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吃完飯陸澈就把許逸單獨叫房間去了,歐陽瀾簡直被驚到的湊到林清身邊問:“她倆也認識?啥關系啊說話還得單獨叫一屋去?”林清噓的一聲示意她小聲點,如果沒聽錯,房間裏面應該是在争吵。她們倆會因為什麽事而争吵呢?林清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這對三人來說都不是好的狀态。

陸澈這時确實顯得很焦躁,不斷的問許逸為什麽明知林清身邊有安全局的人還這樣向她表明身份靠近她。許逸對這樣的姐姐有點陌生,但轉念一想,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孕期綜合症的反應,只得把手按在她肩頭強迫她聽自己說話:“姐姐,你說的我都清楚,國內應該一直有人在查我,所以靠不靠近林清結果都是一樣。”本想把那天被跟蹤的事說出來,但一想這事常人聽起來應該感覺挺可怕。

“我不管,你要離她遠一點就安全一點。我不要住這裏了,我去你那裏。”陸澈說着就要去收東西,許逸真的有點被搞懵了,趕緊給攔住:“我沒地方住的姐姐,真的。小舅舅那裏我已經不能去了,你最好暫時也不要去耶路撒冷。就住林清這不好嗎?這安全。我也不懂你為什麽要跑來以色列,和那個歐陽有關系…”

許逸話沒說完,陸澈突然一副欲哭的模樣,她只得把最後一個字硬生生給吞回去。這是怎麽了,真的不懂。

“我為什麽來以色列?小逸…”——陸澈話說到這又打住,仿佛很難繼續下去。雙手捂住太陽穴,情緒似乎有點不受控制。許逸怕她情緒不穩對胎兒不好,只得走到她面前低下姿态:“好…姐姐,我都不問了。既然來了就聽話住林清這好嗎,她會照顧好你的。我如果能來,也會經常來看你。”

“我不要她照顧…”陸澈終于崩潰,抱着許逸嗚咽的哭起來。抽抽泣泣的,邊咳邊說:“你喜歡孩子嗎,不喜歡我就不要了…我很後悔結婚,很後悔…”這些話仿佛讓許逸一瞬間看清楚了些什麽,但光亮太短,就只一瞬,又陷入迷茫,撫着陸澈的背輕聲安慰:“這是你的孩子,我怎麽會不喜歡。和別人無關,只是你的,生下來吧姐姐。”

“那我不要住這裏,你住哪裏我就跟你去哪裏。你一個人,那麽不會照顧自己,我都不能想象這些年你是怎麽過來的…讓我照顧你好不好…”陸澈哽咽的說這話時,許逸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脖子,繼而很堅定的說:“不好。你要麽就住林清這,要麽就回去。”

許逸已經松開陸澈走到一邊,對于她突然而來的冷酷,陸澈愣了好一會才适應。拿過紙巾擦掉眼淚點頭——自己這是在幹什麽呢,為什麽要哭,應該要堅強才對。許逸現在的情況不容有拖累。想清楚後走到許逸身後輕聲道:“好,我聽你的話住這裏。小逸,其實我來,我爸爸是同意的。”

大舅舅竟然知道了?許逸轉頭時眉頭又皺了起來,盯着陸澈,希望她說清楚。陸澈迎着她的目光點頭:“我爸都知道了,而且他是同意我來這邊照顧你的。他還讓我帶話給你,他讓你要堅持住,萬萬保證自己的安全,他一定會讓你回去跟姑姑團聚的。”

這太不可思議,許逸本能的搖頭。陸澈見她不信,有些急了:“千真萬确,他怎會騙你。他現在正以學習的名義逐步接手國務院安排的工作,年底改選時,你就會知道,他的确有能力讓你回去。姑父的事是封存的絕密檔案,除了有級別調閱的領導,都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無論如何是你是無辜的,爸爸一定會說服領導讓他們重新對待你的。”

許逸打斷了她的話,有些失望的搖搖頭,她在想什麽,她想要什麽,或許這世間只有那個已經去到天國的人才明白。父親魂無所安,那自己回去做什麽?和媽媽一輩子受人戳脊梁骨過日子嗎?政治總歸是一種意識形态利益的争鬥,如果父親真的有做錯事,相信也只會是背叛黨而不是背叛國家。

從房間裏出來的只有許逸,林清只和她一個對視就知道她有話要對自己說,于是對歐陽瀾挑挑眼,意思讓她去看看陸澈。歐陽瀾丢下雜志就往房間跑去,說實話,她憋到現在啊。

林清拿了果酒和點心去陽臺,把門一關,等許逸坐下後手指就舔上了她的喉嚨:“怎麽弄的?”——聲音近乎沙啞。許逸無奈的聳聳肩:“還以為你會問我和姐姐聊了些什麽。”“這個雖然我很想知道,但我不打算問。我現在只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你脖子上才會有這條不仔細看基本看不出的紅痕?”有些不依不饒。許逸一只手撐着額頭,另一只手拿起酒喝了一口,還是不說話。

“伊朗伊斯蘭革命後,社會對低收入階層的保障确實有提,如果列功績薄,也很有得一寫。但如今,年輕一代的伊朗人表示,他們很難理解父母當年所表達的熱情到底是為了什麽。就算在當時,已經西化思想接受人權主義的年輕人也不理解,你看過《我出生在伊朗》對吧。保守的宗教信仰政權與親西方的獨/裁/主/義政權,活在當下的人們有權評判究竟哪一種政權對于當下的生活更有利處。”

許逸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麽一段話,林清在她說的時候就明白了她想表達什麽,給她剝着芒果,搖頭:“逸,不論過去站在十字路口時是往東更好還是往西更好,我們已經選擇了,而且已經走到了現在,就不能再随随便便動搖。國內的形勢和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同,我們可以期許改革,但不能容許外族破壞或者再次把民衆當槍使的內讧,那樣只會四分五裂,對國家百害無一利,你想,我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家園啊。或許你清楚叔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真的別亂想,逸。”

許逸有些痛苦的捂住額頭。家?對,她現在就似是一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犬,這個追那個打。要想結束這種狀況,只有兩條路,一是順從的回去,接受一切可能會發生的事。二是借外力回去,站在一個可以主宰自己命運的巅峰位置。一将功成萬骨枯,可惜自己的心始終是顆女兒心,瞻前顧後、于心不忍,或許,是因為心裏始終是承認那個家的,也只承認那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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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爸爸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走到今天确實是沒辦法。當初,我是被人一路追殺逃到墨西哥…”說到這許逸突然打住了,看了一下表輕嘆一聲:“我知道你希望我往哪走,你幫我約你們的情報官,明天中午在上次我們喝咖啡的地方,我等着。”說完起身欲走。

林清有些意外,許逸竟半句沒提中以軍售會談的事。意外後又羞恥自己這意外感——許逸從沒想把自己拖下水,而自己竟然在某一瞬間防備過她。

下意識的拉住她的手,不想她走,想和她呆一塊。一時找不到說辭,只得指指剝好的芒果:“吃完再走吧。”許逸喜歡吃芒果。以色列的農業發達,芒果出口英國一些國家很受歡迎,口味很好。幸好先前家裏就有備。看着這人吃得斯文卻難逸嘴角沾了些,林清下意識的用手指去沾她的嘴角,卻沒想許逸突然動了一下,張開嘴欲咬芒果,卻意外的把她的手指給咬進嘴裏。

兩人都被這意外怔住,許逸反應極快的張開嘴說起不起,林清的手停在那裏,低垂下眼睑:“你是不是知道我本來要對你做什麽…對不起…我憎惡這些事,讨厭現在的一切…我希望你還是原來的許逸,希望你能回到過去,我們能肆無忌憚的在一起玩鬧。”

“我朋友告訴我說中方将對此次會談情況進行大規模‘造紙’,我想,你應該被告知了有人接近你,你也明白你的渠道就是我。本來不是很确定,但是你在我說完伊朗那些話後的表态,我就明白是你,也明白你是無可奈何的。你不用去猜是什麽人告訴我的,明天我将會和你們的情報官把該說的話都說清楚,我不希望這件事再牽扯到你,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林清,我們回不到過去了。雖然有些傷感,但是,這是事實…就這樣吧,我走了,你幫我照顧好姐姐,早日勸她回國為最好。”

聽得出許逸語氣裏的隐忍,林清一時有些慌神,拽住許逸的胳膊不讓她走,但許逸堅持在用力,要走。一來一回,焦急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嘴裏急急的念:“我也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逸…什麽國安局中情局都去見鬼吧…實在不行我們私奔吧…天涯海角,就你和我…”說完自己先被自己吓到了,但就在這一瞬間,看清了許逸微紅的臉,腦子瞬間沸騰。

那柔軟的嘴唇帶着芒果的甜味,忍不住含進嘴裏吮吸了一口,昨晚夢到的奶油冰激淩就是這個味道…

兩個人的腦子都被粉紅色氤氲。林清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唇瓣被包裹進一個溫暖的地方細細的摩挲着,這感覺仿佛能讓人瞬間暈過去…但是,不能暈…謝耳朵,你不應該聽編劇的話整天對着Amy,去親吻penny吧,你就會知道親吻這件事,勝過世間所有美好…

林清感覺自己的血液仿佛停住,又仿佛在倒流,這感覺好像能掙脫地心引力帶自己飛到高高的地方...唇間是溫暖的陽光和着淡淡的花香,忍不住汲取更多。

歐陽瀾感覺自己心裏蹿過一萬頭神獸。自己為什麽要這麽作死的在這個時候出房間啊親!陽臺上是什麽情況是穿越到《the l world》裏了嗎親!自己擡起的這只腿到底能不能放下去啊親!手上夠的那只杯子真的沒力支撐要掉下來了親!你們親完了嗎親!

屋內杯子的落地聲把兩人猛然吓醒。突然間的沉默,仿佛都不知所措的尴尬起來。許逸一言不發的從陽臺穿過客廳開門離開後林清都還沒醒過來,直到許逸出現在樓下,她從陽臺往下看去,想說什麽,聲音卻像被堵住了。兩人對視了近兩分鐘,林清感覺自己的嗓子終于緩過來時,許逸卻已經轉身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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