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意外的忠心

漢娜捂着受傷的眼睛盡量不讓血滴到地上,一路跟着坎特伯雷穿過走廊,來到放有包紮用品的房間。她緊緊皺着眉頭,并不是因為疼痛。

今天的老爺很奇怪。

漢娜這樣想着,擡頭時卻看到了正在無言的和繃帶做着鬥争的坎特伯雷,只好先把疑惑放到了一邊,開口說道,“不用包紮也沒有關系,反正血很快就會止住了。”

坎特伯雷搖了搖頭,繼續低頭研究着手裏被他扯得亂七八糟的白色紗布,成功的把自己的右手和左手捆到了一起。

漢娜見狀笑了,接過他手裏的繃帶,“受傷的是我才對吧?”說着開始自己處理傷口。

不知道是不是對自己的笨手笨腳感到不好意思,坎特伯雷把眼神飄向了牆角,臉上露出掙紮的神色。漢娜和三胞胎也算是舊識,立刻看出了坎特伯雷的心事。

“有話就問吧,反正克洛德和老爺都不在。”

“……”坎特伯雷四下張望,确認沒人之後粗魯的扯了扯領口,面無表情的說,“我覺得那個臭小鬼就是想聽你求饒,沒想到他竟然是個抖S。”

漢娜對他和表情完全不符的野蠻發言見怪不怪,“臭小鬼?”她冷冷的瞪了一眼坎特伯雷,壓低了的語氣帶上了威脅的意味,“不要再讓我聽見你這麽稱呼老爺。”

坎特伯雷整個人一個激靈。漢娜受傷的那只眼睛整個眼球都被破壞,血肉和空洞攪在一起,最要命的是即使這樣它還會随着漢娜的動作轉動,連惡魔看了都會覺得一陣惡心。

見對方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漢娜不再多說什麽,轉過頭一邊擦拭着血跡一邊自言自語,“這棟宅子裏了解老爺的人還真多,不過抖S之類的……”托蘭西家确實不乏一些抖S的材料,不過很可惜,阿洛伊斯并不是其中之一。

那個人明明渴望被人愛着,卻根本不懂憐愛是什麽。

“嗳?”坎特伯雷聽不清她說了什麽,無辜的歪頭。

“吶,”漢娜疲倦的嘆了口氣,“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他開心呢?”

不去責備他,無論他做了什麽。完成他的要求,即便那是無理取鬧。明明已經做了這麽多,為什麽還是不能看到阿洛伊斯的笑臉?哪怕為他取來風鈴草,也只能看到他落寞的神情。

他只會對那只黑色的惡魔微笑。

“去叫缇姆伯來吧,”漢娜走到牆邊照了照鏡子,“得包紮上才行,不然會吓到老爺。”

“那我來幫、”

“去叫缇姆伯,我可不想看你把自己捆上。”

“唔……”

自尊心貌似受到了傷害,坎特伯雷慫噠着腦袋離開了房間。漢娜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裏的繃帶,無意間回憶起老爺剛剛舔食手指上鮮血的動作,腦袋一瞬間又熱了起來。

克洛德。

漢娜咬牙切齒的念出這個名字。

這個房間裏并沒有其他人,即使是克洛德也不可能随時監視宅邸裏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老爺的反常一定和他脫不了關系,漢娜心想。

總是這樣,每一次都是這樣。

她是多麽的小心翼翼,守護着那個不安定的靈魂,期盼看到盧卡記憶中那樣純粹無邪的笑臉。可克洛德卻肆意的讓那個孩子傷心,不安,恐懼,再一次次欺騙。

如果和他簽訂契約的人是自己,漢娜心想,如果那一天阿洛伊斯念出那句咒語的瞬間,那只該死的蜘蛛沒有出現在他面前,也許他身上就會刻上屬于自己的刺青,她一定會達成他任何願望。

那麽現在那個靈魂一定早就被她擁在懷中,不會再孤獨,她早就完成了和盧卡共同的願望。

那只蜘蛛……

由于太過激動,受傷的眼睛重新滴出血來,漢娜連忙伸手去擦,卻聽見了不該在這出現的聲音。

“漢娜?”

“!!”太過沉迷于心事當中,漢娜竟然沒有注意到門被推開。聽到阿洛伊斯的聲音時漢娜心中閃過更多的是不可置信,看到那個身影出現在門口時她甚至忘了遮住那只面目可憎的眼睛。

“啊……果然,變成完全不能入眼的狀态了吶。”

聽見阿洛伊斯的話漢娜回過神來一把遮住了左眼,随即深深的低下了頭。

阿洛伊斯自顧自走進屋,然後仔細的把門關上。

“不用遮了,殺人兇手怎麽可能會被屍體吓到,你難道覺得我會害怕?”

“不,但是這種不堪入目的東西……”

“漢娜,”阿洛伊斯走過去拿起桌上的繃帶,繞到漢娜背後示意她重新坐下,“我有事要你替我做,你會答應吧?”

“當然!”漢娜幾乎是立刻作出了回答,随即就打算用力點頭。

“不要動,”阿洛伊斯制止她,碎碎念的說道,“我可從來沒做過這種事,包紮什麽的,”他一邊抱怨一邊一圈圈的繞着繃帶,“你是不是答應的太快了,我還沒說要你替我做什麽。”

“不論是什麽,老爺,”漢娜堅定的說。

“……嗯,這樣啊。”

漢娜這一次很小心的點了點頭。

不論是什麽事,她無聲的重複着。

這一次阿洛伊斯竟然選擇了她,而不是克洛德。

漢娜閉上眼睛,否則她覺得自己似乎會因為老爺的“照顧”而失血過多死在這裏。

“好了,轉過來看看。”

漢娜順從的轉身,只見阿洛伊斯不太滿意似的歪着頭,于是她去照鏡子,發現眼睛上的繃帶被綁得松松垮垮,不過好歹也算是固定住了。

“算了,就這樣吧。”阿洛伊斯不耐煩的走到另一只椅子上坐下,笑眯眯的說道,“漢娜,今晚我要你去倉庫确認一件東西。”

***

不到傍晚的時候阿洛伊斯就坐上了去向阿諾魯德侯爵宅邸的馬車,和克洛德一起。

他其實很不情願這樣和克洛德一起待在窄小的空間裏,這讓他感到恐懼。如果被克洛德發現他已經不是原本的那個阿洛伊斯,那這只沒心沒肺的惡魔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宰了自己這個麻煩的契約者。可今天如果不把克洛德帶出來的話,故事就會按照原本的軌道重新開始,他就更沒可能确定他想要知道的東西。

于是阿洛伊斯也是無可奈何。

今天上午他以“不想讓那只肥豬邁進我的房子”為由,要求和克洛德一起主動去阿諾魯德侯爵府拜訪。克洛德非常配合的改變了行程計劃,并且只有他們兩人同行,阿洛伊斯這才稍稍把心放下。

坐在馬車裏随着颠簸四下搖晃,阿洛伊斯很快就開始有些昏昏欲睡,在他第三次把頭撞到馬車壁上時,克洛德不知從哪變出一只小枕頭墊在了阿洛伊斯肩膀上。

“這樣就可以了,”說着克洛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困的話可以休息一下,大概還有20分鐘才會到達阿諾魯德侯爵府。”

阿洛伊斯點了點頭退到了座位的一邊,然後側下身躺在了座椅上,把臉埋在克洛德遞過來的小枕頭裏。

如果都是真的就好了,他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前胸被貫穿的記憶太過清晰,這樣和克洛德在一起時,就會開始覺得被他殘忍的殺死只是自己的一場噩夢。

阿洛伊斯發現他睡不着了。

快到侯爵家時阿洛伊斯自己坐了起來,他整了整衣領和襯衫,過程間感覺到克洛德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臉上游走,便擡頭問到,“怎麽了?盯着我做什麽?”

克洛德撇開視線,從身後的文件夾裏取出了幾張照片。

“阿諾魯德侯爵的樣子老爺應該已經記得了,需要注意的說辭我上一次已經講過。”克洛德面無表情的做着公式化的說明,“今天除他以外還有德雷特子爵和神父到場,德雷特子爵是個怪人,但他和神父可以說都很正直,在這兩位面前老爺只要扮演好老伯爵的兒子就可以了。”

“下午你都說過一遍我都記住了,放心放心。”

“我沒有覺得擔心。”克洛德繼續用沒什麽起伏的語氣說着,“今天的老爺似乎格外用心,如果這樣的話沒有什麽是需要我擔心的。”

阿洛伊斯的心在胸腔裏猛地一躍。

今天他去吩咐漢娜辦事的時候四下是絕對沒有人在的,他再次确認了自己還沒有做出什麽可疑行為之後扯出了一個标準壞孩子的笑臉,盯着克洛德幸災樂禍的問到,“這樣不好?你不喜歡?”

克洛德推了推眼鏡沒有說話,這時馬車已經停下,他收起照片放好,然後起身先行下了馬車。

馬車外侯爵一行人已經等在門口了。他一直是最不相信阿洛伊斯身份的人,這也不奇怪,眼看他就能得到老伯爵的遺産時,竟然莫名奇妙的蹿出了一個“兒子”來,壞了他的好事。就算是真的兒子他都不會承認,更別說是阿洛伊斯這樣的空降部隊了。

想必他今天也謀劃着能讓阿洛伊斯露出馬腳的手段,還特地找來了兩個證人。

克洛德對衆人欠了欠身,神父和子爵都以微笑回應,只有阿諾魯德侯爵用鼻子哼了一聲表示不屑于應付一個小小的執事。克洛德對此沒有任何反映,他無視對方的挑釁,轉身接下了車廂裏的阿洛伊斯。

阿洛伊斯腳尖剛一點地,立刻就向阿諾魯德侯爵奔了過去,一把撲到了對方懷裏。

他臉上帶着不染雜質的笑,輕快的說着,“阿諾魯德叔父,我好想你!”

比起克洛德,這些蠢貨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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