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公司并不準備将歐陽瀾長期放在這邊,所以她的人員配置都不齊全。秘書易珂從國內過來時,她像見着親人一樣抓着易珂的手讓她給在這邊尋覓好個房子再走。住林清這實在太不方便了——那臨時搭的沙發床簡直要老命。嗯,就是因為這個自己貪圖享受的原因,沒有別的了。

林清找賀喜時,把許逸教她講的話一字不差的講了,說是搭上她的人突然表明了身份,想和中方情報機構進一步合作,但表示不想和女人并且是不專業的女人談,所以要求見情報官。賀喜當時也沒表現出任何驚訝或者別的情緒,這反倒讓林清有些不安,萬一賀喜他們已經知道了接近自己的許逸到底是誰,那這一步豈不是太險了嗎。

今天是會談的第四天,雙方各項條件都談得比較順,如果不出意外,下午應該會談到最核心的內容。一大早已經接到通知,下午開始,翻譯方面不啓用同聲傳譯,而是會面的幾個領導單獨帶翻譯進行會談,與會人員名單午餐後會通知到個人。

林清覺得自己能在工作時完全保持專業性這點真是太好了,不管腦子再怎麽亂,像現場直播的主播一樣,前一秒可能還在做別的,導播說開始時,立即十分專業的開始工作。上午的會談出現了一個小插曲,商務部的一個領導發言時好像有一頁資料找不到了,他自己也一時想不起資料上的具體數據,于是随機應變的開了個小玩笑,等到手下的人把資料遞上後才繼續。

對方可能沒察覺到,但是林清知道的确是出了這樣一個情況,因為她看到周宗明緊繃着臉進出會場,那一瞬間鬓角都是細汗。那一會有些心疼那個男人,或許是因為知道彼此此時的心境都緊張,雖然臉上随時挂着禮貌周到的微笑,可實際上腦子在高速運轉,一旦出狀況,就跟打仗時遭遇敵人突襲了一般。

本想午餐時安慰他一下,可是休會時找了一圈沒找着人,問他商務部的同事,才知道在中方三號休息室,那是級別比較低的随員的休息室,現在應該都去吃飯了,他去那幹嗎?找去三號休息室,才到門口就聽見裏面的訓斥聲。可能裏面的人也意識到自己聲音失控了,随即又小聲下去,林清便聽不太清了。

後面的聽不聽得清都不太重要了,因為那一句她聽清了。是周宗明的聲音,他在罵對方,很難聽的罵句。一時不知該怎麽去想,有些愣住的站那,好一會準備轉身離開,門開了,周宗明先走出來,看到她略有些驚訝,随即又笑道:“來找我吃飯的吧,走吧。”他身後随着走出一個年紀約三十的女人,眼睛通紅,看到林清時趕緊遮蔽住自己的狼狽。

周宗明見林清一直盯着那女人看,嗨了一聲:“做錯事我數落了幾句就哭了,你們女人吶,心都跟玻璃似的脆喲。走吧走吧吃飯了,那個小陳,你補一下妝再去餐廳。”小陳啞着聲音去了洗手間,林清像不認識一樣看着周宗明,過會又有點釋然——不把責任往下屬身上推難道自己攬麽?男人啊,為了權力前途,自私冷酷的一面被無限放大。

看了一下表,如果沒猜錯,許逸這會應該和賀喜見面了。一時再也沒了心情應承周宗明,只說突然想起有點事,讓他先去餐廳。男人果然沒有推辭,大約是急着去套領導的對上午那事的口風吧。

許逸坐在角落的位置觀察賀喜已經五分多鐘,在确定只有他一個人後這才起身往他走去。見對方看到自己時眼裏微弱一閃的失望,許逸不動聲色的坐下:“你好,我們見過的賀先生。現在,是否換個地方?”

兩人一前一後的從咖啡館轉到一家意大利餐廳,賀喜也沒跟她客氣,直接進入主題:“上次中情局內部收到的資料是你僞造的?為什麽?你和林清,是什麽關系。”一來就殺氣重重。

許逸對上完餐的服務員笑着點了點頭,等他走遠後才說:“賀先生,我給黃做事,他應該沒向你們彙報這件事,我和他之間只是單線聯系,一種純粹的金錢關系。你現在可以确認一下這件事,然後我們再繼續談。”

黃就是潛伏在中情局總部的中方特工,賀喜被許逸這答案給打個措手不及,只略思考,當着許逸的面拿手機發信息,不超過一分鐘,他神情裏的戒備就稍微松下來些。這是一個完全說得通的邏輯,許逸在中情局時就被黃策反,但她只答應和黃單線聯系,不算為中方做事,所以在她被中情局懷疑時,黃也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幫了她。

兩人沉默的吃了會東西,賀喜又突然問:“是你挑中了林清?”最開始接觸時他和林清都可以及被列為可策反對象,為什麽許逸作為女人會挑中林清,這是個問題。“不,這件事本來不是我做,後來因為出了些事情,跟這件事的人不能再跟臨時換成了我,而我們掌握的都是林清的資料,在你們已經開始接觸以方人員的情況下,我們不可能再換人了。”

賀喜聽她說話時,目光一直緊盯着她,那是一種近乎威懾的目光,如果心理素質稍不好的人要在此時說謊,會漏洞百出。可是,他發現許逸氣息平穩,眼睛、手指的微動作都表示是在說真話。

許逸知道,自己已經過了兩關,再來一個問題,面前這位賀先生基本就會相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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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選擇倒向我們?有什麽非我們不可的原因嗎?”賀喜切下一小塊牛舌咀嚼,吃完才慢悠悠的問。這問題的指向範圍很廣,而面對一個東亞面孔的人問這問題時,有試探家淵的意思。

許逸也停頓了一會才說:“錢。你知道我和摩薩德有聯系,既然已經雙面,多面又有何不可?我可沒說倒向你們,找你來只是合作完此次的事。你們需要有人使中情局的老爺們相信你們散出的情報是真實的,而我,因為上次的事已經被降低了權限資格,再加上這張臉,很難再爬上去了,說不定遲早被發現和黃的事。與其如此,不如撈一筆給自己鋪條不錯的後路。”

賀喜的眼裏一瞬間閃過鄙夷,許逸當沒看見,繼續吃東西。兩人不再說話,各自思考。約過了近七分鐘,賀喜才開始和許逸談這次合作的具體方案,他們都一致同意,今天晚間,一定要确定先前洩露情報的人出自何方并立即實施秘密抓捕。談得差不多時,許逸像是為難的笑了笑,賀喜像是意料到的笑哼一聲:“還有條件?”

“對,有件事想麻煩你。我以前在土耳其呆過很短的一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無意中得罪了你們軍情的人。你能不能向你們上面申情一下,在我們合作的這段時間內,讓他們別來打擾我。”許逸篤定軍情的人如果真的掌握了她的資料,決不會在一第時間向國安的人透露,所以賀喜想問清到底怎麽回事,得到的答案也只會和自己說的一樣,而軍情的人為保證這次事情萬無一失,也短時間內不會再來對她采取行動了。

林清在吃完午餐在游泳池邊散步時,手機收到了消息,她被臨時征調為翻譯,參與下午的會談。有點意料之中的吐了口氣,從各方面看,她都根正苗紅,而且二十八歲享受處級待遇,總得比別人付出得多點。宋伯伯已經私下和她通過氣了,這件事徹底結束後,她就正式接手新聞處副處長的職務。

今晚她出不了這間會所,突然之間,好想好想那個人。只要想到許逸兩個字,臉就已經燒起來了。用手背涼了一下臉,抿着嘴想笑又有些羞澀。先前的不敢承認,大概是怕自己被無情的拒絕,最後連朋友也沒得做。現在…呀,真的怎麽忍也忍不住嘴角溢出的笑意。

周宗明,在他回國前就講清楚分手吧,這是必須的。至于以後家長的問題,一步步來。突然又想到許逸的現狀,忍不住緊張的握緊手心。和賀喜他們接觸應該是向好的方面走的第一步,接下來的千難萬阻,也要陪着那人一步步走下去。年底改選,希望對許逸來說是個契機。陸思柏,爸爸先前就評論過,那人有野心,但那野心光明正大。希望他真能是許逸的希望。

陸澈,對,還有陸澈。現在真的沒辦法去想她要怎麽辦…竟有一絲愧疚。陸澈的愛先她那麽些年表達出來,卻礙着姐妹的身份不能明講。一想就有點亂,可是,絕無可能退讓了…那個吻…剛好些的臉又熱了起來。

同事來叫她,發現了這個秘密,趕緊關心:“你沒事吧,下午時間可長,身體可千萬別有狀況。”林清抿嘴搖頭,輕聲說了句走吧。

進到會場時,不知是人數減少了還是冷氣開大了,她只得把外套穿上。見對方的一個男官員突然向她這邊猛看了一陣,她趕緊低下頭去忙手上的事。

某一年的秋天,她直接從國外飛回南方找許逸,那個剛從部隊被拎回來的人皮膚都曬成很健康的麥色,張着一口潔白的牙沖她笑:你穿風衣的樣子好看,像突然…突然…我不知道怎麽講,就像果園裏的果子,我好久沒去看,某一天,它們就已經金黃成熟,散發着迷人的香味,雖然有點突然,但我心裏好高興。

下午四點二十的時候,她剛有空喝口水,賀喜他們突然進入會場。一時緊張到極點。見他們派人一步步走向周宗明,心都跳到嗓子尖了。結果那人拍了拍周宗明身邊那位商務部領導的肩,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那位領導便疑惑的皺着眉跟着他們出去了。

咬着牙在心裏長舒了口氣,雖然自己要和周宗明分手了,也知道他并非善類,但也不希望他真的是出賣國家利益的那種人。那位領導還不知道,他只要走出這扇門,就再無可能返回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多了些新朋友留言,再來一次:多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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