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季大瘸子

這裏沒有任何儀器檢查人體機能，季雲霄不知道季小六這樣的小嬰兒能夠承受多大的劑量，統共就一百毫升不到，她滴了一滴到自己手指上，趁着家裏人不在的時候抹到了小六的嘴裏。

月餘的小嬰兒沒有牙齒，但是一樣動作敏捷地把季雲霄的手指咬住了，意猶未盡地吸吮起來。

季雲霄觀察了一會，發現這小家夥也沒有任何異常，只是似乎是真的纏上她了，就連楊春紅過來，這小六都沖着她吐口水。

“好你個小子，不認識你娘了？”楊春紅擦了一把臉，“過來，你大姐累一天了。”

這幾天季雲霄跟着二叔又陸續跑了幾個村子，收獲不小，也慢慢摸索出來一些經驗，這些村裏種植藥材的基本都是散戶，不成規模，除了常見的墨參，還有藥菊，蜀葵花，香黍子，這些都是煉藥出藥的好原料，現在還缺一種沙荊，如果能夠湊齊這些基礎的大材，季雲霄的小藥房就能運轉了。

只是這沙荊本地人連聽都沒有聽過，別說種植了。

這也是季雲霄最近最苦惱的事情，她縱然是擁有小藥房的天才醫藥師，也不能自己憑空創造出原材來。

這兩天一回到家又被小六纏住，确實是有點累了。

季雲翔大眼睛看看楊春紅，又扭過頭看看季雲霄，似乎在做艱難的選擇，最後小嘴一撅不情願地伸手到楊春紅的懷抱中了，末了還沖着季雲霄喊了一聲：“嗚哇！”

打那以後，季小六就添了一個毛病，每天到了傍晚時分，就會突然大哭起來，除了季雲霄誰也哄不好。

大姐只有一個，季小六霸占大姐的行為引起了其他姐妹的不滿。

“哼，大姐還得教我們按摩呢。”老五最先跳腳，“你搶了媽媽還不夠，還要跟我們搶大姐！我打你屁屁！”

本來以前的這個時間，都是季雲霄教他們幾個按摩的，現在季雲霄被小六霸占，季家最為用功的雙胞胎十分不滿，一左一右圍在季雲霄身邊，似乎真的要動手。

“哇，哇！”季雲翔也不是好惹的，警惕地往季雲霄懷裏藏。

“哈哈哈，他就是個膽小鬼！”

“我們又不是真的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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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雲霄：“……”

老三季雲朵在家裏幾乎是個背景板，平時沒有什麽話，搶姐姐這種幼稚的行為她是不會參與的，過了年已經十一歲的季雲朵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她學東西學得十分賣力，只是天賦一般，季雲霄教的東西，別人一兩遍就學會了，而她往往要自己偷偷練上五六遍。

老二季雲霞卻因此松了一口氣，快要開學了，她現在是初三，她腦子沒有大姐聰明，各科成績中等偏上，考重點高中有些難度，她現在是抓緊一切時間複習功課，季雲霄發現季雲霞手裏竟然有一套參考書，這讓她有些吃驚，按理說家裏現在這樣的條件，哪有閑錢買參考書？

楊春紅看着捧着書看的老二，忍不住念叨，“霞啊，我說你就考個那個師範啥的，将來當個老師就挺好。”

楊春紅對讀書沒有太大的興趣，也理所當然地認為女孩子讀那麽書沒啥大用。

這一點季成功倒是有自己的想法，說：“二妮，你能考上啥，就供你讀啥，好好學就是。”

楊春紅嘆口氣，“……你倒是說的輕巧，要是考了高中，那上面就是大學，那還得多少年，多少錢啊？”

季成功沒再說話，眼下要緊的事情就是落實幾個孩子的學費問題。

家裏繳了小六超生的罰款，已經幾乎沒錢了，四個孩子的學費加一起要二百多，再加上新開學免不了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開銷，現在又多了小六，每天一睜眼都是花錢的地方。

說來說去，家裏還是太窮了。

幾個孩子聽到關于“錢”的這種沉重的話題，都不約而同地躲進了裏間，季雲霄抱着小六來到了院子，“小六，你要是能快點長大就好了。”

“嗚哇！”季雲翔的口水流了出來，“哇哇！”

吃過了“營養劑”的季小六聲音洪亮，眼神明亮，手舞足蹈，似乎下一秒就能下地蹦跶，嗚嗚喳喳地沖着季雲霄“嗚哇，嗚哇，哇哇……”

季雲霄笑着搖搖頭，她怎麽能指望一個剛滿月的孩子能有什麽奇跡，這就是一個吃了睡睡了吃的肉團子啊！

季雲霄的思緒有些飄遠，不管懷裏的這個小家夥将來能成為什麽樣的人，眼下她都一樣孤軍無援，她這條被迫上岸的魚，必須要學會在陸地上生活。

村裏買不到沙荊，那麽省城一定有的吧？季雲霄腦海裏一閃而過一串數字，那是江東元留下的電話號碼。

明天想辦法找地方打個電話，季雲霄想。

晚飯前，季成功來了到了村南的季成仁家小院。

進院之前季成功還深深地嘆口氣，親兄弟明算賬，哪怕是跟自己有着血親的兄弟，張嘴借錢也是很難的事情。

季成仁和袁小芳在院子裏拾掇藥材，看到季成功進來，連忙打招呼。

“大哥，你來了？”季成仁很是高興，“咱們雲霄可真是個能人，這幾天回來的藥材比起去年質量好多了，價錢還低了不少……”

季成功也很意外，季雲霄每天早出晚歸的，關于藥材的事情也沒有跟家裏說，季成功也沒有多問，其實心裏也就是根本沒指望她能做出什麽名堂來。

“……沒給你添麻煩就好。”季成功艱難開口，“老二，你這能不能給我拿點錢？”

袁小芳沒有說話，季成仁倒是沒有遲疑，“大哥，五百夠不？家裏現金不多，要是不夠，我明天去縣城取……”

“夠了，夠了。”季成功松了一口氣，額頭冒汗，“交了罰款，她們幾個學費就不夠了，不過你們放心，過兩天我跟黃二狗他們去南方幹活，說是木工一天好幾十呢，割麥回來就能換給你們。”

“大哥，一家人你客氣什麽。”袁小芳說話了，“你說去南方，我大嫂同意？”

季成功正發愁這個呢，“我這不是還沒跟她說呢，老二媳婦，你有空勸勸你大嫂。”

從季成仁家拿到了錢，季成功心情大好，籌劃着去南方打工的事情，滿心憧憬，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生了一件事。

南塘邊過了年之後十分熱鬧，農村人生活單調，但是從來都不缺新話題。

以前足不出戶的季家老爺子最近總是往人多的地方晃悠。

“哎呀，要說還是我們老大家的厲害呀，生出來的丫頭個頂個都好，現在兒子也有了。”

季振起以前腿腳不太利索，也不願意走動，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覺得腿腳利索多了，甚至都不太用拐杖了。

“看見沒，看見沒？”季振起扔了拐杖，一步一步來回走，“我這都瘸了多少年了，我這腿是我大孫女給捏好的！”

“得了吧！季大瘸子！你孫女要是有那個本事不是能當大夫了？”抽着旱煙的韓啓發翻了個白眼，“一天天吹牛逼，天都讓你說黑了！”

“韓大煙袋，你還別不信！”季振起撿起拐杖，“回頭我大孫女給我把腿治好了你們就信了！”

對于季振起的話，大家多半都是當成笑話聽，這個老爺子人緣很一般，說話不好聽，平時又喜歡喝酒，一喝多逮着誰罵誰，平時大家見到他基本都是繞着走。

這最近他們老季家的話題有點多，人們看他自己主動挑起話題，就随着他多說了幾句。

不過說到腿的毛病，村裏有這個煩惱的可不止他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到了冬季腰酸腿疼的大有人在，所以季振起的話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興趣。

“老季，你大孫女真的會看病？”說話的是黃二狗的老爹，已經八十多歲，“我這個腿也疼了好多年了，回頭也幫我看看……”

“那肯定沒問題，我回家跟她說！”

“可拉倒吧！”韓啓發抽了一口旱煙，“別再給你治瘸了！一個大學都沒上的丫頭片子，哪裏會治病！”

“我大姐真的會看病！”

一個小女孩的聲音響起。

“我爺沒有騙人，我大姐就是會看病，我媽那天都暈過去了，我大姐給看好的！”季雲菲雖然人小，說出來的話卻很有氣勢，這幾句話一下子把在場的人都給鎮住了。

過了好一會，季振起反應過來，哈哈大笑，“我說啥？我說啥？孩子又不會說瞎話！哈哈哈……啊！”

季振起只顧着高興，沒注意到腳底下，手裏的拐杖一滑，整個人就從南塘邊上摔了下去。

季成功前腳踏進自己家院子，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到身後有人喊他。

“大爺，大爺！”季雲菲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大爺，不，不好了……”

“咋了這是，菲菲？”抱着孩子的楊春紅趕緊捂住了小六的耳朵，“你小點聲，出啥事了？”

“別着急，慢慢說。”季雲霄走過來給小姑娘擦了一把臉，“這是怎麽了？”

“爺，俺爺，俺爺掉坑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