騎馬裝,手中端了個盤子,裏面放着各式各樣的飯菜。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片刻,最終還是齊墨招了招手:“過來。”

蘭溪羽邁步走進去,在齊墨面前蹲下:“他們說你不肯吃飯。”

“你喂我,我就肯吃了。”齊墨說。

蘭溪羽聞言打開食盒,用小勺子舀了一口粥。粥還冒着熱氣,蘭溪羽體貼地吹了吹,然後才遞到齊墨唇邊。

齊墨垂下眼簾低頭喝了。蘭溪羽于是又舀了一勺,這樣一口口地喂他。

胃裏暖了許多,齊墨輕輕舒口氣,示意蘭溪羽把盤子放下坐到他身邊。他握着對方的手,淡聲道:“見到我,沒有什麽想說的?”

蘭溪羽低着頭:“人平安比什麽都好。”

“嗯,說的很對。”齊墨放緩語速,仔細打量蘭溪羽周身,“你看上去狀态還不錯。”

蘭溪羽說:“因為您在這裏,他們不敢欺負我。”

齊墨繼續說:“溪羽,那天他們用麻醉針襲擊了我,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清楚咱們的護衛艦有沒有跟上來。你看清楚是誰襲擊了我麽?”

蘭溪羽露出遺憾的表情:“沒有。”

“哦……”齊墨唇角揚起,“那信號器你也沒來得及按嗎?”

蘭溪羽搖搖頭。

齊墨驀地笑了一聲,目光中逐漸沒有了溫度:“那對方行動還蠻快的,我們兩個竟然都沒有察覺。後來他們把你關到哪兒去了?”

蘭溪羽說:“就在這輛船艦上,只不過被關在別的屋子裏。”

“哦,那他們有沒有問你一些關于我的事情?”

蘭溪羽略微停頓片刻:“沒有。”

“什麽都沒問?”

“沒有。”

“夜凰也沒去見你嗎?”

“沒有。”

齊墨這次凝視蘭溪羽很長時間,随後他伸手輕輕撫摸對方的發:“關在屋子裏,是不是害怕極了。”

蘭溪羽緩慢香地點了點頭,又搖搖頭:“一開始是很害怕,但他們告訴我你也在這裏,我就不怕了。”

“為什麽?”

“因為我相信你一定能帶我走。”蘭溪羽看着他。

齊墨一笑,将蘭溪羽拉到懷裏輕聲說:“要是我說,我不走了呢?”

感受到對方身體僵住,齊墨繼續說:“我答應夜凰留下來任他處置,他好像對我挺感興趣……任何意義上的感興趣。他控制了我的以太,我沒辦法反抗。”

“他對你做什麽了?”蘭溪羽的聲音有些發抖。

齊墨摟住對方的腰,這個姿勢看上去就像是親密的戀人在擁抱。

可是,齊墨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甜蜜。

“你想知道?那你猜猜看?”他似笑非笑,伏在對方耳邊放緩了速度,喉嚨裏漏出幾聲氣音,“他什麽都做了。”

齊墨放開蘭溪羽,看見面前人的臉上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相信?”齊墨挂上微笑,“用不用我給你描述一下細節?多長時間?用的什麽姿勢?”

蘭溪羽睜大眼睛搖了搖頭:“不……不……”

齊墨定定地盯着蘭溪羽看了一會兒,最終向後仰靠在柱子上長呼一口氣。

他收回了笑容。

蘭溪羽湊近他身邊:“長官……”

突然,齊墨握住了蘭溪羽的胳膊,這動作超出了既定速度所以電子鐐铐瞬間就響了起來,齊墨的手腕上頓時出現一圈血痕。

齊墨卻好像并不知道疼一樣,看着蘭溪羽:“溪羽,你喜歡我嗎?”

蘭溪羽點頭,并且靠過去吻他的唇。

齊墨不着痕跡地躲開了這個吻,撫摸面前人的淺金色頭發:“那你願不願意陪我演一場戲。”

“演戲?”蘭溪羽一怔。

“嗯。”齊墨放低了嗓音,臉上的笑意消失地幹幹淨淨,“為了能把你順利地帶出去。”

……

“嘀——嘀——嘀——”

“三號房非法啓動——非法啓動——”

警報聲響起來的時候,芙月正和師長羅英坐在一處商量下一步計劃。

聽到警報聲羅英頓時一怔,他立刻站起身道:“三號房?關押齊墨的那個?不對啊,首領現在不是在那兒麽?”說完羅英自己反應過來,掏出通訊器:“糟了,是不是出事了,我們得趕緊聯系首領……”

芙月一把按住他的手:“等等。”

“你攔我幹啥?”羅英一臉焦急。

“首領這時候跟齊墨在一塊兒,你聯系他不是暴露他就是夜凰了麽?”芙月說,“自打首領在三方會談現場直接對齊墨出手,‘蘭溪羽’的清白身份在齊墨那裏就已經維持不住了。今天首領過去攤牌,賭的只不過是齊墨能夠容忍蘭溪羽的‘間諜’身份,你要是直接把蘭溪羽和夜凰畫上等號,齊墨絕對會玉石俱焚。”

羅英皺眉哼唧了一聲:“我就鬧不明白首領為什麽對這位星際聯邦的上将這麽拐彎抹角,這種敵方硬骨頭,一看就是不會招降的那種,要麽扔出去,要麽抓回來當籌碼。首領這費盡心思熬鷹到底想幹啥?”

“羅英師長,你效忠首領嗎?”芙月問。

“當然了,這還用問?我們都是首領救回來的。”

“那就麻煩你愛屋及烏,對首領看重的人好一點兒。我們不需要問他理由,只要支持首領的決定就可以了。”芙月說着,站起身點開随身通訊控制屏,“我去三號房,你注意通知整艦防備,加強巡邏。”

……

“非法啓動——”

機械背景音循環播放着,房間中燈光忽閃忽滅。

齊墨站在柱子面前,活動了一下手腕。

——天賦「Gravieren」,他可以控制一切“傷害”了他,致他流血的東西。所以,縮緊的電子鐐铐磨破了他手腕上的皮膚,他正好借這個機會解了铐鎖。

蘭溪羽看着他做完整套動作,一言不發。

“我對夜凰還算了解。”齊墨說,“他是個戒備心很強的人,只在親信的下屬面前露面,一些低級別的士兵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首領長什麽樣子。今天上午士兵來送早餐的時候我問過現在行駛的位置并且提出要見他們首領。士兵說現在船艦靠近東環巢穴,而夜凰不在。我猜他是去東環巢穴的東邊看礦場去了,他一直惦記着那個紅火石礦山。”

“所以……你早就能解了這個鐐铐是不是?”蘭溪羽遲疑片刻,問着,“為什麽今天才這麽做?”

“還沒見你一面,我自己走多沒意思?”齊墨微笑着掏出一塊兒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腕上滲出來的血痕,“溪羽,我在等你,我是不會把你丢在賊窩的。”

走廊外傳來陣陣腳步聲。

齊墨伸手扶上蘭溪羽的肩膀:“他們來了,準備好。”

蘭溪羽一怔:“準備好什麽?”

話音未落,齊墨突然發力按着蘭溪羽肩膀将其摔倒在地面上——盡管他用手護了一下,蘭溪羽還是磕到地面露出了忍痛的表情。

“齊……”蘭溪羽錯愕地開口,名字還沒喊完,齊墨就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齊墨的手冰冷。

恰到這時芙月帶着一隊士兵出現在房門口。士兵們見到屋內情況紛紛架槍,芙月立刻擡手阻止了他們的動作。

房間中燈光明亮,齊墨将蘭溪羽壓在地板上。由于脖頸被鉗制,蘭溪羽的臉上又是緊張又是害怕。

芙月的視線在這兩人之間掃了一圈,最終他看向齊墨:“上将這是在做什麽?”

齊墨保持着那個姿勢沒動,只扭頭瞧了芙月一眼,冷淡地說:“看不懂麽?教訓叛徒。”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雙更,後面還有一章。

圍脖小劇場已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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