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淪陷(一)
那雙狐貍眼又不争氣的開始發紅。
他從來沒有問過他, 願不願意。
從來沒有。
齊知節望着木荀,沉默了很久很久:“我知道,只要我說, 你都會陪我去,可是木荀, 我沒有自由,我不想你也沒有。”
那座常年冰封的城, 凍住的不止是花草樹木, 還有人心。
他的阿荀。
是那樣的溫柔又赤誠。
他怎麽可以這麽自私。
不可以。
“那現在呢?你有自由了, 對嗎?”
“對。”他有自由了, 可讓他想用自由追逐的人卻不在了,“木荀, 我尊重你的選擇, 那匹斑馬,也許的确是很好的歸宿。”
陸之洲作為陸家最小的兒子,不需要承擔家族興衰的重任, 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這輩子只需要混吃等死就行了。
木荀和他在一起,不會有任何的壓力。
此刻的木荀看着男人,聽着他說的話。
知道這個老家夥就是領導做多了, 又開始給自己做選擇了, 又開始替他權衡利弊了。
“所以你有了自由, 也沒有堅定的朝我走來。”
“不,不是這樣, 我只是想你過的好, 過得更好。”齊知節急着否認, 擡手想要握住木荀的臂膀, 又害怕自己會吓着他。
很煩。
木荀真受不了齊知節為了他好這樣的理論。
所以,忍下了可憐他的沖動,決定不告訴他自己和陸之洲只是在演戲刺激他的真相。
他倒要看看齊知節能忍多久,能成全別人到什麽程度。
能有多菩薩。
“好,我會和他過的更好,你放心。”
明明是順着自己的話回的話,不知為何,齊知節卻覺得聽起來是那麽的刺耳,胸口又是一陣莫名的窒息感。
齊知節微微勾唇,擠出一絲苦笑來:“只要你過得好,就好。”
“那你應該早一點接受我已經和別人在一起的事實了,不要想着用抽煙來忘記才對。”木荀開口,再度刺激他。
“我盡量。”
齊知節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做到這麽大方。
這場因為抽煙才産生的對話,也結束于戒煙的問題。
還算得上是有始有終。
木荀真的走了,和每次離開時一樣,只給他留一個背影。
而他呢。
依舊是站在原地看着,看着木荀越走越遠,直到他的背影也消失在月色之中。
他俯身撿起地上被自己踩得幹癟的煙頭,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裏。
然後在垃圾桶邊再次點燃了一根利群。
煙卷裏的煙草燃燒,在夜色裏亮出光來,白色的煙霧随即飄蕩而出。
他猛吸上一口煙,夾着煙的手指微微發顫。
心口好像缺了一大塊,很難受。
清晨,何景醒得很早,早飯吃了一大碗的清湯粉皮,精神比前兩天好了許多。
被木荀晾在山莊裏好幾天的陸之洲快悶壞了,自己打了車拿着補品到了醫院門口。
木荀得訊只好小心翼翼地問何景:“我有個朋友也在漫河,知道您病了,想來看看您。”
“我又不是博物館玻璃罩裏的古董,有什麽好看的。”何景怪着聲,眼睛盯着挂在鐵架上的鹽水瓶。
“他帶了一套南疆玉來噢。”
“切。”
“南疆紅玉。”
“他非要來就來呗。”
木荀憋笑,轉身去給陸之洲發了訊息。
不知為何,陸之洲莫名覺得緊張,拿着補品走進病房的時候差點都順拐了:“何叔好。”
木荀還是第一次見着陸之洲這麽的別扭。
何景坐在病床上,懶懶的看了他一眼:“這小子還難得帶朋友來見我呢。”
陸之洲勾起唇,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正欲回答。
房門口傳來腳步聲,齊知節踏聲而來。
陸之洲也聞聲往房門口看,發現竟然是齊知節後,意外之餘醋意橫生。
男人手裏拿着病歷單,很自然的開口:“今天開了個新藥,醫生說過兩天沒就能出院了。”
他說完才緩緩擡眸看了眼病房裏的光景,才發現陸之洲也在:“你怎麽在這?”
“我是木頭的男朋友,在這很奇怪嗎?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怎麽在這?能不能離我家木頭遠一點。”陸之洲輕蹙起眉。
這老男人怎麽和狗屁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
木荀也沒有反駁陸之洲的話,只想着回頭要好好感謝他,接戲接的這麽快。
躺在床上的何景只聽進去了一句話。
男朋友。
“你是小荀男朋友?”
不知為何,也許是因為自己的臉皮不夠厚,被何景這麽一問,陸之洲反而不敢回答了。
倒是在角落裏一聲不吭的木荀替他解了圍:“對,一直沒好意思和您說。”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下意識的飄向了齊知節,他就是在故意激他。
陸之洲的心髒不可避免的漏跳了一拍,他承認自己在一瞬之間保留着可笑的幻想,幻想木頭不是在說假話,幻想木頭也喜歡着自己。
直到他轉眸時看到木頭在說出這話的時候,眼神是停留在齊知節身上的。
他才發覺自己的想法是多麽的可笑。
齊知節并不敢看木荀,說實話,他連站在這裏都需要莫大的勇氣。
木荀開口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在朝着自己的心上捅,不是一刀給的那樣痛快,而是一點一點在自己的心上切開,一點一點的磨開。
可自己卻不能發作,只能忍着。
何景沉默的一會,開始細細打量起陸之洲,撇着嘴:“哪人啊?付東的嗎?幾歲了......”
好嘛,開始人口普查了。
提着好幾大袋東西的陸之洲倒是很乖巧的一一回答了,他知道何景也喜歡玉石瓷器這些玩意,便特地把那一套的南疆紅玉擺在了他的面前。
何景那股子認真勁上來了,脊背都挺了起來,仔仔細細的把玩起了這幾塊紅玉。
齊知節已經快忍不下去了,放下了手裏的病歷單,快步朝着房外去。
“我去門外接個電話,俱樂部剛才找我。”陸之洲随便找了個借口出去,其實他是想要單獨和齊知節說話。
在窗邊吹着風的木荀和在床上研究着玉石的何景一同點了頭。
齊知節站在醫院樓下的小公園裏,看着眼前綠意盎然的景色,草坪上盛開着的鮮花,頭頂着驕陽。
卻覺得好冷。
他掏着褲兜,正打算拿煙,身後卻傳來他最不想見的人發出的聲音:“齊知節。”
他的手離開了褲兜,皺着那雙劍眉,冷着臉轉身。
“我警告你,離木頭遠一點。”陸之洲迎上來。
他比齊知節略矮了幾公分,在氣勢上卻一點也不輸。
“陸之洲,你是覺得你家虧的那幾個億不夠是麽?”齊知節冷笑,鼻息之間都滿是不屑,“你警告我?你拿什麽警告?”
“齊知節,我承認,我沒你那麽會賺錢,也沒你那麽會算計人。”男人咬着牙,随即卻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可是,現在木頭身邊站着的人是我,他選擇的人是我,齊知節,光是這一點,你就輸了,輸的徹徹底底。”
他知道齊知節痛處在哪,所以,就着這個點就狠狠的刺下去,也算是替自己也替陸氏出了一口惡氣:“幾個億而已,我不會怕,陸氏更不會,倒是你啊,真是可憐,只能用這種法子來争取木頭,太可笑了。”
齊知節承認,承認自己被惹怒了。
他揮拳,揍了陸之洲一拳。
陸之洲沒想到他氣的動手,所以毫無防備的挨了一拳,但很快,他便也揮了男人一拳,還了回去。
齊知節用食指關節輕輕擦了一下自己在流血的嘴角,那雙桃花眼裏滿是陰鸷之色,猛地一伸手揪住了陸之洲的衣領,近乎是咬牙切齒的開口:“陸之洲,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底線,你以為你現在能這樣輕輕松松的說你不會怕,陸氏不會怕,是因為你們陸氏真的不怕我動手麽?如果不是阿荀不許,如果不是因為他喜歡你這個蠢貨,你們家還有你,現在應該在清算財産。”
被他抓着領口的陸之洲反手抓住了他的手,用力甩開了他,正了正自己的衣裝:“說這些有什麽用呢?你看你不是也心知肚明木頭喜歡我麽?所以你來找什麽不痛快?”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一招制敵。
是啊,他自己都心知肚明,木荀喜歡陸之洲。
他甚至和木荀說,陸之洲是很好的歸宿。
齊知節啊齊知節,天底下哪裏還有你這樣可笑的人呢。
他冷靜下來,緊握着的拳頭也漸漸松開,剛才身上那股勁突然就消失了。
那雙桃花眼重新覆上一層淡漠之色:“的确,我承認他喜歡你,所以,我在這警告你,你必須......必須對他好,不然,我會把讓你家早日清算這件事提上日程的。”
他管不了自己的承認會讓陸之洲多得意,也管不了自己到底有多不情願。
他只知道,木荀喜歡陸之洲不喜歡自己了。
而自己,不能再傷害木荀。
他唯一能做的,是讓木荀過得更好。
即使不是和自己。
“對木頭好還要你和我交代?齊知節,這世上傷他最多的人就是你了,你裝什麽?”陸之洲說着,從口袋裏掏出紙巾來擦了擦自己也出了血的嘴角。
作者有話說:
阿荀想讓齊知節明白,愛原本就是一件自私的事情。
也想讓齊知節能更加的珍視自己。
今天下午學校大發慈悲沒軍訓才碼出來的,還有寶在嘛!快來握個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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