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過往
齊墨垂下眼簾, 伸手扣住蘭溪羽五指,拇指在對方的掌心輕輕劃弄着:“我想知道,跟你有關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在去A區的這段時間裏, 把你能說的都跟我講講吧,我很樂意聽。”
蘭溪羽收起玩笑的表情坐直身子,反扣住齊墨的手。
“芙月他……嚴格來說應該算是我的堂弟。”
齊墨怔住:“堂弟?他也是阿森圖……”
蘭溪羽點點頭:“他是銀發,對吧?”
哦,是了,銀發。齊墨驀地想起來,阿森圖歷任家主都是銀發,大概就是因為這個緣故,蘭溪羽的發色才是淺金, 而不像雪依那樣是奪目耀眼的金黃色。
“說起來巧合,我去阿森圖家圍剿的那天, 在門口撞見了快被雪埋了的芙月。當時芙月大概只有五六歲,他被厭棄的理由跟我差不多——以太和天賦。芙月沒有天賦,以太也是後勤類的,在阿森圖那群勢利眼看來,這種統統都是沒用的廢物, 留下來也只會成為家族笑柄。”
蘭溪羽說得輕描淡寫, 可齊墨卻從面前人的眼中瞧見無盡冷意, 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那個下雪天。
“那孩子不肯喊我哥哥。”蘭溪羽露出點無奈的表情, “我基本沒見他笑過,他一直是那麽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似乎不會被什麽事情影響到, 也不會輕易向任何人外露情緒。哪知道十多年過去, 他成長地這麽迅速……現在還不到十七歲就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只憑借以太和天賦來定義人, 确實是星際聯邦的糟粕。”齊墨低聲說着,垂頭看了看手指上戴的銀箍,“先前你說這是緋夜第一任首領給你的東西?緋夜這個組織此前一直沒什麽名氣,還是這幾年你當了首領之後才讓聯邦這麽忌憚。我一直以為緋夜就是你的手筆,它究竟是什麽時候創立的?”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麽要建時間機器?”蘭溪羽話題一轉。
齊墨目光微頓,點點頭:“對。”
“說來你可能不相信,我見到緋夜的第一任首領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我剛剛從我母親那裏逃出來,還沒有遇見我的養父。”蘭溪羽視線落在桌邊一角,陷入回憶,“就在一個凍冰的湖邊,他把因為破冰捉魚凍得手腳通紅的我從冰面上拉了起來,給我換了身幹淨衣服請我吃了頓飯,跟我說了組織的名字和位置。”
“我那時候年紀太小,并聽不懂什麽湖藍駐地。他就告訴我,等我以後長大了有能力離開星際聯邦,就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找一塊兒黑金碑。那就是湖藍駐地的标志。”蘭溪羽說。
聽到這兒,齊墨不由得眉頭動了動。
黑金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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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對它的印象停留在數月前俘虜的緋夜團長口中描述,而且,在神樹的預言圖裏,他唯一能判斷自己身處緋夜的方法,也是靠着認出了那塊黑金碑。想來,那棵樹到底還是有點邪門,他兜兜轉轉這麽多圈,最終确實跟緋夜纏上了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
“然後呢?”他問。
“我記下了那個人說的話,并且很感激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報答他。他跟我說,他是用了個特殊的機器過來這邊的,但是那東西現在壞掉了,如果要回到他原來的世界,就需要金寶藏‘将星石’重新恢複時間機器的運轉。我如果想要報答他,就替他找到将星石,把放置在湖藍駐地的時間機器修好。”
蘭溪羽一頓:“所以,我繼承了緋夜,無論未來要做些什麽,第一任首領的心願都排在所有目标的前列。畢竟沒有他,就沒有緋夜。”
齊墨聞言怔了怔:“那他人呢?”
“去了海拉星群,現在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蘭溪羽摸了摸齊墨手上的銀箍,“因為……他的愛人葬身在霧星的冰封海岸,他是去殉情的。”
齊墨心頭一沉。
他曾經去過冰封海岸,那是霧星的标志景點之一。因為霧星自轉軸傾斜角過大的緣故,冰封海岸所處的位置是極夜,溫度比其他地方的正常地表溫度要低10-20度。聽說每年有幾個月那裏風景不錯,能看到衛星「雨」從海平線上升起的美景,銀白與蔚藍交融,有一種凝望生命出生的美感。
但,大多數時候,那裏被無盡冰霜封鎖,充滿着死寂的味道。
路過幾次之後,齊墨非常不喜歡那地方,每看一次都覺得心頭像是壓了塊兒大石頭一樣難受地緊。
于是,他打斷了蘭溪羽的話:“所以,你在緋夜并沒有想過要徹底攻占星際聯邦。”
蘭溪羽聽齊墨這麽說,挑挑眉毛:“那我也一口吞得太大了。我每次碰上你都是打閃避戰,唯一一次正面碰上還被你把夜鳶搶走。我們緋夜因為有錢所以給兄弟們的待遇很好,但并不代表我會為了一個星際聯邦讓他們去送死。我只需要占領礦山,給大家提供最好的生活條件就行。不過……”
蘭溪羽拉着齊墨的胳膊湊近自己:“現在我倒要考慮考慮反攻,星際聯邦最近內亂比較嚴重,有機可乘。這些年緋夜家底攢的很厚實,戰力方面完全不用擔心。最重要的是……我現在有了三軍統帥。”
說這話時候的蘭溪羽,活脫脫像一只揚起尾巴炫耀的孔雀。
“說到底,你還是惦記着我給你當苦力。”齊墨故意說。
“哎,真無情。”蘭溪羽眼角微揚,“我給下面的兄弟都那麽多報酬,肯定不會虧了你。要不……賠給你一只鳳凰怎麽樣?”
明明心頭小鹿都撒歡跑起來了,齊墨卻只把自己的手往回抽,不動聲色地來了句:“拿我的東西賠我,你當我傻麽?”
蘭溪羽先是一愣,随即輕咳兩聲,率先敗下陣來。
這時駕駛艙艙門位置傳來一點腳步聲。
“哥哥?”極輕的呼喊。
齊墨收起笑容,擡眸朝着聲音方向看去。
齊煙面色蒼白地站在那裏,眼中有一點點困惑:“我們現在在……哪?”
……
“咔噠”、“咔噠”。
軍靴踏在地上,腳步穩健又緩慢。
終于,門被推開,穿着高階軍服的少年走進了審訊室。
審訊室中只開了一盞燈,吊在天花板下方,将整個房間醞釀出一股青白色的冷光。
霍恩支起一條腿挑起眼皮看向前方。他靠着立柱坐在地上,雙手雙腿戴着電子鐐铐,目光中盡是寒意——直到他看清坐在他面前的人。
霍恩的臉上露出極為錯愕的表情:“洛蘇?你……”
端坐在審訊桌後的正是洛蘇,只是他如今不複少年溫和模樣,舉手投足間滿是冷淡和傲慢,就連看向霍恩的眼神裏都盛滿了不屑:“霍恩中校,我想如今你應該喊我長官。”
霍恩微微蹙眉。
洛蘇前陣子不是失蹤了麽?怎麽突然又自己冒出來了?
他仔細打量一番面前的軍人,最終目光落在洛蘇的肩章上——那是“上校”的軍銜。
如果霍恩沒記錯,洛蘇離開海拉星群的時候還是少校,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從少校提到上校?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不用這麽吃驚,霍恩中校。”洛蘇雙手端放在膝蓋上,露出一絲微笑,只是那笑容看上去令人十分不舒服,像是上位者對下位者憐憫的關懷。
“我參與了這次守備軍作戰的籌備,并且救下了研究所許多寶貴實驗品,為星際聯邦的未來發展立下很大的軍功。”洛蘇語速緩慢,像是故意要讓霍恩聽清楚一般,“大總統莫裏克是我的舅舅,多虧他的提攜,我進步很快。”
霍恩聽着洛蘇的話,臉上表情逐漸變得不可置信。
“你真的是洛蘇?”他睜大眼睛皺起眉頭,“我認識的洛蘇謙卑又溫柔,跟那個人面獸心的混蛋完全不是一路人。我不信,你不是洛蘇。”
“霍恩中校,注意用詞。”洛蘇冷了臉加重語氣,“我今天過來不是為了跟你閑聊天,而是來給你出獄機會的。我知道你跟齊墨感情很好,但跟着他造.反确實有些昏了頭。還好現在還來得及挽回,作為齊墨的下屬,在緊急關頭聽從長官命令情有可原,只要能及時剎車,大總統都會原諒你們。你身邊已經有很多人都迷途知返,比如你很看重的那位任川平任艦長,他就已經忏悔認錯出獄了。”
霍恩頓時半眯起眼睛:“是啊……人心難料,而且還是會變的。我沒看清任川平,就像我沒看清你洛蘇一樣。你真不愧是莫裏克的外甥,跟那個狗東西有得一拼,都是黑心爛腸。”
洛蘇聽霍恩罵自己,也不着急不生氣,仍舊端着那副表情對霍恩說:“中校,這次見面的機會是我從舅舅那裏争取來的。原本作為齊墨的心腹,大總統認為你不會被勸降直接處理掉就行,但我還是想給你機會,希望你能珍惜。至少,應該心存感激才對吧。”
霍恩冷笑:“你們不就是想從我口中套齊哥的情報麽?我跟你說,沒門!”
洛蘇靜靜地盯着霍恩瞧了一會兒,臉上笑容忽然變得更燦爛了一些。
“如果我跟你說,齊墨的父親齊未明已經死在地下研究所,但他母親還活着呢?”
霍恩面部表情一僵。
“我們直接聯系齊墨肯定是沒有用處,那位正在氣頭上也不會搭理我們。”洛蘇稍微順了一下軍帽邊緣的頭發,“但是,身為齊墨好兄弟的霍恩中校,不應該也對這個消息無動于衷吧。”
作者有話要說:
蘭蘭:他好會嗚嗚嗚QAQ
墨墨: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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