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幾個意思?

一如往常的寬厚微笑,讓人分不清他的話究竟是戲言,還是确有其事。

目光在金發青年俊美的臉孔上停留了幾秒,理查德深深吸了口氣,還是無法平息自心底的某個縫隙冒出的懷疑。

“你是認真的嗎,一世?”

Giotto松開了他的肩,伸手扒下黏在他頭發上的一片蒿葉,在越來越近的鑼鼓聲中,帶着他讓到路邊:“給我一個不認真的理由。”

耳邊的嘈雜聲甚嚣塵上,側眼掃去,映入理查德眼中的,是兩排穿着紅黑浴衣的中年婦人,走在前方的六人左手皆挎着一只漆紅描金的大竹籃,動作整齊地将右手伸進籃中,抓好一只楓葉大小的白色圓餅,滿面喜慶地往外撒。

目睹此情此景,結合不久前澤田綱吉好似提過今日有什麽節日慶典,對自家前輩RP有着高度信任的理查德幹脆地放棄了質疑。

盡管上回一世玩性大發的戲言讓他心有餘悸,可他相信一世不會開如此惡劣的玩笑,更不會為這種事扯謊。

“這裏的習俗……還真是特別。”用餅砸人腦門算祝福儀式……難道這些餅裏都加了教廷的聖水?

理查德不由為這些福餅的功效感到困惑。将他臉上的猶疑盡收眼底的Giotto正待詳細解釋,提着紅籃子的婦人已唱着俳歌走近。

“秋來兮,并德盛行,福狩紅葉,百病長月祛除。”

其中伴着铙钹鈴鼓的響聲,一群孩子蹦跳着跟在隊伍後方,争搶落在地上、雙面印着貓頭、鲷魚與七福神的福餅紙袋。當他們搶到福餅時,會極快地把餅往自己額頭輕輕一點,然後毫不停頓地将餅重新丢出去,就如同他們平常打泥仗那樣。一時間,漫天都是紅彤彤的扁平圓餅四處亂飛,密集得好似一大波南飛的大雁,在這一條短短的街道上來回飛竄。

這場景令理查德頭皮發麻,眼見這一塊地皮都被紅色飛餅入侵,他與Giotto伫足的地方不可避免地迎來了第二波“攻擊”,理查德下意識地想到拔腿避開,然而他的右側是一大堵白牆,左側站着自家氣定神閑的先祖閣下,兩側的退路都被封住,避無可避。

幾乎是出自本能,他用右手抵上牆面,想要借力翻過這片并不是太高的牆,可在他将一切付諸實踐之前,耳畔及時地傳來一道異常“和善”的聲音。

“五世,入鄉随俗。”

理查德轉過身,接住迎頭砸來的幾塊糯軟的紅色物體,面無表情地看了兩眼兒時最崇敬的人。

“我并不需要額外地增加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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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otto寬和地看着他,仿佛并不意外他的回答:“這果然是你的答案……”

沒頭沒腦的話令理查德有些疑惑,可不等他詢問,覆蓋在他身上的黑影已随着主人的動作移開。Giotto往旁邊邁了兩步,白色風衣在空中揚起一道細長的弧度。

“走吧。”

望着前方寬實的背影,理查德微微怔神。

如果不是他的錯覺,一世在轉身前,似乎有過一瞬不該有的停頓。仿佛有什麽話想與他說,卻最終選擇了沉默。

他細細回想先前的每一個畫面,違和的異樣感越發明晰,看似玩笑的言行仿佛蘊藏着暗示,卻又仿佛什麽都沒有,只是心血來潮的一提。

但在這幾日的相處下,以他對一世的了解,他并不覺得剛才的一切是心血來潮。

一世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一邊在心中琢磨着,理查德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馬路對面,落在一道讓人無法忽略的白影身上。

隔着長長的□□隊伍,一個身穿白衣的人伫立在路燈下方,也在注視着這一團節日盛景。

那人好似特別怕冷,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一襲長擺白衣垂至腳踝,半張臉藏在白色立領與同色連衣帽下,只露出一雙狹長上挑的鳳眼,流轉淡紫色的瞳光。

在理查德望向那邊的同時,那人也恰好望了過來。二人的視線接觸只有短短一瞬,下一刻,那人回轉過頭,伸手拉緊了臉側的白色連衣帽,将自己的臉藏入陰影的更深處。

盡管只有那麽一眼的接觸,理查德卻升出一股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由血脈繼承的直覺迫使他快步上前,試圖繞過洶湧的人流抵達那人的所在。可那人仿佛在背後長了雙眼睛,腳下步伐不變,卻是離奇地借助人群的阻擋,不疾不徐地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理查德在腦中過濾了一遍他所見過的所有擁有紫色眼瞳的人,最終在一張讓他記憶猶新的圖像上定格。

定格的圖像中,狹長的紫瞳宛若藏在南極洲厚實冰層下的琉璃,透着令人發憷的冷意;銀色的發絲張揚地展開,那是連夏日最炙熱的陽炎都無法融化的清寒顏色。

砰的一聲,裝着餅的紙袋在理查德的手中爆裂。

他眯着眼,以極低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咬出那個早已被他記在心底的名字。

“白蘭……傑索?”

雖然面孔比記憶中的要稚嫩一些,但那雙眼睛,他絕對沒有記錯。

為什麽白蘭·傑索會出現在這裏?

“怎麽了,裏切?”因為他的滞留,Giotto去而複返,清湛的目光落在他沾滿冰屑的左手停頓,繼而走到一旁,向慶典人員要了一方紙巾,回身遞給他。

理查德接過紙巾,仔細擦去手上的碎屑,眸光猶自沉浮不定。

“一世……喬知道白蘭·傑索此人嗎?”

“那是誰?”Giotto又取了一瓶水與一張紙巾,将水倒在折疊成方塊的紙巾上,再次動作自然地遞給他,“……你剛才停下,是因為見到了此人?”

不得不說,即便不依靠超直感,一世也敏銳得令人詫異。

理查德擦淨指間的最後一絲油漬,将染上褐色的紙巾丢進幾米外的垃圾桶中。

一世不知曉白蘭的存在,本該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據十年後的綱吉所言,白蘭攪亂黑/手/黨的時間只有十年後的短短一個月,在那之前,他一直無聲無息,沒有名氣也沒什麽建樹。身為這個時代的人,一世不知道此人也是理所當然。可一貫以來,一世總給他以什麽都知曉的感覺,讓他不知不覺地忘記了這一事實,下意識地就當一世當做全知全能,什麽事都難不到的特殊存在。

理查德沒有猶豫,點頭将白蘭的底細道出:“我在十年後的時候……”

“哈哈哈,這不是阿綱的親戚嗎?”

身後傳來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打斷理查德只來得及說了半句的話。

二人聞聲回頭,只見一個穿着藍白和服的少年站在□□隊伍邊緣,右手扛着一柄黑色木刀,腰際和前額各綁着一條白色麻花繩,正一臉爽朗笑地看着他們。

理查德偏頭打量了少年幾眼,總算排除刺眼陽光的影響,認出少年的身份。

如果沒有記錯,這個扛着木刀的少年應該是澤田綱吉的雨之守護者,名字似乎是——

“山本武?”

Giotto錯過身,向山本點頭致意:“這個時候你不是在修行嗎?怎麽會在這裏?”

“我家所在的街道正好是這次秋神祭的負責方,我就過來一邊修行一邊幫忙,”山本武保持着臉上的爽朗值,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爽朗,直讓人頭皮發毛,“而且,獄寺這幾天一直在死亡之山特訓,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我本來打算送點壽司給他,可聽說他為了修行準備吃鞋,我就改變了主意,決定順路過去幫他一把。”

“……”理查德一時失語。他是知道流言傳着傳着就會失真……可山本武這是哪聽來的流言?托馬與獄寺的賭約不是解除了嗎?

倒是Giotto若有所思地問道:“你決定怎麽幫他?”

“哈哈哈,鞋子那麽難咬,當然是要幫獄寺把鞋子切開啊。”山本武滿面陽光燦爛,一副好哥們好基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表情。

理查德的眼神瞬間變得微妙,就連Giotto風淡雲輕的笑意也像是被什麽東西突然卡了一下,頓時有了種不協調感。

“不說了,我要趕去獄寺那裏,”山本武提過一個竹籃,伸給二人,“你們是要去阿綱家嗎?這裏面是福餅和壽司,帶回去和阿綱一起吃吧,我們今晚一定能贏。”

跑開兩步,山本回頭,仍然是扛着木刀的姿勢,朝二人揮手:“一定要監督阿綱吃下去啊!”

說完便大跨步地跑遠了。

理查德與Giotto目送山本轉瞬縮成一點的背影,心中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如果他們知道21世紀的流行語,估計會明白這種感覺該怎麽形容——想要給獄寺點一排蠟燭,郵費算我(們)的。

因為手中提着一籃新鮮的食物,又有山本的囑托,二人不再在此處逗留,徑直返回沢田宅。

可還未接近沢田宅,一道嘈雜的疑似争執的聲音從二樓半開的窗戶透出。

“住住住快住手!!!”拔高了八度的聲音焦急而驚恐,帶着極度的慌亂與排斥。

而那個聲音,即便因為音調過高而有些失真,對于熟悉它的人來說,仍然能夠輕易地辨認出它的主人——

理查德心中一緊:“……綱吉?”

作者有話要說:

*注:砸福餅的習俗……忘了是在哪本雜志上看過,總之是日本某個地方XX祭的活動。日本地方節日挺多的,很多都是本地特色而別的地方沒有,名字也千奇百怪。

至于胡扯亂編的俳歌……去掉B格的大意是:秋來了,‘并’這個地方的德行很盛啊,福也為了這裏的紅葉流連,百病啊都在這個九月拔除吧……(狩:[日]觀光/捕捉。長月:[日]九月。)

————

謝謝sherry扔了一個地雷,盛夏光年扔了一個地雷,蓬萊舊聞抄扔了三個火箭炮,wz是只熊扔了一個火箭炮~qi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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