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尴尬

陸瑛顯然早就醒來,一見采薇進來,雙眸閃爍了下,臉色很是怪異地看着她,“你,你怎麽才來?”

口氣竟然帶了點兒委屈,像是個要糖吃沒要到的孩子。

采薇也沒心情理會他,把手一歪,那碗湯就潑到了竈下的灰裏。

她抽了根燒火棍子撥了撥,蹲着身子使勁兒地嗅着。

前世裏,小時候外婆就說她的嗅覺靈敏,所以才打小兒就教她辨識草藥。

也幸好有了這一技之長,讓她不至于遭了穆寡婦的毒手。

她聞了半日,方才辨別這碗湯的渣滓裏有:白人參,黃芪,白術,當歸,茯苓,紅棗,山藥,淫羊藿,菟絲子,沙苑子,上官桂,紫何車,炙首烏,附片,甘草。

這是一副滋補的藥,雖不是很名貴,但對于她們這樣的人家,也是萬萬難以承受的。

這藥的确沒有毒性,但如果長期吃下去,容易致胖。

她有些不明白,穆寡婦給她一個大胖子吃滋補的藥做什麽,難道還嫌她不夠胖嗎?

雖說穆寡婦給她下藥讓她用泥沙水洗臉,讓采薇心裏很是憤懑,但說到底,穆寡婦這一行徑也并不會對她性命有什麽妨害,若說她存了害她的心思,還算不上。

穆采薇真是弄不懂穆寡婦的心思了,雖說沒有謀財害命,但卻讓她變醜變胖,這樣能算得上罪行嗎?

她呆呆地蹲在竈前,心裏亂糟糟的。

可身後那個人已經等不及了。

陸瑛打從采薇進屋就滿臉期待,誰知這女人進來不言不語,端着一碗湯就往竈膛裏的灰燼上潑,完了還拿着個木棍在那兒挑來挑去的,神神叨叨地也不知道幹什麽。

這個女人眼睛裏壓根兒就看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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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此刻他可沒心情關注她,他只想讓她幫他解決內急啊!

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大人,此時已經憋紅了臉,努着嘴兒幾番欲言又止,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先前穆寡婦進來的時候,他就想說了。但不知為何,他就是看那女人不順眼,一直憋着。

直到采薇進來,他以為看到了救星,無奈人家壓根兒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他不說還真是不行了。

憋了一陣子,陸瑛實在是受不住了。

他忍不住扯了扯采薇那肥大的袖口,才引起采薇的注意。她這才想起來,偏屋裏還躺着一個人。

“幹嘛?”她尚且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不能自拔,連聲音都帶着一絲不耐煩。

陸瑛見這女人面色不好,口氣不善,眼下有求于人家,也不敢高門大嗓子的,只得小心翼翼觑着她的臉色道,“那個,我想方便。”

人有三急,這個采薇相當理解。

前世乃是特戰隊軍醫的她,對于這種事一點兒尴尬都不覺得。聞聽就出去找了個瓦罐,往陸瑛面前一放,“用這個。”

陸瑛相了相那個瓦罐,冠玉般的面孔上難得一片潮紅,期期艾艾地指了指那瓷罐,“就,就在這裏?”

怎麽着,也得把他弄起來才行啊?

“不然你想怎麽地?”穆采薇沒有好氣,把那瓦罐子往他面前踢了踢,冷哼一聲,“你有本事出去啊?”

他的确沒有本事出去,他要是有本事出去的話,還會在這兒看她臉色受這些腌臜閑氣!

陸瑛憤憤地瞪她一眼,悉悉索索地就去解褲帶,身上除了鐵牛的一件舊短褐,他那條褲子早就被采薇包紮傷口給撕得稀巴爛,也就剩了條亵褲了。

倒也便宜。

只是褲帶解了一半,發現穆采薇還杵在那兒,陸瑛淡定不了了,“喂,你怎麽還不出去?”

他漲紅着臉,一手緊緊地護着腰帶,好似采薇随時就會沖上來給他扯開一樣。

采薇斜睨了他一眼,嗤笑一聲,“矯情!”轉身蹬蹬地出了偏屋。

陸瑛氣得要死,他矯情?他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可以抛頭顱灑熱血,什麽時候矯情過?

這個女人看他要方便不出去不說,還敢說他矯情!

天,這女人還羞不羞臊不臊!

氣歸氣,方便的事情還是得解決。

沒人幫忙,陸瑛只得吃力地一手撐着身子一手拿過瓦罐,淅淅瀝瀝地解決了。

身子松快了,他長出了一口氣,靠在那破舊看不出顏色來的靠枕上,半天回不過神來: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啊,想他位高權重出門随從一片,竟然也淪落到這種地步!

穆采薇估摸着時辰,也沒事先吭一聲,就進來了。慌得陸瑛趕緊拿着瓦罐想藏起來。

采薇不屑地唆了他一眼,朝他伸過手去,“拿來。”

陸瑛面色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古潭般的眸子也閃爍不停,手死死地攥着瓦罐藏在背後,“你這女人,進來先打個招呼會死啊?男人這東西你也要?”

采薇眉頭挑了挑,嗤嗤笑起來,“德性!有什麽好羞的?你全身上下哪處我沒看過?”

這男人躺在谷底的時候,她為了給他包紮,早就把他身上那套黑色勁裝給撕爛了。除了一塊遮羞的布,跟光着也差不了多少。

身為軍醫,穆采薇早就沒有這方面的忌諱。

可是陸瑛受不了啊。

一個女孩子,雖說長得醜了些,兇巴巴的也不讨喜,但該懂的規矩也得懂啊,怎麽說話這麽粗魯,行為這麽不矜持?

他氣得吭哧吭哧的,卻又無可奈何。

采薇瞧他這摸樣就忍不住逗他,“吓什麽啊?又不讓你負責!”

說罷,上前愣是從他背後搶過那個瓦罐,端過來細細地查看起來。

陸瑛哪裏會想到這個女人還會端着他的尿液看個半日,一張英俊的面孔紅了白白了紅,半天都緩不過勁兒來。

穆采薇一邊看着還一邊跟個老學究似的點着頭,“嗯,小便清澈透明,身體沒什麽大礙。”

陸瑛的臉火辣辣的,一雙好看的眸子,不敢去看那女人一雙白面饅頭一樣的手捧着的那個瓦罐子,只是受不了地叫道,“你還是個女人嗎?”

穆采薇跨出去的腳又邁回來,扭頭吼了一聲,“你哪只眼睛看見我不是女人?不就是看個尿嗎?要不是為了你的傷,你以為我閑的啊?”

吼完,她就施施然地走出去。

陸瑛徹底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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