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8)
起質問他,卻被秦嫣給搶先摁斷了。
秦冉想呵斥,看秦嫣哭得難受呵斥的話又憋在舌尖上罵不出來。
秦嫣手機很快又響起,依然是陸仲謙打過來的。
秦冉這次沒給秦嫣摁斷的機會,搶了過來,摁下通話鍵劈頭就一陣罵:“陸先生陸警官陸大公子,能告訴我是怎麽一回事嗎?”
邊說着邊把手機移向了秦嫣那邊。
盡管秦嫣在秦冉接通電話時已經勉強止住了哭聲,卻還是細細地啜泣着,陸仲謙也聽到了秦嫣這邊的哭聲,聲線不自覺地有些緊,試着叫了聲“秦嫣?”
秦嫣從秦冉手中拿過了電話,輕聲問:“有什麽事嗎?”
因為剛哭過,她的聲音很沙啞,她并沒有沖他發火,似乎還是她勸他過去看看的,似乎做他的女朋友就非得這麽深明大義,她從沒像今天這樣讨厭這樣的深明大義。
如果萬寧是個男人,她想她不會有這樣的痛恨感,可偏偏她是個女人,還是個陪了陸仲謙六年深愛着他并為他去死的女人。
如果沒有她,就不會有陸仲謙,更不會有她和陸仲謙的現在,她該感恩的,可是這份恩情卻讓她覺得特別的沉重特別的難受,總是陰魂不散地緊緊勒着她的喉嚨。
“秦嫣……”陸仲謙柔聲叫着她的名字,嗓音有些難解的情緒,想說些什麽,竟覺得蒼白,才剛承諾過不會再讓她傷心,現在卻……
秦嫣抿着唇沒有應,想說些安慰的話,比如說“我很好”“我沒事”……可是她真的沒辦法違心說出這些話,她是真的很難受,今天是他向她求婚的日子,本該甜甜蜜蜜一生回味的日子,可結果……
彼此的沉默被突如其來的“碰”的巨響打破,車子劇烈的撞擊震動讓秦嫣手中握着的手機冷不丁墜落在地,秦嫣卻來不及去撿,天生的警覺已讓她本能地扭頭望向車後,面色微變。
☆、085.晉江獨發
車子被從旁邊小巷裏突然竄出的車給撞上的,斜斜撞在了車尾上,好在厲璟這輛車性能好,除了剛才那突然的颠簸和巨響,車子并沒有太大的損傷,只是斜撞過來的車子是意外還是另有目的,秦嫣現在也沒法子判斷。
這裏路段偏僻,她的身份敏感,秦嫣沒辦法不去懷疑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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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圖擡起頭瞧清後面車子的情況,卻聽厲璟沉沉一聲“坐好”,車子便已加了速往前駛去。
秦冉被颠得有些頭暈,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看厲璟的處理态度,心裏還是多了一絲警覺,一手扶着座椅穩住東倒西歪的身子一邊急聲問:“發生什麽事了?”
秦嫣也隐約察覺到異樣,遇到這種情況正常的處理方式便是停下車來讨論賠償的問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近乎于逃亡地離開現場。
她下意識地望向厲璟,從她的角度看不到厲璟的臉,只是感覺到身下的車子平穩而快速地行駛着,從偏僻路段拐向繁華市區。
她的手機被剛才那一陣早已不知道摔哪個角落去了,想着和陸仲謙還在打着電話,秦嫣俯下頭想去尋找,卻遍尋不着,也沒辦法尋找。
厲璟把車子開得飛快,被撞受損的車子在加速的行駛中一颠一颠的動得厲害,震得秦嫣整個胃都跟着上下抛動着,剛吃下的東西在胃裏翻攪着,抛得秦嫣反胃難受,肚子也受不起這劇烈的颠蕩。
在懷孕之前這樣的颠簸于她而言完全是小意思,就是在颠簸的飛機上她也能很好地把握平衡感,臉色不變地解決掉所有的麻煩并安全逃脫,但是懷了孕之後她的身體素質就急遽下降着,許多之前于她而言完全不算問題的問題現在都成了很大的問題。
秦嫣其實很痛恨這樣的不方便,沒那個命去安心享福,卻偏偏生了副嬌貴的身體,只是肚子裏多了個人而已,卻把她過去十幾年拼命訓練出來的好體魄給完全地打破了,身在紛繁複雜的夾縫中,整日得為着保命提心吊膽,如今卻偏偏成了玻璃身,一碰就會碎。
秦嫣捂着胸口強壓下不舒服感,微蜷着身子不敢亂動,任由厲璟将車子從偏僻的路段飙入繁華市區,把人甩開後再往秦家駛去。
車子拐入秦家大門那條大街後秦嫣便已忍不住,看着已到家門口,捂着胸口蒼白着臉讓厲璟停車,她要下車吐一吐,換換氣。
秦冉也好不到哪兒去,她雖然跟了厲璟七年了,卻從沒上演過像剛才那樣的驚魂戲碼,那樣近乎玩命似的飙車讓她整個胃也難受得厲害,也蒼白着臉讓厲璟停了車。
厲璟回頭往秦冉那邊望了眼,看她臉色白得吓人,趕緊把車子停了下來,拉開車門,繞過這邊,扶着秦冉下車,看她抱着垃圾桶吐,一時間也顧不得秦嫣。
秦嫣也顧不得其他,車子一停下來,就抖着手推開了車門,腳步踉跄着走到最近的垃圾桶,抱着垃圾桶大吐特吐起來。
肚子經過剛才那陣劇烈颠簸過後也不好受,一陣一陣地抽疼着,大概是動了胎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懷孕初期太不注意,才導致最近一個多月來胎兒總無法安安穩穩的。
小腹的抽疼擾得秦嫣心裏也跟着一陣陣地抽緊,也有些不知名的惶恐,她怕保不住這個孩子。
秦嫣沒敢耽擱太久,扶着垃圾桶嘔了一陣後就撐着略顯虛弱的身子站起來,想請求厲璟送她去一趟醫院。
她扭頭望向秦冉那邊,看秦冉也趴在垃圾桶旁吐,厲璟正扶着她,将她整個人圈在臂彎裏,濃眉都擰着,不時低聲詢問,畫面溫馨而美好。
秦嫣沒想到秦冉也吐得這麽厲害,擔憂問道:“姐,你沒事吧?”
秦冉忙着幹嘔,沒空應她,只是沖她擺了擺手。
厲璟抽空回頭望了秦嫣一眼:“秦嫣,你沒事吧?”
秦嫣搖搖頭,看厲璟忙着照顧秦冉也不好出言讓他送她去醫院,想給秦妃打電話,想要掏手機時這才響起手機剛才被颠得掉車裏了,于是踩着虛浮的腳步回車裏找。
她借了秦冉的手機打,秦冉手機一直擱在包裏,秦嫣剛拿起便看到一長串的未接來電,一點開全都是陸仲謙的號碼。
秦嫣不知道陸仲謙此時是不是還在醫院陪萬寧,她肚子難受得厲害,也沒時間給陸仲謙打電話,只是撥了自己手機,卻沒想到已經關了機,大概剛才被撞地上時連電池都不慎掉出來了。
秦嫣沒功夫去慢慢找,從車裏探出身子,拿着秦冉的手機要給秦妃打電話,剛找到電話號碼還沒來得及撥過去,隐約聽到車輪聲,下意識地擡頭往迎面疾馳而來的車子望了眼,眼眸在觸到那一閃而過的黑色槍口時一凝,幾乎是本能的,秦嫣已急聲沖秦冉那邊吼“趴下”,一只腳已反應極快地踢起不知誰扔地上的垃圾,借此幹擾對方的注意力。
幾乎同一時間,另一只手也迅疾地伸向腰間,拔出随身佩戴的迷你手槍,身子跟着靈巧一轉,後背緊貼着車身,頭一側,握着槍的手已迅疾伸向疾駛而來的車子,食指也跟着迅速扣下扳機,眉頭沒皺半分,卻已連着開了幾槍,整個過程不過眨眼間。
對方也沒想到秦嫣反應會如此快,手中的槍因為這突然的變故而失了準頭,子彈擦着秦嫣身側飛過,卻直直飛向了秦冉那邊,混亂中秦嫣隐約聽到一聲痛呼,也來不及去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手緊握着槍,凝着眼眸,沖着急速靠近又遠離的車子那邊連開了幾槍。
對方顯然也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在第一槍失了準頭後很快也反應了過來,車子雖然沒有減速地逃離,兩杆槍口還是從車窗外伸了出來,目标直指秦嫣,連着開了幾槍,但畢竟是□擾了,目标還是失了準頭,反倒被秦嫣的子彈掃中,沒顧得再繼續狙擊的舉動,車子疾馳而去。
秦嫣想追過去看到底是什麽人,卻已力不從心,本就不舒服的小腹因為方才那一番打鬥而幾乎整個糾在了一塊,一陣緊似一陣地抽疼着。
她的額頭冷汗一陣陣地冒,雙腳也虛軟得幾乎站不住,她鮮少這麽虛弱狼狽過,卻沒辦法停下來休息,剛才聽到的痛呼讓她在确定對方離開後已經不敢停頓地走向秦冉,呼吸在觸及到秦冉手臂上大片血淋淋的紅色後一窒,急急地跑了過去,急聲問厲璟:“我姐傷哪兒了?”
厲璟卻來不及回答秦嫣,看危機已解除,腰一彎,已經迅速懶腰抱起秦冉,快步往車子走去,沉聲吩咐:“你來開車!”
剛才秦嫣雖提醒得及時,他也已反應極快地護着秦冉躲開了,卻沒想到子彈還是從秦嫣太陽穴處擦身而過,直直地攝入了秦冉來不及收回的手臂上。
秦嫣看厲璟面色冷沉得厲害,又看到秦冉手臂獻血淋淋的,以為秦冉傷到了要害,不敢耽擱,強拖着虛軟的身子快步到了駕駛座,迅速啓動了車子,一路上精神高度緊繃着,一門心思都在秦冉的傷上,早已忘了自己的不舒服,只是繃着身子将車速開到了最大,把秦冉送到了附近的醫院。
平時要十多分鐘車程的路,五分鐘沒到秦嫣已經将車子停在了醫院停車場。
車子還沒停穩,厲璟已踢開車門,抱着秦冉往急診室而去。
秦嫣幾乎崩到極致的神經稍稍地放松了下來,推開車門,卻發現自己已虛軟得幾乎站不穩,渾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浸濕,冷風一吹,渾身都在發抖,小腹也難受得緊。
秦嫣咬着唇,顫着手把車門關上,想自己去婦産科看看,雙腿卻似是被灌了鉛似的,從停車場走到急診室門口不過幾十米的距離,她卻覺得是如此的遙不可及,好不容易拖着沉重的雙腿挪到門口處,還沒來得及走到挂號處挂號,眼前一黑,卻是再也支撐不住,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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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嫣沒昏迷了幾個小時便醒過來了,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躺在了病床上,雪白的床單,雪白的牆壁,就是連燈也是慘白慘白的。
秦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隐約記起暈倒前的事,幾乎是本能的,手已經急急地撫向肚子,中途被一直手掌覆住,掌心幹燥溫暖,是她熟悉的觸感。
“孩子沒事,只是動了胎氣而已。”低沉略啞的嗓音在頭頂低低地響起,不過幾個小時而已,卻仿似很久沒聽到,很熟悉,卻又隐約覺得陌生。
秦嫣低垂着頭,望向覆在手掌上的手,靜默了會兒,擡眸望向陸仲謙:“你怎麽來了?”
陸仲謙望着她,視線膠結在她臉上,黑眸裏有着她讀不懂的難解情緒。
“秦嫣……”他低聲叫着她的名字,似是想要說什麽,卻還是什麽也沒說,只是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像在道歉,又像在安撫。
秦嫣知道他是想道歉的,只是道歉太多,再開口就已顯得蒼白而已。
秦嫣也沉默着,好一會兒才低聲問:“幾點了?”
“快天亮了。”陸仲謙應道,聲音很低柔。
“我姐沒事吧?”
“她手臂受了點輕傷,沒什麽事,只是也有點動了胎氣而已。”陸仲謙輕聲應着,手握着她的手。
秦嫣因為他的話訝異了下,下意識地望向陸仲謙,她竟然不知道秦冉竟也已懷孕。
“她大概也是和你差不多那個時候懷孕的。”陸仲謙低聲應道,望向她,看着她慘白得近乎沒有血色的臉,眸心有一絲波動,手指碰了碰她的臉頰:“想要吃點什麽嗎?”
秦嫣搖了搖頭,依然覺得疲憊,坐了一會兒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睜眼便看到了坐在床頭前的秦冉,右手臂被白紗布挽着挂在脖子上,正盯着她看,有些面無表情。
秦嫣不知道秦冉此時的想法,低低叫了聲“姐”。
秦冉望向她:“好些沒?”
秦嫣輕輕點點頭,往她挽着的手臂望了眼,面對秦冉氣勢總有些弱:“你呢?好些了嗎?”
“我沒事。”秦冉面無表情地應完,往她病床上一坐,眼眸直直地盯向她:“秦嫣,你到底是誰?惹到了什麽人?為什麽會鬧得又是被追殺又是被暗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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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嫣雖然在看到秦冉時已猜到她是來興師問罪的,卻沒辦法如實回答她。
兩個人早已因為這個問題争執過不少次,不能言明,秦嫣只能選擇沉默。
秦冉看她一直沉默着,也沉默了會兒,奇異地竟沒再追問,換了個話題:“現在你打算怎麽辦?你也是懷着身孕的人,不比以前。”
秦嫣垂下了眼眸,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低開口:“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話剛說完便覺手腕一疼,秦冉已抓着她的手腕,聲音有些隐約有些怒:“秦嫣,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秦嫣擡眸望向她,下唇緊咬着,有些蒼白:“昨晚的事你也看到了,我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你也猜到了,這只是開始而已,有多少人躲在暗處想要我的命,懷着孩子連基本的自救能力都沒有,怎麽去保他。”
原來她以為她可以指望陸仲謙,現在才發現,把自己連命托付給一個男人有多傻,任何時候,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在解決所有的問題之前,她連對自己的生命和孩子的未來負責的能力都沒有。而且這些事不能拖,拖着只會連累她的家人。
秦冉盯着她望了好一會兒,語氣緩了下來:“陸仲謙知道嗎?”
秦嫣搖了搖頭,沒有應。她沒打算告訴陸仲謙,告訴了他,他總能說服她放棄,可是她已經不想被說服。
秦冉也沒再說什麽,也不知該如何勸,其實從理智而言,打掉孩子對秦嫣是好事,只是情感上……
秦冉自己也沒頭緒,只是陪她坐了會兒。
醫生過來給她做例行檢查,經過一晚上的休息,秦嫣腹中的胎兒情況比較穩定。
“适合進行堕胎手術嗎?”秦嫣突然問。
醫生被秦嫣的問題吓了一跳,望向她時眼裏都還帶着狐疑。
秦嫣把自己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醫生總算緩過神來,點點頭:“可以是可以,只是……”
“明天可以嗎?”秦嫣打斷他。
秦冉皺眉:“秦嫣,這件事你還是先冷靜考慮兩天再做決定,你現在多少有些意氣用事。”
“姐。”秦嫣望向秦冉,很冷靜,“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086.晉江獨發
秦嫣人流手術定在了第二天下午,醫生當天給她做了個詳細的檢查,确定她的身體是可以動手術的。
做檢查的時候陸仲謙沒在。
他那天晚上在這裏陪了她一晚上,第二天也陪了她一上午,秦冉過來的時候他出去給她買早餐,之後在醫院裏陪了她一上午,中午她午休時才離開,不知道是去調查她被襲擊的事還是去看萬寧。
秦嫣并沒有問他去哪裏了,也沒有問任何與萬寧有關的事。其實無論萬寧是生是死,和她并沒有太大的關系。她只知道,從她知道萬寧這個名字開始,她一直都生活在她的陰影下,陸仲謙任何的情緒波動都和萬寧有關,任何時候他最先想到的總是萬寧,她的生日如此,他向她求婚時還是如此,而幾乎每一次,他僅是出于一種本能的反應。
這是秦嫣自覺最無法接受的。她是慶幸萬寧還活着的,她該感恩的,可是随着萬寧無處不在的身影,秦嫣總覺這份感恩已經變了味兒,如果她這輩子都要因為她當初對陸仲謙的舍命相救而不斷地退讓成全,委屈自己,她寧願不要這份感情。
陸仲謙出去了一下午便回來了。他中午出去前向她詳細詢問過昨晚發生的事,出去的時候順便去秦嫣家裏調出了昨晚的監控視頻。
昨晚黑燈瞎火的,秦嫣也忙着躲避,根本沒來得及看清車牌和車裏的人,只記得是輛黑色車子,好在以前秦嫣為了避免家裏人受到傷害特地在家門口也裝上了監控,車子是從她家門口駛過的,被監控拍了下來。
陸仲謙回來只是向秦嫣詢問了一些昨晚案情的相關情況,秦嫣也就配合着他的調查,把昨晚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提到被車撞及對方開槍時,她看着陸仲謙眉頭越皺越深,忍不住問了句:“怎麽了?”
陸仲謙搖了搖頭:“沒什麽。”
複而又沉吟着開口:“對方可能是同一個人指使的,可能是和唐森那邊有關,但不一定是他指使,這幾天你先安心在家裏養胎,哪裏也先別去。”
秦嫣輕點頭,“嗯”了一聲,答應了下來,有些敷衍。
病房裏一時間又有些沉默了下來,氣氛有些悶,從昨晚開始她和陸仲謙似乎就突然又開始相對無言了。
以前秦嫣會受不了,現在卻已經很能平靜面對,因此看他已沒什麽話說,也就兀自躺了下來,側過身,背對着陸仲謙。
背後的沉默持續了一會兒,就在秦嫣幾乎要睡過去時,她隐約察覺到身後的床板稍稍陷了下去,陸仲謙坐了下來。
秦嫣沒有睜眼,但她知道陸仲謙正在盯着她看,兩道視線投在身上,強烈讓人無法忽略。
他的手伸了過來,落在她的臉上,手指摩挲着她的臉,常年練槍,他的手指帶着一層薄薄的繭,磨得秦嫣不是很舒服。
她擡起手想要拿下來,卻半途又停了下來。
陸仲謙已經俯下頭,輕蹭着她的臉頰和頸窩,呼吸噴在她臉上,溫熱溫熱的。
“秦嫣……”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的一只手已經繞過她的腰将她整個摟入了懷中。
“對不起。”低低的道歉随着他灼熱的呼吸在耳邊低低響着,兩片薄唇幾乎貼在了她的臉頰上
秦嫣唇角微微扯了扯,沒有應。
陸仲謙将她摟得緊了一些,幾乎将她整個人圈在了懷中,就這麽靜靜地摟着。
秦嫣也沒有掙脫,就這麽安靜地任由他摟着,慢慢也就睡了過去。
陸仲謙在醫院陪了她一晚上,第二天上午,陪她用了早餐後便回局裏調查她的案子了。
手術安排在十一點,秦嫣一早上都沒有什麽胃口,手一直覆在肚皮上,心裏有些凄然。
陸仲謙不知道她要堕胎的事,以為她是不舒服,幾次要叫醫生都被她阻止了下來,卻還是堅持讓醫生過來給她做了個檢查,确定沒事後才稍稍放了心,看秦嫣又睡了過去才回了局裏。
秦嫣并沒有睡得着,醫生過來送她進手術室時她還是醒着的,只是心情并沒有自己以為的平靜。
秦冉陪她過去,看着她的臉色有些不忍,又忍不住勸她再多考慮兩天。
秦嫣只是搖頭,秦冉手臂上挂着的白紗布刺得她眼睛疼,不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幹淨,誰知道下一個躺在醫院裏的人是誰。
秦冉往她望了眼,看着她眼角的濕潤,心裏也揪疼得難受,想繼續勸,秦嫣卻已随醫生進了手術室。
秦冉一個人呆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看着手術室白色的門被合上,燈被拉開,慘白的燈光從門上透了出來。
她想給陸仲謙打電話,想到秦嫣那天的情況又覺得,秦嫣把孩子堕掉或許是好事,就一直在煎熬和矛盾中等待着。
陸仲謙處理完事情便趕回來了,還沒過午,順道在外面給秦嫣帶了飯,回到病房裏卻沒看到病房裏有人。
想到前天晚上突然挂斷的電話,熟悉的恐懼又襲了上來,盡管已安排了另外兩名幹警在外面二十四小時保護着,卻還是擔心秦嫣出事,去洗手間找了一圈,沒看到人,試着給秦嫣打了個電話。
她手機前天摔車上,已經被厲璟找到交還給她了。
秦嫣進了手術室,手機在秦冉手中。
秦冉盯着手中閃爍的屏幕,有點發狠地想挂斷,猶豫了會兒卻還是接了起來。
“秦嫣?”陸仲謙皺眉問,“你現在哪兒?”
“她在手術室。”秦冉淡聲應道。
陸仲謙捏着手機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些,聲線也跟着收緊,人已快步往手術室方向走去,邊走邊問:“她怎麽了?嚴重嗎?”
“醫生在給她做人流手術。”秦冉聲音依然是極其平淡,卻隐約有一絲壓抑。
陸仲謙腳步陡然剎住,但很快,捏着手機的手一收,人已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向手術室。
☆、087.晉江獨發
他的腳步很急,甚至是有些倉惶淩亂的,臉繃得很緊,一路上腦子都是空白的,等他跑到手術室那邊,看到坐在長椅上的秦冉時,話已脫口而出,“她呢?”
他此時的聲音沉沉的,很壓抑,完全算不得溫和。
秦冉擡眸望了他一眼,手指往手術室指了指,沒有開口。
陸仲謙已本能轉身,繃着臉就要敲門強闖。
秦冉急急出聲阻止:“你幹嘛,她都進去一個多小時了你以為還沒開始嗎?你這會影響醫生的。”
貼在門上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貼着門板頹然地垂下,手臂上青筋浮現,隐隐跳動着。
“為什麽?她為什麽就不能先和我商量?”他緩緩扭頭,望着秦冉,雙眸赤紅,聲音很低很沉,如困獸般。
秦冉覺得他是想咆哮的,想怒聲質問的,只是強壓着怒氣。
“她為什麽就不能做主?”秦冉心裏為秦嫣不值,語氣也不自覺地有些沖,“她憑什麽就得和你商量?你為她想過沒有,有誰求婚求到一半把自己懷着身孕的女朋友扔下走的嗎?你不知道她處境很危險嗎?你不知道她懷着孩子不方便,她哭她累她難受她危險的時候你有在她身邊安慰她保護她了嗎?她那天晚上在躲避追逃時就已經很不舒服,一個人抱着垃圾桶吐得幾乎斷氣,還得開車把我送到醫院,她去看醫生的力氣都沒有,卻得自己一個人拖着身子過去,如果不是路過的護士看到昏倒在路上的她,別說孩子,她連命都沒有了……”
吼着吼着自己反倒先忍不住,聲音有些哽咽,眼睛也濕潤了,有些狼狽地把視線移開。
陸仲謙面色很蒼白,薄唇緊抿着。
秦冉說不清陸仲謙此時的神情,很頹然,很複雜。
她看着他緊抿着唇把頭移向走廊另一頭,從她的角度望過去,只看到一半冷峻的輪廓線條,在燈光下越發的冷硬,喉結劇烈的上下滾動着,
看着這樣的陸仲謙,秦冉突然有些不确定,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控訴是否錯了,她并不了解陸仲謙的職業。她以前認識的陸仲謙并不是這麽沒擔當的男人,要不然當初秦正濤也不會極力想要撮合她和他。
秦冉只覺得腦子亂哄哄的,為秦嫣,也為陸仲謙,這樣的淩亂沒持續多久,開門聲打斷了她的煩躁。
幾乎在手術室門被打開,陸仲謙已下意識地扭頭望向門口,卻背倚在牆上沒動。
在白護士醫生之間,陸仲謙幾乎一眼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秦嫣,臉色蒼白,隐約還挂着淚痕,雙眸也很紅腫,似乎哭了很久,神情有些木然。
陸仲謙望過來時秦嫣也正望着他,隔着人群,很平靜地望着,沒有驚詫,也沒有意外。
秦冉看到手術室門口打開已急急地上前,連聲問怎麽樣。
“我沒事。”秦嫣低聲應着,聲音很嘶啞。
秦冉盯着她的眼睛,不意外在她紅腫的眼睛裏還看到一片晶瑩的濕潤,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只是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低聲安慰着:“沒事就好。”
推着病床一起往病房而去。
陸仲謙自她出來後視線一直膠結在她臉上,看着她和秦冉低聊,看着她随着移動病床越走越近,直至擦肩而過,一直站在原地沒動,只是一直這麽望着她遠去,喉結上下劇烈滾動着,一張俊臉卻是越發地空白茫然,甚至是蕭瑟。
“陸仲謙,我懷孕了。”
“我會保住這個孩子的。”
“你要是再讓我哭,我就帶着你兒子回英國,再也不回來。”
……
陸仲謙望着漸漸遠去的秦嫣,想走過去,雙腳卻似灌了鉛,怎麽也無法移動,只能看着她漸漸遠去,直至看不見,隐約有種錯覺,他失去的不僅僅只是他們的孩子而已。
心髒總似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攫住,揪疼揪疼的。
他從來執着的就不是孩子,他只是想要秦嫣,想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總覺得,有了孩子的牽系,她便不會那麽飄忽而無法捉摸。
陸仲謙也不知道是怎麽回到病房的,秦嫣已洗過臉,面色雖然依然蒼白,人看着卻還是很有精神的,并沒有很虛弱。
秦冉在病房照顧她,看着他進來,知道兩人有話說,也沒多待,找了個借口便出去了,把空間留給兩個人。
陸仲謙在秦嫣床上坐了下來,拉過了她的手,輕輕地擺在掌心裏,輕捏着,聽到自己低啞的聲音在耳邊回響:“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秦嫣輕輕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猶豫了會兒,把手抽了回來。
感覺到掌心驟然消失的溫暖,陸仲謙擡眸望向她,面色很平靜,但劇烈滾動的喉結洩露了他此時的情緒,他只是壓抑着內心的情緒,佯裝平靜。
他想質問她為什麽,想要宣洩那種無力感,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問,想要說,甚至是沖她咆哮怒吼,卻終是什麽也沒法做,只能這麽靜靜地望着她,看着她慢慢把手抽回,垂下眼眸,然後,低聲地開口:“陸仲謙,我們分手吧。”
☆、088.晉江獨發
秦嫣話音剛落便明顯感覺到貼着她的身體突然的僵硬,他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強勢而不容拒絕地握着,迫使她望着他。
她看着他眸中的情緒翻攪着,直至全部被所有的墨色吞噬,歸于平靜,而後看着他徐徐開口。
“秦嫣……”陸仲謙抓得她的手腕有點疼,他卻似乎沒察覺,只是盯着她的眼睛,“別這樣……是我不對,我不該丢下你,我混蛋,以後你要怎麽樣都行,但是別再說分手,秦嫣,我愛你,我真的沒辦法沒有你,你別這樣……”
他的聲音異常的沙啞,說話斷斷續續的,夾着難言的情緒,只是在極力克制着。
在秦嫣的記憶中,陸仲謙永遠都是意氣風發,強勢而冷漠的,即便是溫柔的時候,也不會有這種近似于低聲下氣的時刻過。
秦嫣看着卻越發地難受,面對這樣的陸仲謙,秦嫣幾乎要軟下心來,她不懷疑陸仲謙還愛着她,她也愛着他,可是總是這樣,每次都要她為萬寧讓道,一次又一次,她真的做不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萬寧救了陸仲謙的命,陸仲謙對她心裏有愧,總不遺餘力地把她的事擺在第一位。現在對她是這樣,她甚至不知道以後對他們的孩子,他是不是也先以萬寧的孩子為第一考量,把萬寧的孩子也當自己的孩子來疼,甚至事事要自己的孩子也讓着,如果真那樣她會瘋的。
她總覺得既然相愛,她該陪着他同甘共苦,陪着他一起感謝那個救了她的人,可是她真沒辦法說服自己每次都被放在最後,每次都得委屈自己去成全別人。
“我不要……”秦嫣原是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的,卻還是控制不住,開口時眼淚已經流了下來,聲音也因為哭泣而沙啞着,“陸仲謙,我不要再繼續下去了,我讨厭老是被你放在最後,我讨厭萬寧,為什麽每次都得我委屈自己讓着她,到底誰才是你真正愛的,你有沒有好好想清楚過……”
說着說着卻因為哭泣說不下去,只是一抽一抽地抽泣着,心裏還是覺得難受,在手術室時一直控制不住地哭,親手把那個陪了她将近兩個月的孩子拿掉,最痛苦的莫過于自己。
“秦嫣……”他叫着她的名字,雙臂已經本能地将她整個身子壓在懷中,任由她哭,想要安慰,卻似乎任何的語言都顯得蒼白。
秦嫣只是哭了一會兒便止住了,從他懷中擡起頭來,眼睛還是紅腫的,眼角還挂着眼淚,眼神卻已經慢慢清明。
“陸仲謙,我不是和你鬧脾氣,也不是在征詢你的意見,我要分手。”
陸仲謙盯着她望了許久,手抓着她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又慢慢地松開,最終只是把視線移開:“這件事以後再說,你身體弱,先把身體調理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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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談過後兩人沒再談過這個問題,秦嫣在醫院休養了兩天便出院了,這兩天陸仲謙除了要去調查案子,幾乎整天在她床邊陪着她,兩個人卻沒什麽話說。
秦嫣是提前出院的,她恢複能力好,身體已經沒什麽大問題,征求過醫生意見後便出院了,當時陸仲謙出去辦案了,秦嫣沒有特意和他說,只是随秦冉一起出了院。
回到家時才給陸仲謙發了條信息:“我出院回家了,你不用專門再跑醫院去,這幾天謝謝你,我放在你那邊的東西過幾天有空再去拿回來。”
信息剛發過去沒一會兒陸仲謙的電話便打了過來,打過來時秦嫣在樓下陪家人,沒接到,回到屋裏時才看到手機,沒給陸仲謙回撥過去。
陸仲謙當天晚上便過來了,他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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