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幾家歡喜幾家愁

白諾一凍得鼻子頭通紅，一說話冒出一縷白煙，身上穿着單薄的呢子翻領大衣，是時下最新潮的淺褐色帶暗紋的那種，搭配的褲子是深藍色的牛仔褲，運動鞋。

和之前的穿衣風格截然不同，不用說，這一定是羅佳佳的功勞。

不過，看到白諾一，季雲霄倒是想到了一件正事，“那種橙色的水果糖哪兒買的？”

既然羅佳佳說那是喜糖，那應該是白家給買的，直接問問正主，正好懶得走冤枉路了。

白諾一一愣，“什麽糖？”

之前定親的東西都是白長嶺兩口子張羅的，他是真的不知道。

“就，你和羅佳佳定親的那個糖，好吃，我想買點。”季雲霄說得坦然。

聽得人額頭卻冒了汗，“這個……我不知道。霄霄，你聽我解釋好嘛？我，我并不是十分願意這事……”

季雲霄：“……”

“你有幾分願意跟我大姐也沒有關系！”老三的暴脾氣上來了，“我們還有事呢，你別擋着路！”

“就是，白諾一你都和羅佳佳定親了，就別來找我大姐了！”一向好脾氣的老二也開了口，“你這樣跑過來羅佳佳知道嗎？”

羅佳佳當然是知道了，她是眼睜睜地看着白諾一去了鎮上。

只是她此刻正坐在床上揉着腳窠，這次不巧，把腳脖子崴了。

羅佳佳從衛生室剛剛回來，衛生室只有一位六十多的老大夫，給了開了兩貼正骨的膏藥，羅佳佳一聞到那個刺鼻的味道心裏更加煩躁。

羅凱在一邊很沒有眼力見的嘎嘣嘎嘣吃糖，還問：“姐，你這是咋弄的？”

羅佳佳不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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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凱一邊吃糖一邊給她姐出主意，“我聽彩彩說，她大姐會捋骨頭，那倆城裏小孩，就是她大姐給治好的！”

羅佳佳終于發火：“你給我出去！煩死了！”

從小嬌生慣養的羅小胖哪裏受過這委屈，忍着眼淚給羅春福告狀：“我姐她罵我！”

羅春福心疼兒子，又擔心女兒，心裏左右為難。

“到底是怎麽回事？”羅春福皺着眉發火，“不是說要去鎮上照相？白家那小子呢？你這腳又是怎麽回事？”

羅佳佳哭喪着臉沉默了一會，自己的未婚夫丢下自己去追別的姑娘了，這事也怪丢人的，半晌才說：“爸，你別說了行不行，我不小心崴到腳了。”

羅春福是什麽人，當了這麽多年村主任，察言觀色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當初自己就不是很同意這親事，果然出事了。

羅春福來到白家的時候，正好遇到白諾一騎車子回來。

“叔……”白諾一心虛地打招呼，“你咋過來了？”

羅春福冷眼看了一眼這個準女婿，越發覺得不順眼，“我找你爸媽說點事。”

“親家來了？快到屋裏坐。”白老二趕緊出來招呼。

羅春福背着手黑着臉進了屋。

這一趟他是不想過來，但是為了自己女兒這面子也是豁出去了。

“二哥，孩子們的事情既然都定下來了，就要注意各方面的影響麽！”羅春福看着白諾一，“說好的今天去照相，結果佳佳一個人回家了，腳也崴了，這算什麽事？”

“……”

白長嶺自知理虧，自己兒子的心思他能不知道嗎，這親事來得倉促，這小子心裏不情願，心裏賭這一口氣呢。

“主任，你放心，回頭我好好說着這小子，真是太不像話了，佳佳她沒啥事吧？”白長嶺對着裏間房門怒吼，“你個小混蛋，還不趕緊去看看佳佳！”

白諾一在家左右是不好受，聽到這句話也就是開門出去了，看不看誰不重要，出去頭透透氣也是好的。

他心裏有的亂，當初答應和羅佳佳定親，賭氣的成分占了大部分，但是仔細想想這麽多年羅佳佳對自己還真是沒得說……剛才自己就那麽丢下她，确實有點過分了。

白諾一這麽想着，也就往羅家的方向去了。

羅家位于二井村南邊村口的位置，那是去鎮上的必經之路。

整個二井村就是巴掌大的一塊地，白諾一還沒到羅家門口，好巧不巧地又和從鎮上回來的季家姐妹碰上了。

季雲霄買了兩包糖，一包是妹妹們挑的各種口味的，一種是她給自己準備的補充能量的橙色的硬糖。姐妹幾個有說有笑，前面突然被白諾一擋住去路。

鄉村小路不過是一兩米寬，其實也不至于過不去，白諾一這麽一個大塊頭杵在前面還是有些威懾力。

“白諾一，好狗不擋道！”

這一次季家小五沖到了前面，她穿上了剛剛買的新衣服，嘴裏還含着糖塊，一下子就蹦到了白諾一面前，個子太矮，仰着一顆毛茸茸的大腦袋，場面有些搞笑。

“小五，”季雲霄抓住了炸毛的妹妹，“別鬧，我們回家。”

才沒有功夫理會好狗還是孬狗，她還急着回去到小藥房檢查一下這糖的成分呢。

看着季雲霄遠走，白諾一嘆口氣，心裏一片混沌，一個人跑到了村南壺流河上游坐了大半天。

姐妹幾個回到家，季成功已經把寫好的春聯，福字都貼好了，只剩下幾個小門頭和雞圈上沒有貼，以前這些活都是他們姐妹幾個的，今年季成功興致高，幹活也有勁，哪怕是屋裏兒子嚎一嗓子，他都覺得那是天籁之音了。

人就是這麽奇怪，季成功并不是一般意義“重男輕女”的人，相反，他對幾個閨女疼愛有加，但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鑽了牛角尖一般就是覺得有個兒子才算圓滿……這一點，他和楊春紅如出一轍，憋着一口氣，拼了命也要生出兒子來。

季成功得償所願，心情舒暢，孩子們去鎮上買東西的功夫他自己把院子收拾得幹淨利落，大鍋裏還炖着肉，小院洋溢着濃厚的年味。

季雲霄幫着拾掇了一會便找了個借口躺着了，她着急去小藥房。

來到自己久違的小藥房，季雲霄才覺得自己真的活過來了，她把買來的糖果放到了一個玻璃容器中，容器中的液體馬上變成了淺紅色。

果然！

這糖果含有大量酸性成分，從液體的顏色判斷，基本可以用了替代她之前用的藥物。

“大姐怎麽睜着眼睡覺！”

“你傻呀，睜着眼肯定沒沒睡啊！”

……

季雲霄趕緊回了本體，看到老四老五兩顆小腦袋依偎在自己身邊。

“今天的任務都背會了？”季雲霄坐起身，繃起臉問道。

兩個小家夥一撅嘴，老老實實去背藥材藥理了。

到了下午，季成功把季老爺子也接到了家裏，高氏捎話過來，說是娘家那邊老爺子身體不是很好，娘仨就在那邊過年不回來了，為此季振起還罵個不停，“娘家那邊是人，我就不是人了？不管我的死活了！”

“爺，我們這麽多人陪你還不中？”季雲霄說，“今天過年，允許你喝酒，不過只能二兩！”

一聽到這個，老爺子高興了，拍着大腿高聲喊道：“好！好！還是大妮好！爺什麽都聽你的！不過，二兩是不是太少，加點行不？”

季雲霄一瞪眼，“要不就別喝！”

季振起連忙舉起手投降，“好好，二兩就二兩。”

一家子歡聲笑語，難得其樂融融。

不過，有人歡喜有人愁。

季家一共三個兄弟，老三不在家，季成功是是老大，老二季成仁比他小十歲，家裏只有一個九歲的小女兒，叫季雲菲。

季成仁老實巴交，卻娶了一個厲害的婆娘。

季家老二和他大哥完全是兩個性格，計劃生育的政策一下，季成仁就跑到縣醫院做了結紮手術，這可是當時的轟動性大新聞，那個年代，就算是采取措施也都是婦女受罪，大男人主動給自己來了一刀還真是稀奇。

可人家季成仁說了，“就算國家不搞計劃生育，我要一個孩子就夠了。”

季成仁說的是心裏話，他自幼在季振起和高氏的吵架聲中長大，他性格溫軟，那個時候他就發誓，将來要麽自己一輩子一個人，要麽就要一個孩子就夠了，不管男孩女孩。

季成仁媳婦袁小芳當年為了這件事大鬧一場，十年過去，她也明白了丈夫的苦心，眼看着兩口子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她心那點不平衡早就沒了。

主要是季老大家裏生了一胎又一胎都是女孩，日子又越過越窮，袁小芳看着自己家冰箱彩電摩托車都有了，對丈夫的怨氣也就沒了，畢竟日子是自己過，舒坦的好日子誰不向往呢。

兩口子手裏攢了不少錢，正準備着開春翻新房子呢，但就在這個時候，季成功家老六出生了。

這孩子一出生，袁小芳的那壓抑多年的小心思又翻騰起來了。

“孩他爸，”袁小芳跟季成仁軟磨硬泡，“我聽人說，那個東西還能解開呢，你看大哥家都有兒子了，咱們再要一個吧？”

季成仁一下子就火了，“要什麽要，想要跟別人要去！”

袁小芳也不是吃素的，心中多年的憋屈一下子爆發了，“季成仁你還是不是人吶？我不活了啊！”

季雲菲一回家就看見自己爸媽吵得不可開交，袁小芳都要拿出繩子上吊了，季雲菲吓得趕緊出了家門來到了季雲霄家搬救兵。

“大爺，大爺，”季雲菲哭喊着，“你快去我家看看吧，我媽說要上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