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情願(一)

齊知節只覺胸口又悶又疼, 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好像要喘不上氣來一樣。

而木荀呢,他正拉着陸之洲的手宴請賓客。

齊知節捂着胸口, 從休息椅上起身,将眸光落在遠處的木荀和陸之洲身上。

他只匆匆看了一眼, 便捂着胸口離開了。

木荀用餘光瞧見了男人離開時候的背影。

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堵在木荀心口多年的一股氣終于消散了一些。

但很快,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重新壓在心口上。

為什麽, 為什麽他竟沒有覺得舒服多少。

在看到不可一世的齊知節有朝一日錯愕震驚, 受到傷害的樣子, 他竟在感到仇恨有所消解的瞬間産生了一絲不忍。

他不想承認他是不忍。

他怎麽可以承認自己對齊知節不忍呢。

怎麽可以。

陸之洲自然看出了木荀的異樣, 在慶功宴結束後回去的車上,忍不住問他:“你怎麽還是不高興?”

“沒有啊。”木荀将投在窗外的眸光收回來。

“別想騙我, 木頭。”陸之洲偏着頭, 目光灼灼的望向木荀。

木頭每次這副神情就是不開心的表現:“你是不是覺得還不夠解氣?我找人去打他一頓給你出氣。”

那天在陳肆的酒莊裏,木荀和他說了一些他當年和齊知節在一起時候的事,把他氣的恨不得給那個不識好歹的老男人兩拳, 卻又害怕打亂了木頭的計劃, 只好作罷。

木荀被他的話給逗笑了,搖着頭:“打他有什麽用,這一點也不解氣。”

說實話,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解氣。

齊知節是傷心了, 可他似乎也沒有好受多少。

“木頭, 那你告訴我怎麽做才能解氣,只要能讓你開心, 我做什麽都樂意。”陸之洲說的真摯, 他不會那些計算心機, 他只想要木頭開心。

那雙眼角微微下垂的星星眼裏, 是如果木荀仔細看就一定能看得到的愛意。

真切而又熱烈的愛意。

只可惜,木荀此時已經将眸光重新落在了窗外飛馳而過的光景裏。

木荀搖搖頭:“你已經在幫我解氣了。”

他說完,便閉上眼似乎要睡着。

身邊的陸之洲見狀,也不再多言,神色之中難掩黯然之色。

彼時的齊知節,胸口依舊在隐隐作痛。

腦海中不斷重複循環着木荀牽着陸之洲的畫面。

他是真的想發火,也是真的頭一次被氣的心肝疼。

可是,他沒法怪木荀,所以,他将所有的怒火都堆積在陸之洲身上。

難得,他自己主動撥通了季知論的電話:“我想好了,我可以接管澤華在付東的分公司。”

“當真?”季知論很意外,很意外齊知節突然就改變了态度。

齊知節剛吃了兩片止疼藥,胸口的窒息感才稍稍緩和了一些:“嗯,我最近,對房地産很感興趣。”

“那好啊,房地産這麽肥的地方,是應該分杯羹來。”

男人并不再回應。

他可不是想分杯羹而已。

夜裏,他坐在窗前,坐了良久,等到夜裏寂寞的月都被雲霧遮擋,開始下起了雨。

口袋裏還藏着準備送給木荀的瞌睡綿羊吊墜。

明明,明明在今晚之前,他們都還依偎在一起。

他了解木荀的性子,從不藏着掩着的人,竟然有一天能這麽沉的住氣。

能夠一步一步的算計自己。

不惜一切的折磨他。

胸口又開始覺得鈍痛。

可是怎麽辦,他還是不想死心,還是不想就此放手。

就算木荀恨他,算計他,折磨他。

他也還是舍不得。

窗外的落雨聲滴滴答答,齊知節睡不着,他想木荀。

後來古玩街項目的會議和進程,木荀以為齊知節是不會再參加了的。

畢竟,他故意給了一部分股份給陸之洲,故意讓陸之洲和自己形影不離,

他想,齊知節應該不會再樂意見着他和陸之洲親密無間的樣子。

畢竟那天夜裏,齊知節就是為了躲避而落荒而逃的。

沒成想,他竟失策了。

齊知節來了。

并且,神情自若,淡定從容的和他們二人坐在一起開會。

會上,男人也是一如既往的會抓重點,搞創新,很是自然的做着指揮。

陸之洲壓根不懂這些玩意,你要問他游戲裏哪個英雄的技能他可以回答,甚至可以把英雄人物的每句臺詞都倒背如流。

可你要是和他說項目,說古玩,他真的只覺得忍住別睡好困難。

所以,開會的時候,陸之洲總覺得自己被齊知節襯的仿佛是個豬腦子。

就是那種,地主家傻樂的蠢兒子。

而木荀,在意外之餘還是準備挖苦挖苦齊知節。

會議結束之後,項目組裏其他的成員都陸續離開,而木荀和齊知節很默契的坐在位置上不動。

陸之洲原本是打算走的,屁股都離開座位了,才發現身邊的木荀一副完全沒打算動的樣子,才又默默的又坐了回去。

他眨巴眨巴眼,看看木荀,又看看坐在對面的齊知節。

“我有事和木總單獨說,麻煩陸先生先出去。”男人說的話倒是有理有節,只是連正眼都懶得給陸之洲一個。

傲慢。

就是連裝都懶得裝齊全的傲慢。

陸之洲當然不樂意聽他的話,讓他和木荀單獨相處:“我是木頭的男朋友,有什麽話是我不能聽的。”

“就是因為你是,才不好讓你聽,怕你受不了。”齊知節說着,眼神暧昧不清的盯着木荀。

“你......”

陸之洲正欲發作,卻被木荀攔下:“你先在外面等我,我很快。”

木荀倒是很想看看齊知節能對自己說出什麽話來,他很想知道,齊知節的底線在哪裏。

他身邊的陸之洲也不好再說什麽,垂下眼眸,連同眼角的淚痣一起變得憂郁黯然:“好,有什麽事你就叫我,我就在門口。”

雖然他很不情願,但,他尊重木荀。

木荀對着他點了點頭,他才不是很放心的出了會議室。

偌大的空間裏,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木荀神色冷漠,只看着齊知節卻不說話。

而對面的男人也不着急說話,從口袋裏緩緩掏出那塊紫羅蘭玉,順着會議室的桌面遞到了木荀眼前:“原本打算慶功宴那天給你的。”

木荀垂眸看了一眼,只是這樣淺淺的一眼,就讓人覺得是塊精細的玉墜子,應是下了極大功夫的:“不必了。”

看着這塊羊羔子的玉墜,他忽然便想起了自己口袋裏還放着自己剛從脖子摘下來的那塊也是齊知節送給自己的吊墜。

他也從口袋裏掏出這塊吊墜:“還有這塊,也不必了。”

“阿荀,我說過它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我是不會收回去的。”齊知節的雙目緊緊貼着木荀,企圖在細枝末節裏,抑或是男人的一點微表情裏,找到愛意。

木荀将那塊玉墜握在手裏。

玉石沾染上了人氣,變得潤澤,一點也不覺膈手。

他看着它,又不由的将眼神轉向了會議桌上的那塊紫玉。

雖然雕的都是小羊,但紫玉上雕的更顯憨态可愛,看着就讓人覺得似乎這只小羊是被幸福所包圍着的。

他不禁想,是齊知節在雕的時候沉浸在他編織的溫柔鄉裏所以讓所造物這樣有溫度,還是以為如今的他就是這樣的幸福呢。

無論是何種,他都覺得可笑。

“齊知節,拜托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他的話就像一把堅硬的利刃,一字一句都在往齊知節的心上捅:“所有的幸福,所有的愛,都是我裝的,我戴玉墜是,我說為了你和季知論合作是,我說茶具為你而擺也是,包括和你shang床,這些統統都是,都是我騙你的。”

他知道齊知節心裏清楚,可他偏偏就是要再強調一遍。

他就是要把他的恨傾注在這一字一句裏,他就是要讓齊知節感受到他的恨,他的痛。

他就是要把血淋淋的事實扒出來給齊知節看:“恨我吧,齊知節,恨我就對了。”

齊知節的眼尾泛紅,落寞無比:“我知道你騙我,我不怪你騙我,我只是很想你能多騙我一會。”

既然要騙他,為什麽不多騙他一會。

“阿荀,我是真的愛你。”

愛到卑微到塵埃裏,愛到心甘情願掉進他的漩渦裏,即使被欺騙被傷害也在所不惜。

“你是真的愛我?”木荀輕笑出聲,“是啊,愛我就把我踩在泥裏,愛我就一聲不吭的把我丢掉,愛我你就扭頭要和別人訂婚,噢,再扔一筆錢給我,就是你愛我,就是你在忏悔了,是嘛?”

“阿荀......”

“齊知節,沒有人天生就是受氣包的,我現在,也只是把你傷我的還給了你,而且,我只還了一點點而已。”他說完,起身往門外走,在門前的紙簍前停下,将手中的玉墜子扔了進去,沒有任何不舍的樣子:“既然你說這是我的東西,那我想,這就是最好的歸宿吧,就像我和你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一樣。”

莫名其妙的感情。

玉墜落入紙簍,木荀的話,齊齊刺激着他。

胸口的窒息感再次襲來。

作者有話說:

久等啦,這兩天忙着開學嗚嗚嗚

還有寶子在嘛~按個爪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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