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桃花

盛夏的山上果不虛行。

上了山不過一個多時辰,采薇背簍裏就被她給塞滿了。

什麽馬齒苋、蒲公英、紫花地丁、射幹,還有藿香、拉拉草、扛板歸、白花蛇舌草、益母草、大薊、小薊等,應有盡有。

采薇歡快地一把接一把地拔着,顧不上手上紮上了不少的毛刺。

鐵牛早就從林子深處獵了兩只小動物出來,一見采薇歡快的樣子,臉上也溢滿了笑容,朝采薇晃了晃手中的小動物,“看看,今兒有口福了。”

後山小動物不少,鐵牛隔三差五就能打些打打牙祭,采薇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她看了看鐵牛手裏那兩只還在掙紮的小動物,似鼠比鼠大,似兔耳朵短,她也認不得這是什麽動物,就問鐵牛,“鐵牛哥,這是啥?”

“土撥鼠啊。剝了皮,放鍋裏一炖,肉可香了。”

鐵牛得意地笑着,走向采薇,瞟了眼她背簍裏塞得滿滿的雜草,笑了,“你這半天光拔草了?”

“嗯,你可別瞧不起這些草,用處可大呢。”采薇也沒細說,生怕鐵牛追問起她打哪兒學來的醫術,只含糊着。

鐵牛也沒多想,看了眼已經到頭頂的日頭,道,“這都正午了,我們下山吧。”

采薇見自己的背簍再也塞不下,只得随着鐵牛下山去了。

回到家裏,她娘穆寡婦還沒回來。

鐵牛把那兩只土撥鼠扔地上,把采薇背上的背簍卸下來,見裏頭雜七雜八地沒樣正兒八經的東西,忍不住數落采薇,“你好歹也打些柴,弄這些有什麽用?你又不是小孩子,該為嬸子分擔些了。”

采薇也不辯解,嬉笑着混過去,“家裏上次你打的柴還多着呢。等明兒再打也來得及。”

鐵牛也不知道她的盤算,只是搖頭嘆了口氣,蹲在自家門口收拾那兩只土撥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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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把背簍裏的藥草倒出來,一捆一捆解開癱在地上晾着。在山上拔下來的時候,她就用藤蔓捆好了。

小時候跟着外婆在老家,常幹這事兒,所以她駕輕就熟。

剛晾好那些藥草,就聽隔壁鐵牛“哎呀”叫喚了一聲。

采薇忙沖出籬笆院探頭急急問,“鐵牛哥,你怎麽了?”

鐵牛娘李氏聽見動靜也出來了。

鐵牛捂着手,若無其事地搖頭,“沒事,剝皮的時候不小心劃了一下,用水沖沖就好了。”

說完,不等采薇有什麽反應,他就着面前瓦盆裏的水沖了手。

等采薇阻止的時候已經沖完了。

采薇連忙奔到偏屋,往竈臺上找鹽巴。

這古代的人不懂得消毒啥的,萬一感染了怎麽辦?

可是竈臺上的鹽罐子早就空空如也,她只得又沖出去,跟李氏講,“大娘,你家有鹽嗎?給鐵牛哥用鹽水洗洗。”

李氏也沒當回事兒,看着兒子手上的傷口不大,笑着搖頭,“別怕,你鐵牛哥皮實着呢,小時候上樹掏鳥蛋下河摸魚,哪天身上不磕着碰着的?”

“可是這樣感染了怎麽辦?”采薇還是不放心,直着脖子問出來。

這古人可沒聽過“感染”這個詞,李大娘有些呆怔,狐疑地看着采薇,“你這丫頭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她這麽一問,采薇倒是不敢多嘴了。萬一被他們母子得知她會醫術,可就麻煩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讪讪地笑了,“是我多想了,大娘別放心上。”

說罷,她就退回自家院子。

陸瑛眼睜睜看着這醜丫頭沖進偏屋撒摸了一圈,又跟一陣風一樣跑了出去,心裏正納悶這丫頭發什麽瘋,很快又見她耷拉着腦袋進來,不由得暗想:這丫頭到底怎麽了,這一會兒一驚一乍的?

采薇也沒跟他說話,徑自進偏屋拎出昨晚上那個瓦罐子,解開蓋子瞧了瞧。

裏頭的水蛇、螞蝗、癞蛤蟆活蹦亂跳的,她摸着菜刀,從柴禾垛上抽出一根又直又細的枝子,打算取點兒蟾酥出來。

剛捉了只癞蛤蟆出來,就聽院門口一個嬌滴滴嫩得能掐出水來的聲音沖她家院子喊着,“采薇,你在家嗎?”

采薇抹了把手,從偏屋探頭看去,見是白蓮花,手裏提着一個黑漆漆的提籃,正朝她家院子裏張望。

采薇眨巴了下眼睛,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這個死丫頭,前兩日剛來她家打砸過一場,她還沒找她算賬,她這會子浪來幹嘛?

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采薇惡聲惡氣問她,“在家,幹嘛?”

白蓮花似是沒有看出采薇的不悅,一臉笑容地推開了籬笆門,提着雪白的绫裙,扭着楊柳般的腰肢慢慢晃進來。

采薇弄不懂這丫的又抽什麽風,冷眼看去,就見白蓮花今天的打扮有些不同尋常:上身一件水綠綢緞偏襟小褂,勒得小腰有一柞粗,下身一條白绫裙,掐了不知道多少褶,每走一步,就跟波浪一樣翻滾着,煞是好看。

大熱的天兒,這一身打扮出奇地清爽。

再看白蓮花那張巴掌大的小臉,薄施脂粉,一雙細長眼賊亮賊亮的,一張小嘴更是抹得紅紅的。

正是十五六歲花一樣的年紀,雖然白蓮花長得算不上出挑,但是在采薇這樣的面前,那的的确确就是一朵花兒了。

就見她十分有優越感地走近采薇,看也沒看采薇一眼,只伸長了脖子往她身後看。

嘴裏的話卻是沖着采薇說的,“那天是我不好,沒問清楚就上門找你。回家就被我爹嚷了一頓,這不,今兒我家宰了只羊,我爹讓我給你送羊肉湯來了。”

一邊說着,她腳下發力,竟然從采薇的胳肢窩下鑽進了偏屋裏。

采薇心思靈動,這會子若是看不出白蓮花的心思來,那就是個傻子了。

她冷笑了聲,并沒接話,端看白蓮花下一步要幹什麽。

偏屋的光線比較暗,蓮花适應了一陣,才看清躺在竈前爛氈墊上的陸瑛,頓時就誇張地喊起來,“啊呀呀,你們家就是讓客人睡在這個地方的?真是,這地方能住人嗎?”

彼時,陸瑛正閉目養神,身上破衣爛衫,露着兩條毛乎乎的大長腿。

乍一聽屋裏又進來女人,他刷地一下睜開眼,蹭地一聲縮了縮自己的腿。

白蓮花光顧着貪婪地看他那張驚才絕豔朗若明珠的臉了,壓根兒就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倒是采薇,眼角撇着他的一系列動作,忍不住勾唇冷笑下:長得好就是好啊,即使落魄成這樣,照樣有爛桃花找上門!啧啧,真是羨煞旁人!

她抱着胳膊靠着門框,幹脆看起了熱鬧。

這個男人平時假模假樣的,她倒是想看看來了個小美人兒,他還能假惺惺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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