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七十:威脅

丘園, 晏綏品着擂茶,一邊聽炔以報上來的信息。

“你是說,他們身上早被人下了操縱蠱?”晏綏挑眉, 随口問道。

炔以說是,“蠱毒的出處也查到了, 出自夏賊手裏。夏賊似是早料到福靈公主會把三位表親請回京裏,為崔娘子所用。”

“屬下叫人暗中擒走公主府幾位仆從,都說哥仨行事愈發詭谲, 眼眸時常渙散無神,有時正說着話, 不自覺往西南方看,那是夏府的方向。”炔以蝦着腰說話,晏綏正惱着, 他可不想撞在火苗上。

晏綏心下了然, “公主也是個沒腦子的。察覺到不對勁後竟任由哥仨胡來,若有去得再晚些, 約莫哥仨就把她給挾持了。”

崔沅绾在馬車昏倒,那時晏綏還沒釋放出來。人一沒動靜, 與同死屍快活有何不同?

趕忙把她衣裳給拉好,叫車夫走得快些, 趕緊回丘園去。

仆從也找了幾輛小車乘着, 哪有心思看前方馬車裏起伏的動靜。只是崔沅绾愛吓自己, 這都晌午頭了, 人還沒醒過來。

屋裏安靜,炔以瞄着晏綏眼色, 問道:“昨晚把三人帶到明廳裏, 鞭子剛落到身上, 那蠱蟲就跑了出來。夏賊用的是最劣的蠱,鞭刑一上,三人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口。軍械與貪污的事,三人都清楚。只是問到女童案時,三人搖頭說不知。後來又上了幾道刑,依舊不招。想必是真不知情。”

“女童案說出來能叫人神共憤。與自家兒媳勾搭也就作罷,事情揭露後,夏昌還能反咬一口,說是兒媳勾|引在先。女童的事夏昌瞞得隐秘,若非打近府邸裏,逮住仆從一個一個問,這事是查不出來的。”晏綏嘆道,“可惜那女童沒能逃過夏昌魔爪,只知她被侵犯,卻不知結局如何。人似憑空消失一般,不見蹤影。”

晏綏何其矛盾,時而仁愛寬厚,時而心狠手辣。助纣為虐的人,莫說是女童,就是剛生下來的孩子,但凡沾染些惡氣,他都能誅殺處決。

而對普羅大衆,大多數時候都是愛民的父母官模樣。

一昧暴虐的人是不會走到官家身邊的,或是說官家需要的,就是晏綏當斷則斷的這長處。年輕人不染官場銅臭氣,是皇權之下最好的幫手。

炔以心裏為那女童惋惜,不過這事在新法面前,算做是小事。

“三人已被關在園裏,主子要如何處置他們?”

“給他們換一身幹淨的衣裳罷,就最普通的衣裳就行,不必講究花樣。事已查清,人也不需再留活口了。午後把人帶到清風閣前面,跪成一排。”晏綏說道。

炔以滿頭霧水,清風閣是崔娘子住的地方,旁人半步不能進。把三人帶到閣樓前,是要當着崔娘子的面處決麽?

炔以覺着瘆人,低頭說是,不敢有一句異議。

清風閣是丘園景色最好的地方。

閣樓有五層,一層陳設桌椅,供着一座佛龛。往上幾層都是住的地方,每一層都放着鎖鏈。頂樓只擺着一座金籠,籠內有一道鋪了數層褥子的大床,床腿扣着鎖鏈,放量不大,只能叫人在籠內走動。

籠內豎着一高櫃。櫃門裏擺着的是各種床榻玩具。擺放最多的是陰甲,數不清有多少個。籠外四面立着有人高的銅鏡,四扇鏡把籠內光景映得清清楚楚。

每一層都透着桃紅豔李的味道,頂層更甚。沒有多餘的陳設擺件,雕花窗子倒成了屋裏最清純的物件。

這座閣樓,是晏綏親自給崔沅绾打造的。原本二人要住在大平間裏,清風閣多是夫妻間心口不一的小秘密。

眼下閣樓成了崔沅绾的居所,她要被晏綏關在這裏一輩子。從二樓床上醒來,崔沅绾一番上下樓,覺着這閣樓當真是不把人當人。

剛一下樓,就被女使給攔了下來,竟是許久未見的早山與長空。

出事前二人對崔沅绾恭恭敬敬,眼下面前的兩位面無表情,手伸在崔沅绾身前阻攔。

“娘子,主子有令,非他允許,不能邁出去半步。”早山說道。

崔沅绾嘆口氣,怎的晏綏的威力這麽大,原先還照顧體貼她的女使又成了不近人情的暗衛。

“人有吃喝拉撒,閣樓裏只有幾張床。照這麽說,難道解手都要在閣樓裏解決麽?”話不顯文雅,可崔沅绾也無心顧及這些。

臉都在路上丢盡了,她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早山被噎了住,長空忙開口回道:“主子吩咐過,娘子出行他要時刻跟着。”

崔沅绾被這話氣笑,攤手道:“可我需要出去的時候他又不在,難不成他要把我當成貓狗供起來麽?”

她說這話自然是唬人的,剛醒來就被這閣樓布局吓得不輕,也只有這些不上臺面的話能搏個出去的機會了。

文的不行只能動武。早山長空對視一眼,這場景主子早預料到,交代人脖後有一穴位,按壓幾瞬就能叫人昏倒過去。

可如何接近崔沅绾,如何用力既能起作用又不叫她覺着疼,都是需要考慮到的。

崔沅绾可不懂她倆的小心思,人有腿腳就是讓走的,不讓出去,她偏偏就要出去!

往前邁了幾步,長空驀地撤了手,崔沅绾心中一喜,卻猛地被早山抱在懷裏,而長空繞在她身後,往脖後一處輕輕一按,不待掙紮,人就又暈了過去。

小娘子身上可沒漢子那汗臭味,早山身上溫暖又幹淨,崔沅绾正貪戀着,反應過來後,為時已晚。

暗衛不比尋常女使嬌弱,早山将懷中軟倒的人攔腰抱起,輕手輕腳地上樓,慢慢放在床榻上。她不敢用半分蠻力,面上不說,心裏也是疼小娘子的。

長空站在床邊,人阖目後才敢表露心思。

“小娘子剛醒過來,身子還乏着,這就又躺到床上歇息着。如此反複,小娘子心裏也難受。”

小娘子待她二位極好,待在獵場時,借了兩匹馬,叫她倆在人少的地方肆意奔騰。特意叫人打造兩副弓箭,叫她倆玩得盡興。

貴胄能聲色犬馬,她們這些低賤的仆從,竟也能與之肩并肩逍遙快活。

那般明媚嬌豔的人,就該受萬人矚目,就該得到人的歡心。可她現在毫無生機地靜靜卧在床上,怎會叫人不心疼。

早山掖好被角,起身與長空下樓。

“主子給了咱們奴隸一條新命,娘子叫咱們活得有滋有味。都是恩情,都要報,可你要知道,先有命,才能活出風采來。”早山走到門邊守着,一面警告着長空,莫要多動恻隐之心。

人分高低貴賤,貴人就是貴人,一句話就能要了奴隸的命。不想叫崔沅绾受苦,可晏綏更是得罪不起。

早山按得輕,不過半個時辰人就醒了過來。一下樓,守門人是沒了,門扉緊閉着,迎來了個閻羅王。

晏綏坐在圈椅上,低頭翻着一本泛黃的經書。

菩提珠都碎了,人也不是虔誠信佛,何必裝成高尚的佛子模樣。一手殺生,一手念經。

崔沅绾腹诽着,可腳步還是在看見晏綏身影那刻起,給定了住。堪堪站在梯上,不知所措。

心疼勁一過,晏綏心裏憤恨難耐。他不比那仨腌臜種好?為何寧願找他仨辦事,都不願在他面前提一句。

她明明知道他會無底線、無條件地幫她達到目的,而她卻轉身投入別人懷中。

晏綏把這行徑理解為恃寵而驕,自然要給些懲罰。

“過來。”

晏綏擺擺手,把人叫了下來。

崔沅绾拘謹地站在他面前,低頭不敢看他。就如同犯錯的學生見學堂先生一般,心虛極了。

看看她這幅怯懦樣子,連解釋的話都不願說。想是板上釘釘的事,再怎麽掩飾都叫人覺着假。

從前他們無話不談,崔沅绾也曾攀着他的脖頸,說要跟好哥哥待一輩子。而她卻中道變心,那些叫晏綏險些流下淚來的情話,原來都是她随口胡謅的假話。

從裏到外,情話是假,什麽都可能是假。

佛龛在前,人總要冷靜下來,講講道理,或許真相就能聽出來。可晏綏心裏怒火中燒,他只要一看見崔沅绾的身影,就想欺負她。

什麽都能是假的,唯獨情意不能假。這個說過無數遍喜歡他的騙子,情意又能真到哪裏去?

晏綏起身,站在崔沅绾身前,掐着她的脖頸,逼她擡頭看。

他能輕易把人的脖頸掐斷,可他這手擺在崔沅绾纖細的脖頸上許多次,每次都是調|情,沒一次敢用力。

這次也是,他意不在此,只是做威懾狀。可崔沅绾卻難受得緊,裝成一副喘不上氣的模樣,輕微掙紮着。

又在騙他。

晏綏眸中淬火,在崔沅绾耳邊放着狠話。

“我去到時,聽見你對他們笑了十三聲。”

區別對待他與哥仨最叫晏綏嫉妒。他是她日夜共眠的枕邊人,而哥仨不過與她萍水相逢,她就能輕易開懷,把最燦爛的樣子給外人看,把最虛僞的樣子給他看。

崔沅绾被拽着抵在門扉前,她不懂晏綏要做什麽。要在這裏握雨攜雲,只是這般簡單麽?

下一瞬,她便為晏綏的心思心顫不已。

身子抵着一道門,外面自然能聽到動靜。

嘴裏布條一扯,哥仨聲音高低錯落,一聲一聲地求饒。

晏綏扯開礙事的衣裳,這布料是他所選,一扯就斷,最适合做快活事。

“別只讓人聽見你笑。讓人好好聽聽,你是怎麽哭的。”

依舊是大刀闊斧地逍遙快活,晏綏眯眼,在崔沅绾的肩頭上留下印記。

就在崔沅绾身子慢慢熱起來時,屋外暗衛大刀一揮,人頭落地,求饒聲戛然而止。

人頭落地的聲音分外清楚,門扉染上大片紅意,要把崔沅绾的眼眸也刺穿來。

此時此刻,她才徹底明白晏綏的可怖之處。

她最愛的滔天權勢,能把她供之高臺,也能把她千刀萬剮,死無全屍。

晏綏一次次逼着她求饒,直到她出聲哀求,說會聽話。

動靜這才小了下來,晏綏笑得酣暢淋漓,撫着她青墨發絲,眼裏滿是玩味。

“乖。”

可他并沒放過崔沅绾,衣裳盡數落在門邊,她被抱上頂樓,關在了金籠裏。

任他肆意折騰,眼前朦胧,就連晏綏的身影都看得模糊。

這就屈服了麽?這就認命了麽?

當然不。

明明承受不來,可崔沅绾還是硬聲刺激着。

“好哥哥,你是沒吃飽飯麽?”

她縱是死,也要拉晏綏進地獄裏。要麽愛得死去活來,要麽恨得刻骨銘心。

她倒要看看,上位者能被逼到哪個境地來?

觸底反彈,最恨她的時候,亦是完全俯首稱臣的時候。

作者有話說:

下面就是女鵝撕破臉皮露出真面目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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