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春苗

季雲霄的初次“出診”獲得了空前成功,有了季振起這個活招牌，後面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就這樣，每過幾天,這位“神醫”便會出現在二井村,村裏腰酸腿疼的老人無不受到惠及,神醫的名氣越來越大,就有好事的人問：“神醫，你能不能治療別的病？”

季雲霄的小藥房種類也越來越豐富,別的病自然也能解決，只是她覺得這事還需要慢慢來,就故意賣了一個關子,“這個——我要回去跟我的師父商量一下。”

季雲霄這一“商量”就是十來天。

等到季雲霄再次出現在二井村的時候,神醫的治療範圍果然大了，神醫的藥物種類也多了不少,十裏八村慕名而來的村民就更多了。

沒過幾天就出現在二井村的“神醫”,成了南塘附近一道獨特的風景。

這天季雲霄正準備收攤，就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我這手腕疼,老先生看看能不能治？”

季雲霄一看是一個面生的中年男人,五十歲上下，衣着打扮與一般的村民不太一樣,太幹淨了。

這陣子總是有外村的人來，季雲霄也就沒有多想，抓起那人手臂檢查了一下，說：“錯筋了，你這是摔倒手掌着地了？”

許志遠一愣，他是昨天剛到二井村,在西山山林一帶考察，雨後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如眼前這個“神醫”所說，是手掌着地了。

在醫科大學做了十幾年教授，許志遠最看不慣這種招搖撞騙的事情，什麽神醫？不就是江湖騙子嗎？

所以許志遠來這裏根本不是看病，他原本是想着“打假”的。

季雲霄着急收攤，沒等男人說話，就握住他的手腕，推拉并用，只聽得那男人哎喲一聲，她又按揉了手腕附近的兩個穴位，“好了。”

許志遠驚魂未定，活動了一下手臂，竟然真的不疼了，還真是好了？！

等到許志遠反應過來，季雲霄已經走遠了。

樹大招風啊，季雲霄想，是時候讓神醫“歇業”一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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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計着日子，江山奇那邊也該有消息了。

家裏也沒有電話，就連打電話都十分不便，盡管二叔家裏有電話，但這是季雲霄暫時還不想讓別人知道，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幹等着。

省城豫州。

在江山奇的一再懇求下，江東元托人從北邊N省那邊弄來了沙荊的種子，還被人好一頓調侃，“江總不是從來都只對成藥感興趣，怎麽倒騰起來花花草草了？”

江東元也是對自己兒子這個行為感到不解，一向對人對事都很冷淡的大兒子如今對季雲霄的事情如此上心，江東元也覺得意外，不過孩子懂得感恩，這是好事，江東元自然是要大力支持。

拿到種子的第一時間，江山奇就來到了郵局，快要封包的時候，又覺得應該寫點什麽，又去了旁邊的文具店買了信紙和筆，冥思苦想寫了一段話。

季雲霄：

希望你能夠種活。

不過，要是種不活，也沒有關系，我再給你寄種子。

江山奇。

1991年3月16日

天氣一天天變暖，二井村也變成了彩色的，天空不時地飄着小雨，春天來了，雨季也要來了，季雲霄和二叔的收購工作告一段落，這陣子季雲霄除了潛心忙活自己的小藥房，就是觀察試驗田和麥田土質的變化。

季雲霄這天沒有出門，而是來到了自己家的麥田，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她撒了營養液的那一片地比周圍的有了明顯的變化，土壤變成了深褐色，小麥的葉片顏色也深了一些，更明顯是株苗的變化，每一株都在莖上端三分之一的部位分了叉，有的是兩叉，有的是三叉，也就是說，不出意外，這些小麥将來的産量至少會是普通麥子的2-3倍。

看到這個結果，季雲霄心裏更加有底了，說明她的研究方向是對的，剩下的就是盡快把營養液撒到地裏。

每年這個季節，正好是施肥噴藥的時候，季雲霄就打算把營養液放到噴藥的噴霧器裏面随着藥物一起灑到地裏。

季成功不在家，這些農活只能是楊春紅帶着季雲霞和季雲霞一起做，老三跟着打下手，老四和老五在家負責看着小六。

配藥的時候，季雲霄說，“媽，我來兌藥吧。”

“行，我去打水，你看好比例啊。”

季雲霄趁機把營養劑放到了藥桶子裏面，營養液本身并沒有什麽味道，只是在與水和農藥摻和了之後，有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咦，今天這藥的味道不對啊？大妮，你從哪兒買的？可別買到假藥。”楊春紅又吸着鼻子聞了聞，“不過，這個味道可比以前好聞多了呢！”

“是呢？大姐，今年這個味道怎麽這麽香？”季雲霞也湊過來聞，在季雲霄的耳邊低聲道：“不會是——你加了仙丹吧？”

季雲霄：“……”這個老二真是越來越不好糊弄了。

“……我在縣城農藥公司那邊買的，人家說是新品種，跟以前的不一樣。”

營養劑随着農藥噴灑到了地裏，一周之後就看到了變化，季雲霄他們家的麥子明顯地比周邊的高出了一小截兒，顏色也深一些，發出綠油油的光澤。

四月初的一天，适逢周末，姐妹幾個都在家，季雲霄終于等來了豫州來的包裹。

那個時候通訊交通都很不便捷，豫州與二井村相聚五百公裏，豫州到上丘三四天，上丘到桐城，桐城再到利民鎮又是四五天，村裏沒有電話，這些包裹和信件只能通過人工派送，這一耽誤，就半個月過去了。

打開包裹看到種子的那一刻，季雲霄笑了，數月來心中積攢的陰郁之氣瞬間沒了。

咦？怎麽還有一張粉紅色的紙？

還疊了這麽一個奇怪的形狀？

季雲霄研究了半天，也沒有拆開。

倒是他們家小五機靈，“大姐，我知道這個，這是個愛心！羅小胖給老四疊過……她一定會拆！”

“……小五你瞎說什麽，小胖說他疊的那個是蛤.蟆，沒有大姐這個好看……”

“我看看。”季雲霞接過那個粉紅色的小紙片，三下兩下拆開了，“大姐，江山奇給你寫的。哈哈哈，他說還給你買種子……”

噗通。

季雲霄就覺得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有些大，拿過信紙看到那段話，心跳就更加快了，她生氣呀，這個江山奇怎麽這麽看不起人，我怎麽會種不活？

“我肯定能種活，他想買，還沒機會呢。”季雲霄說。

有了種子，季雲霄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搞她的試驗田了，土質經過營養液的改良之後，已經達到沙荊的生長條件，季雲霄仔細檢查每一顆種子，小心地種到了土裏。

季雲霄種花弄草在村裏其他人看來就成了另外一回事。

“季家大妮這是被氣傻了吧？”

“誰說不是呢？一天到晚不是看着藥材發呆，就是一個人在院子刨土……”

“……唉，也是一個可憐人，挺好一姑娘……”

閑言碎語傳到了楊春紅的耳朵裏，做娘的又生氣又傷心，看到季雲霄一天到晚在院子忙乎，楊春紅愁的不行，“霄啊，你也別整天刨土了，要不，去你大舅那兒上班，行不？”

“媽，我都給你說了很多次了，你別着急，等我的藥材種出來，咱們家就不缺錢了……”

“……你這小打小鬧的，怎麽跟人家比啊。”楊春紅嘆了口氣，“村主任他們家好像也在種什麽，反正不是莊稼……”

季雲霄笑笑，“種呗，他們種什麽跟咱們沒關系。”

能種成才怪。

羅佳佳此刻也應該知道要在種植藥材上做文章了，季雲霄甚至有些期待，這個要逆襲的小護士還有多少沒有使出來的招數。

羅佳佳其實挺不容易的，她的那些想法在家人聽來無異于天方夜譚，還在羅春福還算見過世面有些遠見，在女兒提出的一些建議中，選擇了種藥材這一個。

羅家除了四人份的責任田，還有羅春福作為村主任的另外一份“補償田”，羅春福這個級別的“村官”當時是沒有正式編制，也就沒有工資，報酬就是二畝“補償田”。

那二畝“補償田”就是位于村委會東邊的一片窪地，平時種什麽收成都很差，羅春福一合計倒不如就用來種藥材試試。

羅佳佳為了找沙荊種子費盡心機，最後在一位家再N省同學的幫助下，總算找到了種子，羅春福拿到種子的時間比季雲霄晚了一周左右。

羅春福家裏有電話，交流起來就很方便，羅佳佳幾乎隔一兩天就給家裏打電話，遙控指揮藥材的種植。

羅春福就有些不耐煩，“……我種地大半輩子，還用你教？管啥地方的種子，它不都得生根發芽啊，行了，我心裏有數，你就安心讀你的書……”

羅佳佳還是不放心，問：“季雲霄也在種這個呢，爸，你抽空去看看，看看她怎麽種的……”

羅佳佳還沒說完就被羅春福打斷了，“看她？一個大姑娘家天天在家刨土，精神都不太正常了，佳佳呀，還是要多讀書，知道嗎？”

季雲霄的行為，在村裏許多人看來都是不正常，是傻子行徑，羅春福越發地覺得應該讓自己女兒遠離農村，免得将來和季雲霄一樣可憐。

清明一過，雨水漸多，二井村掩映在青山綠水紅花之中，春意盎然，季雲霄的試驗田也很喜人，沙荊種子破土之後長勢茁壯，很快，半尺高的小苗挂滿了淡黃色的花骨朵，甜酸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小院。

另一邊。

村主任羅春福的那二畝地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小苗出來之後，長得纖細無比，活像豆芽菜，羅春福以為地裏沒勁，買了複合肥給小苗施肥，誰知道施肥之後情況就更加糟糕了。

一地的小苗就像遭遇了火災一般，一夜之間都變成了焦黑色，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