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回去

采薇跟着穆寡婦來到河邊,把剩下的衣裳打算洗完端回去。

站在清澈見底的河邊,她心潮起伏,惶惑不安。

沒想到自己真的穿越了,而且還穿在一個被人口口聲聲罵做“醜八怪”的醜女身上!

方才光顧着整治蓮花母女,并未怎麽細看自己這具身子到底是何模樣。

如今閑下來,采薇就想好好看清自己這具身子。

先前蓮花口口聲聲叫她“醜女”,蓮花娘也出言挖苦,她當時就納悶了半日:原身到底有多醜?

一向愛美如命的她,心情很是迫切地想一探究竟。

恰好河邊有棵大柳樹,正是盛夏的天兒,濃密的柳蔭遮住了半個河面,那起着微微細鱗的河面恰好一面天然的銅鏡,把她的一張臉絲毫不差地給顯露出來。

河面中的人兒,身量粗壯豐碩,個子也不高,橫向發展幾乎趕上縱向發展了。一張大餅臉,五官都擠到一坨,幾乎看不見眼睛、鼻子。

那臉上的肌膚,黧黑粗糙,一個個黃豆大小的黑包布滿了面頰,看上去恐怖可怕。

穆采薇抖着雙手,顫巍巍地撫上臉上的肌膚,觸手處,疙疙瘩瘩,一點兒都不光滑。

天,她真的是醜女,她真的是醜女,醜得讓她自己都惡心的醜女!

她怎麽這麽倒黴,穿到這個醜女身上?

站在柳蔭下的身子已經搖搖晃晃起來,那波光粼粼的河面也亮得刺眼,穆采薇只覺得腦袋裏一片發白,身子踉跄了幾下,竟然一頭栽到河裏。

“噗通”一聲,濺起好大一朵水花。

“薇薇!”正漂洗衣裳的穆寡婦,冷不防采薇掉進河裏,驚叫一聲,扔下棒槌,就蹿下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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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薇薇這是怎麽了?”鐵牛娘也是一臉着急,站在河邊等着拉穆寡婦。

好在河水不過齊腰深,采薇雖說一頭栽下去,但穆寡婦撈得及時,除了嗆了幾口水,腦袋磕碰了一塊皮之外,并無大礙。

鐵牛娘幫着穆寡婦把渾身濕透的采薇給拉到河岸上,兩個人衣裳也不洗了,由鐵牛娘一并端着木盆,穆寡婦則架着采薇往家裏走。

采薇渾渾噩噩的由着穆寡婦拖着她前行,走了沒幾步,遇到蓮花和她娘,還有林秀才的娘。

蓮花眼尖,一見采薇那渾身濕透的樣子,嘴裏就啧啧有聲,“喲,這是勾搭林秀才不成,羞得跳河自殺啊?”

采薇正為自己是個醜女而心煩意亂,也沒心情搭理她。

穆寡婦見狀,壓低了嗓門,不快地道,“大侄女,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張口閉口就是‘勾搭’,不嫌臊得慌?”

“穆寡婦,自己閨女做下醜事,還想着護短啊?”蓮花娘見穆寡婦不服,忍不住譏諷了一句。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也并沒有人看見,不過是你們家蓮花一面之詞!”穆寡婦像是一只護雛的老母雞一樣,不甘示弱地看着蓮花母女。

鐵牛娘看不下去,也說道,“蓮花是個姑娘家,這般毀人清譽,也不怕名聲受損?”

蓮花和蓮花娘自然咽不下這口氣,又要上前理論。

倒是林秀才的娘開口了,“怎麽沒見風兒?”

一句話,讓蓮花閉上了嘴。

是啊,她張口閉口都是采薇勾搭林秀才,但事到如今,連林秀才的影子都沒見着,采薇上哪兒勾搭去?

穆寡婦生怕女兒衣裳濕透冒了風寒,沒空再理會這一對母女,架着采薇就走了。

穆寡婦的家,就在村頭一個不顯眼的小院落裏。

籬笆小院裏打掃得倒是幹淨,門口種着幾叢開得豐盛的月季,紅紅白白的倒也耐看。

兩畦修整地整整齊齊的菜園子裏,種着韭菜、蔥、茄子。靠籬笆牆爬滿了絲瓜、葫蘆瓜,一看就知道穆寡婦是個勤勞能幹的好手。

籬笆牆內,還有一口辘轳井,上面吊着一只木桶,看樣子是平日裏打水用的。

院內,一只大紅冠子的公雞,帶着四五只母雞覓食,叽叽咕咕地叫着,一副田園靜谧安好的樣子。

可這一切,都暖不了穆采薇那顆冰冷的心。

原身太醜了,醜得她接受不了。

躺在堂屋那盤硌人的土炕上,穆采薇眼神空洞地瞪着屋頂上的茅草,生無可戀。

穆寡婦端來一碗水進來,見女兒這副樣子,急壞了,“孩子,林秀才有什麽好!不就多識幾個字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比鐵牛差遠了。”

話落,外頭響起了鐵牛娘的聲音,“他嬸子,衣裳我給你晾上了,鐵牛也該回來了,我先走了。”

“哎,麻煩嫂子了。”穆寡婦感激地道謝,轉頭又去寬慰采薇,“孩子,咱不去想那些不實在的,等身子養好了,娘給你說門好親!”

采薇直挺挺地躺着,穆寡婦的話,讓她有苦難言,她哪裏是為親事發愁?

她是接受不了自己穿越了,而且還是穿到一個奇醜無比的女人身上好不好?

見她不動也不說,穆寡婦無奈地嘆了口氣,把水碗放在一邊的炕桌上,“娘先去弄點兒吃的給你補補,你渴了,就起來喝一口!”

采薇依然不吭聲,穆寡婦只好搖了搖頭出去了。

躺在那硬邦邦的炕上,穆采薇兩眼放空:怎麽辦,怎麽辦?她該怎麽穿回去?

對她來說,太難接受這具身子了。想她以前身高一米七、腰細一尺八,豐胸細腰翹屁股,和現如今的身材是兩個極端啊。

她想穿回去,想回到現代!

就在她絞盡腦汁想着法兒穿回去的時候,忽聽院子裏響起一個年輕的聲音,“嬸子,我今兒打了一只野兔,我娘讓我送半只來給薇薇補身子。”

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此時條件反射般映在腦海裏,讓采薇一下子聽出正是隔壁李大娘的兒子——李鐵牛的聲音。

李鐵牛踏進院子裏,沖偏屋裏正在做飯的穆寡婦喊了聲。

穆寡婦趕緊從偏屋裏出來,喜眉笑眼地接過鐵牛手裏收拾幹淨的半只野兔,連聲道謝。

鐵牛憨厚地抓了抓後腦勺,問穆寡婦,“嬸子,聽說薇薇被人給推倒了,傷到哪裏了?”

望着這個濃眉大眼、皮膚黝黑的憨厚後生,穆寡婦打心眼兒裏高興,忍不住就實話實說,“哎,都是我家薇薇不懂事,去招惹林秀才,磕破後腦勺了……”

“那個林風真不是個東西,對一個姑娘家也下得去手?”鐵牛罵了句,擡腳就往堂屋走,“我看看薇薇去。”

打小兒他們一塊兒長大,又是窮鄉僻壤的農戶,也沒什麽男女大防,穆寡婦由着鐵牛去了。

她則轉頭進了偏屋,打算把那半只野兔炖了,給采薇打打牙祭。

屋內炕上的采薇聽見鐵牛的話,忙閉上眼睛裝睡。

她不是原來的穆采薇,不是鐵牛心目中那個鄰家妹子,跟他沒什麽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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