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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竹竿拍打水面,水花淩起,一群水鴨嘎嘎叫着,驚慌朝水塘裏游回。

陸谷将游遠的鴨子趕了回來,不然就順着河下去了。

早起天還沒亮,衛蘭香就帶沈雁同村裏人結伴去鎮上趕早集了,攢了一籃子雞蛋和一籃子鴨蛋去賣,所以他今天來放鴨子。

這幾日雞草不用打,家裏剁了好大一堆,水塘附近雞愛吃的草大多都被沈雁拔光了,再想找還得往遠處去,陸谷只有一個人,怕丢了鴨子沒敢離太遠。

辰時的太陽還不算太熱,他走回白石頭處坐下。

天藍樹綠,河水嘩啦啦流淌,日頭曬在臉上,他仰起頭,眼睛便不自覺眯起來,在這樣的靜谧中享受太陽的熱意。

從前吃不飽穿不暖,耳邊總有刺耳的叫罵,像這樣安安靜靜坐着,對陸谷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對他來說甚至恍若重生,明明離開陸家沒幾天,遭受的那一切竟似變得遙遠起來。

他成日間低眉順眼,連擡頭都不敢,如今仰起頭看天看雲看太陽,對他來說是新鮮的,逐漸就走了神,木愣愣也不知在想什麽。

嘎嘎的鴨叫喚回他神思,哪怕只有他一個人,也還是有點慌,怕被人看見說他偷懶。

他揉了揉曬熱的臉頰,起身在附近拔一種細長莖稈的草,這種草曬幹了跟稭稈一樣能燒鍋,也是用來引燃的軟柴,不然木柴那麽硬,擦火擦到什麽時候才能點燃。

夏天快過去了,趁最近太陽還大,多曬些幹草囤着總是沒錯的。

打的草太多太重,搓出來的長草不夠結實,背回去的路雖然短,但若是散了還得重新捆紮,很麻煩,陸谷就跑回去拿了麻繩,他來去匆忙,取了麻繩後回來一看,鴨子好好地在水裏覓食一個沒少,心就踏實下來。

趕在晌午吃飯之前,他打了草還挖了野苋菜,無論鮮吃還是曬幹都可以,這東西在水邊長起來又快又多,讓他挖到許多,用搓的草繩捆了提回去。

紀秋月見他趕着鴨子回來,背後背了好大一捆草,手裏還提着野菜,趕忙過來接住,一看這麽多野苋菜,就說:“正好,明兒拿雜面摻了,蒸上一鍋菜馍馍吃。”

這幾天為了不讓肉放壞,他們天天都加把勁吃,到今天還有最後一碗雞肉,雖說前兩年過得苦,沒多少吃的,這會兒能吃上肉了吃多少也不會覺得膩味,但連着吃,一吃還五六天七八天的,也免不了想吃吃菜,蒸個新鮮的野菜馍吃可不就饞人。

紀秋月說是明天再蒸,可越想越饞人,幹脆道:“還是等下洗了,咱們晚上就吃。”

她說什麽陸谷都不會說個不字,點頭應了一聲好,他把鴨子趕回後院以後,又回來把那捆草攤開晾曬。

沒多久衛蘭香跟沈雁回來了,一家人這才洗幹淨手吃飯。

——

鴨子一天吃兩回,早起趕出去一次,過了午再趕出去一次,不過有時忙起來出不去,沈雁就會到河邊水塘邊割些水草回來喂它們。

今天去鎮上路遠了些,她到底年紀小,覺得累就不願再出去放鴨子,背個竹筐拉着陸谷跟她一道去水塘邊割水草。

兩個人幹活很快,竹筐沒多久就滿了,還壓得特別實在,沈雁一下子沒背動,被重量拽的直往後跌,幸好陸谷從後邊扶住了她。

“太多了。”沈雁口中說着,卻也露出個偏傻氣的笑,一雙杏眼彎彎的,天真又稚氣。

她說着又要背好,就見沈堯青從屋前轉過來,手裏提了兩個空木桶,是來河邊打水的。

他還沒近前就發覺沈雁背後的筐子太沉,笑着問道:“背不動?”

“大青哥快來。”既然有救兵了,雖說堅持一下還是能背動的,但沈雁幹脆将活扔給了沈堯青。

“你說你倆,背不動不會少弄些。”他說完還戳了下沈雁腦門,這才把木桶放下,自己背了竹筐先回去。

沈雁跟陸谷提了空桶,往河流上游走了一段才停下,木桶不算小,按他倆的力氣,打滿水得憋足一口氣,雙手同時使勁才能提上來。

他倆一人一個桶,倒是都打了水提到岸上了,沈雁對陸谷說:“等下大青哥過來讓他提回去就成。”

以前在陸家的時候,陸谷也提不動這樣滿水的桶,都是打半桶提回去,免不了要多跑幾趟。

幸好他們這幾個村子打水一般都是漢子的活,陸大祥還沒到年老體衰的時候,多數時候都是陸大祥去,不然村裏人看見他一個雙兒被指使去做打水這樣的重活,都是要在背後說道的,杜荷花那時還不敢做得這樣明顯。

沈堯青提了好幾趟水,直到把家裏的水缸都添滿了。

紀秋月淘洗苋菜,陸谷在鍋竈前燒水,等水一開,她将一盆苋菜倒進去,焯了一遍水後撈進冷水裏,就不那麽燙手了。

等切碎野苋菜後,她跟陸谷一起,用手團着将菜裏的水分擠壓出來。

“我去挖面。”紀秋月見剩的菜不多了,弄幹淨手上的碎菜,拿着碗到面缸那邊挖了四碗半雜面。

陸谷把最後的苋菜擠捏出水分放到盆裏,摻面糅合的事紀秋月一個人就行,不用他幫忙,他看了眼竈裏的火尚未熄滅,就拿碗舀水喝了幾口。

即便是夏末,廚房只要燒火就挺熱的,他倆臉上都淌下汗,紀秋月手上騰不開,擡起胳膊擦了擦。

廚房案板就在窗前,沈堯青在院裏看見她熱成這樣,拿了蒲扇過來站在窗外給她扇風。

陸谷沒敢看他倆,垂着眉眼從廚房出去了,也不知沈堯青低聲說了什麽,紀秋月音量微提,嗔斥道:“去!”

見這會兒沒有其他要幹的活,他就回屋歇涼了,房間窗戶開着,能聽到院子裏沈堯青跟紀秋月的說笑聲。

他沒有去聽兩人聊了什麽,眉眼微凝,卻是想起了沈玄青。

跟紀秋月沈堯青不同,他根本不敢在沈玄青面前多說話,連看那個高大健壯的男人一眼都覺得惶恐,再說了,他是沈家賣來的,原本就和正兒八經娶的夫郎不同,他大着膽子想了下自己跟沈玄青說笑,這麽一比,反倒覺得眼下最好,他不是會說話的人,還是不要做自己不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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