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半推半就

前幾天林之泖說，覺得簡令飒對樓果好也是不求回報的。

這位情感大師終究還是太年少，對成年人的險惡一無所知。

從此刻簡令飒腦袋上那蹦跶的emoji來看，這家夥可太期待能有回報了。

樓果滿心別扭。

明明是他不打招呼擅自主動過來接的，自己也沒有拜托他幫着鋪床墊，這是不是有點兒強買強賣呀？

樓果偷偷瞥了一眼簡令飒腦袋上已經開始旋轉起來的親親emoji，面頰一陣發熱。

“哦，我知道了，”他故意不解風情，“為了表達感謝，我可以幫你做家務。我很擅長收拾的。”

簡令飒腦袋上的親親emoji因為這番話而被迫冷靜下來，換上了一張不情不願的小臉：“不用啊，阿姨會隔天過來打掃，你見過的。”

“那……那做飯的時候我也可以幫忙，”樓果說，“吃完飯我主動洗碗！

“有洗碗機，”簡令飒郁悶：“我不是要這種感謝。”

“啊！我知道了，”樓果硬着頭皮繼續說道，“我會努力工作報答你！”

簡令飒嘆了口氣，側過頭看他。

樓果不敢與他對視，靠着窗對着手指，忽然意識到不太妙。簡令飒的癖好好像是勤奮的員工，自己這麽說會不會讓他獸性大發？

正想再胡亂掰扯些什麽，不遠處的車庫入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小唐姐和她的男友正手牽着手有說有笑地往裏走。

樓果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剛才他溜出辦公室時，小唐姐正坐在電腦前，并不收拾，完全沒有要下班離開的意思。原來她是在等男朋友來接。

小唐姐認識簡令飒的車，若是看到樓果坐在副駕駛，又聯想到兩人的毛絨企鵝挂件，難保不會胡亂瞎猜。

情急之下，樓果原地下滑，把自己強行擠進了座位前的小空間裏。

“怎麽了？”簡令飒不解。

“同事下來了，”樓果低着頭，“快，把車開出去，被看到好尴尬！”

簡令飒不聽話，也不知是在遲疑什麽。

幾秒後，他伸出手來，摸了摸樓果露在座位上的腦袋。

“你幹什麽呀……”樓果的臉更紅了，“快走快走。”

簡令飒終于發動了汽車，同時說道：“被看到也沒關系吧，順路送你而已。”

“她已經留意到我們有一樣的小企鵝了，”樓果說，“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覺！”

簡令飒沒有應聲，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又揉了揉他的腦袋。

“是不是還挺順手的，”樓果郁悶地爬了出來，“我頭發都亂啦！”

重新坐回座位上，見簡令飒目視前方一臉專注，他試探着把之前的想法說了出來：“我記得你說過吧，你樓下斜對面有車可以直達公司。要不……我以後還是自己上下班吧。”

“為什麽？”簡令飒問。

“萬一被人看到了……不太好，”樓果說，“今天電梯裏不就碰到辦公室同事了麽。天天一起出現一起消失，早晚會被發現的。”

簡令飒沉默不語，腦袋上的emoji垂着嘴角，明顯不樂意。

樓果為難的同時又有些不理解：“你就那麽想送我？”

簡令飒不看他，也不說話，專心致志地不高興。

但這件事是不能輕易退讓的，萬一被同事們發現了兩人同住且關系暧昧，自己在公司裏的處境一定會變得尴尬又難堪，簡令飒也會被說閑話。

樓果鼓起勇氣說道：“所以，明天起我就……”

“明天我不去公司，”簡令飒說，“本來也不能送你。”

樓果一陣輕松，舒了口氣：“哦，這樣啊！”

簡令飒腦袋上的emoji愈發郁悶：“有一個合作項目要談，我明後天出差開會，不回家。”

樓果呆住了。

簡令飒看了一眼他目瞪口呆的模樣，語調柔軟了些許：“我……我也舍不得你。”

他顯得很局促，聲音小得幾乎聽不清，臉紅emoji又像泡泡一樣往外冒。

樓果心想，為什麽要說“也”？

“兩天時間，很快的。”簡令飒說。

“不是，那個……我是想說，那你家豈不是只有我和毛毛？這樣好嗎？”

“怎麽了？”簡令飒不解。

“那是你家，”樓果強調，“你不在，只有我們倆住着？”

這算不算是鸠占鵲巢？簡令飒未免心太大了吧。

“如果不是你弟弟，我就把你一起帶去出差了，”簡令飒說，“總不能把小孩單獨留在家裏好幾天。”

“……假公濟私？”樓果驚訝。

簡令飒沉默了幾秒，居然承認了：“嗯。”

還好有林之泖在，樓果暗暗松了口氣。

簡令飒自己調的餃子餡意外好吃，林之泖包的餃子外形也是像模像樣。

回到家，樓果美滋滋地把肚皮吃得脹鼓鼓。

到了晚上，樓果躺在新買的床墊上，驚喜地發現這個包郵才只要幾百塊的便宜貨居然非常舒服，一點也不比前幾天同林之泖一塊兒睡的那張床墊差，實在物超所值。

好多年沒有獨享過一張大床的樓果很快便犯起了迷糊。

入睡前，他模模糊糊想起了簡令飒在車上說過的話。

“我也舍不得你。”

簡令飒溫柔又略顯害羞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他聽過後，又自己默念了一遍。

我也舍不得你。

恍惚間，他又回到了車上，車還停在公司樓下的地下車庫，周圍再沒有旁人，他倆安靜地坐着。

簡令飒半側着身看向他，問他：“你要用什麽方式表達感謝？”

樓果腦中一片空白，答不上來。

他試圖從簡令飒腦袋上尋找答案，卻發現那兒已經沒有了熟悉的emoji。

簡令飒的眉眼依舊如往日那般，看似平靜卻自帶威嚴，讓得不到emoji調劑的樓果不由自主變得緊張起來。

他面對着那雙端正又淩厲的雙眼，心髒怦怦亂跳，焦急地想着，自己好像是偷看過答案的。

為什麽想不起來了呢？

簡令飒想要什麽？

“我可以負責洗碗。”樓果說。

簡令飒搖頭。

樓果又思考了片刻：“送你小企鵝吧，很多很多小企鵝。你喜歡嗎？”

“我已經有了，”簡令飒說，“一個就夠了。”

樓果想不出來，心慌得快要哭：“我突然忘記了，我本來知道的……怎麽會忘記了呢，你明明是想要……”

簡令飒擡起手來，輕撫他的面頰，柔聲問道：“什麽？”

樓果的身體輕顫了一下，瞬間福至心靈。

簡令飒想要一個吻。

他見過正确答案的，簡令飒一臉平靜，腦袋上親吻的emoji旋轉跳躍。

原來他只是想要一個吻。

樓果高興起來，伸出手攬住了簡令飒，仰起頭來主動靠了過去，把嘴唇同簡令飒的重疊在了一起。

簡令飒的嘴唇柔軟又充滿彈性，像果凍，還很甜。

他用力地碰了一下，又伸出舌尖舔了舔，之後拉開距離，歡喜地問：“你是不是想要這個？”

簡令飒眯起眼，笑了。

樓果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舞，又一次吻了上去。

接吻的感覺奇妙又美好，令人沉迷。簡令飒一動不動，并不迎合也不推拒。樓果完全不在意，摟着他的頸項一下一下在他的嘴唇上輕琢，樂此不疲。

直到耳邊傳來一聲驚呼：“你們在做什麽！”

他扭過頭，只見小唐姐和辦公室其他同事站在不遠處，滿臉驚詫。

那些人又齊聲高喊：“你們是什麽關系？”

樓果在床上睜開眼，心依舊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他在昏暗的房間裏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好一會兒才終于回過神來，意識到方才那一切不過是個夢。

真是荒唐。

他擡起手來用力揉了揉面孔，接着拿起了一旁的手機。

淩晨五點十五分。

真是一個尴尬的時間。

樓果放下手機想再睡一會兒，可閉上眼，腦中便不自覺回憶起夢中的片段，嘴唇上的觸感莫名變得鮮活真實。

好羞恥啊。

他坐起身來，發了會兒呆，決定先去洗漱，好降下面頰的溫度，別再總想着夢裏的畫面。

走出房間時，隐約看見簡令飒房間的方向有光亮。等他洗漱完畢出了衛生間，客廳的燈也亮了。

簡令飒已經穿戴整齊，地板上還放着一個打開的行李箱。

見到他，簡令飒也有幾分驚訝：“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醒了。”樓果說着，腦中又浮現出夢中的畫面，強烈的羞恥湧上心頭，讓他不敢看簡令飒的眼睛。

“床墊睡得不舒服？”簡令飒問。

“沒有啊，”樓果搖頭，“挺好的，可能就是睡得太沉了，所以才醒得早吧……”

簡令飒點了點頭：“那就好。”

他說着繼續整理起了行李。

樓果想逃回房間，卻又舍不得。簡令飒應該馬上就要出門了，道別後，他們接下來好幾天都見不到面。

——我也舍不得你。

“你幾點的飛機？”樓果問。

“七點半，”簡令飒蓋上了行李箱，拉好了拉鏈，“馬上就走了。”

“哦，”樓果抿了一下嘴唇，“……一路順風。”

簡令飒站起身來，把行李箱拖到了玄關，又回過身來看他。

他的腦袋上出現了一個樓果昨天才見過的熟悉的emoji。

樓果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液，低頭不敢直視。

“想要一個道別儀式。”簡令飒輕聲說道。

“啊？什、什麽啊……”樓果說。

“毛毛在睡覺，”簡令飒往前走了一步，“不會突然出現的。”

樓果心想，問題才不再這兒呢。

簡令飒又走了一步，走到他跟前，微微低下頭，凝視他的雙眼：“我答應過，不會勉強你。”

樓果心想，那你現在是要做什麽呢？

“但是……不能只有我一個人妥協吧，”簡令飒的語調染上了一絲可憐的意味，“你也通融一下，好不好？”

相比他柔軟的話語，他的行動則顯得強硬得多。樓果緊張地往後退，他不依不饒追着，像是害怕樓果會逃跑，還抓住了樓果的手。

“各退一步，好不好？”簡令飒問，“對我好一點吧。”

樓果慌了神，嘟囔着：“怎麽說得好像是我在欺負你一樣……”

他已經退到了牆邊，無處可躲。

簡令飒收緊了手指，嘴唇幾乎已經貼在了他的面頰皮膚上：“就一下。”

樓果抿了抿嘴唇。

夢中的畫面與觸感再次浮現。

簡令飒的嘴唇是不是真的就像他夢裏臆想的那樣，是柔軟的、像果凍一樣充滿彈性，嘗起來甜甜的呢？

應該不會吧。

當他鼓起勇氣仰起頭，心中依舊在自我安慰。

只是好奇罷了，好奇而已。

他懷着忐忑與期待，小心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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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有人看到一半的時候在心裏罵我詐騙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