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年夜飯

季雲霄看着眼前穿的花紅柳綠的小姑娘，忍不住皺眉頭，多好的孩子，怎麽打扮得跟年畫一樣。

不過，看着這小孩的穿着，家裏條件可比自己家好多了，呢子大衣小皮鞋的，一頭的頭花都快插滿了。

季雲霄想起來了，他這個二叔可不是一般人，從小季成仁對花花草草感興趣，後來成了收購藥材的二道販子，談不上專業和精通，賺到的錢确實實實在在的嗎，那可是村裏第一個萬元戶呢。

季成功一聽，趕緊放下了手中夥計，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對季雲霄說，“大妮，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你嬸子他們有什麽要幫忙的。”

季雲霄是不願意摻和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事情，有些不樂意。

“大姐，大姐，”季雲菲哭得臉都花了，“你快去看看吧，我媽想生小弟弟，我爸不讓，兩人就打起來了……”

季雲霄看着眼前哭唧唧的小花貓，也不好說什麽了，就跟着季成功來到了前面的二叔家。

一踏進季成仁家院子，季雲霄就有種改天換地的感覺，這完全不是一個生活水準，連院子的地面都是水泥地，收拾得幹幹淨淨，整個小院有着一股子淡淡藥材味道。

再一看，院子中央躺着一個高個子的女人，一旁的男人大概是吓懵了，搖着女人的胳膊，一臉的着急。

季雲霄擡頭一看，女人身邊的樹幹上還吊着一根手指粗的麻繩，。

季雲霄倒吸一口涼氣，本以為這女人是吓唬人的，沒想到是真的上吊了啊。

“大哥，你們快看看，小芳暈倒了……”季成仁看到來人這才出了聲。

“媽媽——”季雲菲哭得撕心裂肺。

“還愣着幹啥啊，”季成功一跺腳，“趕緊送醫院去，我去拉車子。”

“爸爸，等下，我先看看。”

季雲霄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女人，看她面色紅潤感覺應該問題不大，應該就是一時氣急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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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雲霄在袁小芳的人中部位用力掐了一下，又捏了捏兩手中指的末端，“二叔，幫忙把二嬸的鞋子脫了。”

季雲霄用盡全力按住袁小芳的腳部的湧泉穴，來回揉了幾下，就聽到一聲悶哼，緊接着就聽到了袁小芳的咳嗽聲。

“沒事了，扶到屋裏去吧。”季雲霄給袁小芳穿好鞋子，拍拍手，“給她喂點兒水，別讓她動氣。”

從季成仁家回來，季雲霄就琢磨着一個問題，若說種藥材，她家裏沒有本錢，這個二叔家應該有啊，要是能夠說服他一起，問題就可以解決了。

只是這個二叔怕是當不了家，這嬸子動不動就能上吊，這事難辦。

想想剛才這個嬸子看着她的眼神，季雲霄又覺得這事情有門，心裏琢磨着自己的下一步計劃。

快到自家門口的時候，季成功忍不住問：“霄啊，你怎麽知道這些個穴位的？”

“爸，我就是看書看到的。”季雲霄笑笑，“以前學校也教過一些。我對這些感興趣，就記住了。”

季雲霄學習成績不錯，季成功也沒再疑心，自己閨女争氣他心裏也高興。

季成功心粗，季成仁可是個細心的，剛才季雲霄那幾下子他看在眼裏，心裏想了不少，這些年走南闖北收購藥材，他跟不少醫生打過交道，看得出來季雲霄的手法利落專業。

“多虧了大妮！”袁小芳還有點驚魂未定，“那破繩子真不靠譜！”

季成仁嘆口氣：“你說你圖啥？再怎麽也不能跟自己過不去，一個孩子怎麽了？女孩怎麽了？你看看大妮，沒有她你還有命啊？”

季成仁兩口子經歷這麽一出，對季雲霄的印象大為改觀，袁小芳更是對季雲霄佩服得五體投地，丈夫這麽一說，她更是認同。

“當家的，都是我不好，我以後不跟你鬧了。”袁小芳也想開了，“閨女也沒什麽不好，大哥家霄霄真是好樣的。”

“你早這麽想不就好了！”季成仁聲音溫柔，“咱們都是從大家庭苦日子過來的，我不想我的孩子再和我吃一樣的苦，你能明白不？”

“……我現在明白了。”

“你看看大哥家，也怪不容易的，這麽多孩子……”季成仁說得漫不經心，眼睛不敢看袁小芳。

自己男人心裏想的什麽，袁小芳能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上吊一開始确實是只想耍耍脾氣來着，誰知道這操作不當差點把自己折進去，也多虧了雲霄這妮子。這個從不吃虧的女人渾身上下都是精明勁兒，但心眼實在，平時季成功兩口子待他們不錯，她也懂得知恩圖報。

“……把咱家電視給大哥家搬過去吧。”袁小芳說，“他們家小五喜歡看電視，晚上咱們過去一起吃年夜飯，熱鬧熱鬧。”

季成仁眼睛有光，說：“中，都聽你的。”

季雲菲一聽到可以到大爺家裏去也很高興，那裏孩子多，往年過年家裏就只有她一個，這下好了，想想就高興。

“媽，媽，你說我穿哪件衣服好？”季雲菲一手拿着一件新衣服，左右為難。

楊春紅皺了皺眉，又從衣櫃裏找出了一件別的衣服，說：“你就穿這個就行。”

季雲菲老大不高興，“這件不是去年的嗎？都褪色了！”

“讓你穿就穿，哪來這麽多事？”

季雲菲：“……”

袁小芳有自己的考量，剛才雲霄來她都看到了，這孩子身上一件新衣服都沒有，估計家裏那幾個妹妹也好不到哪兒去，所以想想自己家也別穿新衣服顯擺了。

季雲霄他們回到家中已經接近傍晚，季雲霞正在指揮着幾個妹妹準備年夜飯。楊春紅正在給季小六喂奶，這個小家夥似乎也知道今天是個好日子，溜圓的大眼睛睜了一天了，不哭不鬧也不睡覺，這就把楊春紅給拴住了。

“你個禿小子也知道過年好？”楊春紅逗着小兒子，又看着忙碌的女兒們，心情很好，“看看，看看，這些都是你的姐姐，這個是二姐，這個是三姐……”

“我是你五姐！”還沒等到楊春紅介紹完，季雲來就響亮地開了腔，看到季雲霄進門又大聲說：“那個是咱們大姐！”

“還有我呢！”季雲彩委屈巴拉的，每次都被季小五搶了風頭，她這個老四就像一個透明人。

……

一大家子忙得熱火朝天，窮人家平時日子過得清苦，一年到頭就盼着這頓年夜飯，都說吃飽萬事足，看着滿桌子的菜肴，平時再難纏的人也變成了好脾氣人。

季振起看着季雲霄給自己倒酒，心情就更美了，“大妮，真是好孩子！還沒滿呢，再來點……”

季成功笑着搖頭，都說老小老小，這人老了還真的跟小孩一樣，七十多歲的老父親，混了一輩子，他們都是聽着父親的罵聲長大的，但也就是這老頭現在這個讨酒吃的模樣讓他心頭一軟，老頭子一輩子也是一個苦命的……兄弟八個，他是家裏老大，快四十歲才娶到媳婦，本以為媳婦會是個幫手，誰知道高氏還是地主家小妾生的女兒，那個年代講究成分，連帶着季振起一家子擡不起頭。

唉，季成功眼睛有些濕潤。

“大，咱倆喝一個。”

“大，大哥。”門外傳來季成仁的聲音。

“爺爺，大爺，大娘，……”還有小女孩脆生生的聲音。

“大哥，你們快來搭把手。”袁小芳喘口氣，“嗳媽，這電視機還挺沉。”

進入到九十年代，家家戶戶基本都在溫飽之餘有了點閑錢，電視機這樣的“大件”已經在大部分家庭普及，只是季成功他們家就屬于這個“大部分”之外的“小部分”。

相反，季成仁他們家可就不一樣，他們家也屬于小部分，就是與季成功他們家對立的那個“小部分”，全村第一臺21英寸的彩色電視機，就是他們家的，聽說還是跑到上丘市裏買的，當初運回到村裏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季小五看着那臺電視機擡進了自己家，高興得恨不得翻跟頭，後面跟着的季雲菲因為沒穿到新衣服有些不高興，但是小姑娘是個懂事的，就是抿着嘴不吱聲，努力不表現出來。

季成仁出門前都已經囑咐她了，大姐救了你媽媽的命，你媽媽的命可比電視機值錢多了。季雲菲想想也是，電視機雖然好玩，但是電視機不會做飯啊，她媽媽做飯可好吃了。

小家夥擡眼一看，她大姐季雲霄也沒有新衣服，心裏就平衡多了，不一會兒就和老四老五她們一股腦擠到電視機跟前叽叽喳喳去了。

“你說你們來就來，搬電視機弄啥？”季成功嘴上這麽說着，臉上卻掩飾不住笑容。

“大哥，嫂子，今天咱大也在這兒，咱們一家人熱鬧熱鬧。”袁小芳說着就要幫楊春紅抱孩子，“嫂子，我幫你抱會兒，你這還沒出月子，快歇會……”

季雲霄看着這搬着電視機出現的一家三口，腦子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但是一頓飯吃完也就想明白了，這兩口子是八成是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呢。

季雲霄想，沒準自己心裏盤算的事情有門。

“二叔，過了年我想跟着你做藥材，你教教我呗？”季雲霄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