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生氣

糖糖一跑,花貓立刻叼着老鼠也追了上來，跟追着喂飯的家長一樣，實在讓人感動。

不過,還是糖糖跑得快些，雖然手短腳短，但拐了幾個彎後，他躲在牆角,探頭往後偷偷看兩眼,發現甩掉貓貓後，松了口氣。

幸好,終于不用吃老鼠了。

他拍拍胸口,背靠着牆,小短腿撐着地面，懶懶地歇一會。

“嗨。”

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

糖糖仰頭看去,是一個跟他年齡相近的小男孩，褐色短發，圓圓的鼻子，兩側長着好些雀斑，張嘴時缺了兩個門牙，看起來有點憨，但眼睛大而有神，自信無畏。

男孩坐在一個廢棄的舊木箱上，手裏拿着一塊全麥面包,自來熟道：“你長得挺好看的，不過比我還是差點。你哪裏來的？我怎麽沒見過你。”

但糖糖沒有回答，而是看了男孩幾秒，直白說：“你不好看。”

男孩沒想到會得到這麽個回答,眼睛瞪大，身體往前一傾，差點從木箱上摔下來。幸好及時扶住了，才沒事。

男孩不滿說：“你會不會說話？”

糖糖皺眉，一臉奇怪，像在看一個小傻子，“我現在不是在跟你說話嗎？”

男孩從木箱跳下來，走到他面前，比較了一下。本來以為自己一定比他高的，結果差不多，甚至紅發小卷毛還比他高一點點，肯定是頭發的原因。

男孩扯了扯自己頭頂的頭發，想讓它長一點，高過眼前的紅毛小孩。

糖糖不明白他在幹什麽，轉身想走，恰好這時，肚子咕的叫了一聲。

男孩說：“你餓了？我給你面包吃，你要說我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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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糖對全麥面包沒興趣，“這是撒謊，姨姨說，做人要有尊嚴。”

“尊嚴是什麽？”

“不知道。”

“那就不重要啊。”男孩堅持，“你要說我帥。”

“你不帥。”

“我帥。”

“你不帥。”

“我帥。”

糖糖轉身要走，男孩立刻抓住他的胳膊，“不說我不讓你走。”

可惜糖糖根本不受任何影響，繼續往前走。男孩攔不住，抱住他的腿成了個挂件被拖着走。

糖糖不高興，兩只小手提着褲腰，“你放開我，我褲子要掉了。”

男孩這才松手，卻關注起了別的，“你的力氣怎麽那麽大？我平時趴地上抱住我媽，她都走不動路了，說像拖着頭豬。”

“天生的。”

“哇好酷！”男孩兩眼放光，“我們做朋友吧！我叫約翰，你叫什麽？”

“糖糖。”

“哇！名字也酷！”

糖糖抱着短小的胳膊，小大人似的點頭認可，“你很有品味。”

于是，他們成了朋友。

吃了一半的全麥面包不适合分給朋友，約翰拿出了自己藏起來的牛肉幹，大方地分了一半給新朋友。

糖糖也從小背包裏拿出餅幹，分給他吃。

他們爬到木箱上，一起并排坐着。

咔嚓咔嚓。

吃得很香。

約翰一邊吃還一邊揮着拳頭，很有氣勢地宣布，“我馬上要去上學了，我要當一個超級厲害的劍士！”

“……上學？”糖糖腮幫子鼓起，聲音模糊。

約翰拳打腳踢空氣，擺出自認為帥氣的動作，“上學就是學東西，變得強大，把所有人都打敗！”

糖糖捧着小餅幹，低頭思索。這聽着跟歷練好像挺相似的？

約翰雙手叉腰，讓光照射在自己身上，他想到什麽，轉頭問：“對了，你剛剛在躲什麽？”

“躲貓貓。”

“你力氣那麽大，還怕貓嗎？”

“它給我老鼠吃。”

“那說明它喜歡你！我哥說，家貓很喜歡主人的話，會抓獵物送給主人，擔心他吃不飽。”

糖糖好奇：“那你吃老鼠嗎？”

約翰噎了一下，“老鼠……還是算了。”

糖糖摸着肚子，蔫噠噠的，沒什麽精神，“好餓哦。”

不說還好，一說，約翰也覺得自己餓了。雖然他剛吃過飯不到兩小時。他媽經常說養他像養只豬，吃得巨多，還是不幹活只會搗蛋的那種。

“我帶你回家吃東西吧，我記得菜沒吃完，偷偷拿我媽不會知道的。”約翰提議。

但糖糖搖頭拒絕了，“我在等人，我哥說會有好心人請吃大餐，全是肉。”

“真的嗎？！”約翰口水都要流下來了，直勾勾地盯着路邊走過的人，很想知道是哪個。

等了好一會，還是沒等來好心人。兩個幼崽托着肉乎乎的臉蛋，長長地嘆了口氣，餓扁了。

而就在這時，一個面善的大叔走到他們面前，溫和問：“小朋友，你們知道這個地方要怎麽走嗎？我剛來這個鎮子，不認識路。”

約翰擡起眼皮，想都不想，就給他指了路。

大叔笑着說：“太謝謝了，幫了我一個大忙。我請你們吃飯吧。”

這話一出，兩個幼崽的眼睛都亮了。他們對視一眼。

好心人！來了！

他們毫不猶豫答應：“好啊！”

屁颠屁颠就跟着陌生大叔走了。

大叔帶着兩個小孩，臉上挂着和善的笑，眼底卻閃過一道寒光。

他把人帶去的，不是鎮上人最常去的那幾家餐館，而是有些偏僻的小店。他還解釋說：“其他店這個時間不做菜了，這家是我朋友開的，你們剛好幫忙嘗嘗味道，覺得好吃的話，以後多帶你們朋友來吃。”

約翰一口答應：“沒問題。”

進到店裏。

光線昏暗，空間不大，只擺着一張簡陋的木桌，周圍放了幾張椅子。

陌生大叔跟店裏的人低聲說了幾句，就招呼兩個小孩坐下，閑聊起來。

“你們都是在這鎮上長大的嗎？是很好的朋友吧？”

約翰點頭，“是啊，我們是好朋友！我就是在這裏出生的！”

糖糖：“我不是，我剛到這裏。”

大叔目露驚訝，“你不是這裏的人？那你爸爸媽媽呢？”

糖糖：“爸爸在家，我自己出來的。”

“離家出走嗎？這樣可不好哦。”大叔皺眉勸說，像是個為小孩着想的好人。但緊接着，他又從約翰嘴裏套話，得知他父母很忙，一般他都是玩到太陽下山才回家。

店員把菜端上桌，香噴噴的。

大叔笑呵呵說：“趁熱吃，多吃點啊。”

約翰不客氣，抓起一塊大豬排，張嘴咬了一大口。

糖糖好餓了，也從整只炸雞上撕下一個雞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炸雞外皮金黃酥脆，肉鮮嫩多汁，雖然有些地方炸過頭了，但味道還是可以的。

大叔和店員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食物當然是下過藥的。這次騙來的小孩質量很好，一個好看得像是個貴族小少爺，肯定能賣個好價錢，另外一個雖然長得普通，但體格壯實，也好賣。

他們心裏都已經在盤算着拿到錢要怎麽花了。

兩個幼崽還在埋頭努力吃肉，小嘴都吃得油乎乎的。約翰一邊吃還不忘一邊提意見，很實誠地說味道淡了，店不夠明亮，桌子太少什麽的。

糖糖忙着吃，就挪了下盤子，雪白的手指指了兩個，點頭，又朝別的菜搖頭，表示不行。

大叔笑說：“謝謝你們的寶貴意見啊，一定會注意的。對了，你們不困嗎？”

這都快吃完了，藥怎麽還沒起效？

約翰響亮說：“還早呢，怎麽會困！”

糖糖吃着贊同點頭。

沒一會，盤子就掃光了。

糖糖眼巴巴問：“沒吃飽，還有嗎？”

大叔噎了一下，這還不夠吃？

但小孩還沒昏睡過去，不好轉移，他只好讓同夥再去弄些吃的過來。

糖糖還強調：“我只要肉肉！”

剛才桌上的蔬菜他都沒動，嫌不好吃。

店員嘴角抽搐，“……好的。”

沒多久，店員又端了幾盤肉出來。因為懷疑藥效不夠，這次他下得更多了。

菜上桌後，約翰吃着吃着就耷拉眼皮，身體搖搖晃晃，栽倒在桌上睡過去了，但剩下那個紅毛小孩依舊神采奕奕，雙眼明亮，一點困的跡象都沒有，這是怎麽回事？！

藥沒用嗎？可那個已經倒下了啊。就是這個不行。

糖糖吃完第二輪，有八分飽了，但還差些，就又說：“我還要。”

大叔神情僵硬，都笑不出來了，“小，小朋友……你吃那麽多還不飽嗎？”

糖糖比劃着手指，奶乎乎說：“再來兩只炸雞，應該能飽了~”

大叔和店員沉默對視，再吃，他媽都要把他們吃窮了。這是什麽大胃王小孩，肚子是無底洞嗎？！

他們使了個眼色，決定直接把人敲暈。

一個和幼崽說話，一個繞到後面準備動手。糖糖卻像是後面長眼睛了似的，突然回頭，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你要幹什麽呀？”

明明只是個幾歲的小孩，店員卻被吓了一跳，不管不顧，揮起棍子敲向他的後腦勺，咚的一聲。

……本應該是這樣的。

但糖糖擡手精準地握住了棍子，一臉茫然無辜：“你為什麽要打我？”

店員震驚，下意識想将棍子往回抽，但紅毛小孩抓着，不管他多用力，竟然都死活拽不動。他的表情不禁變得驚恐起來，像活見鬼了。

大叔不耐煩罵：“你在搞什麽鬼？！”

店員正要說話，外面卻傳來說話聲。

“這邊也要巡邏嗎？”

“嗯，都看看。”

是巡邏兵！

人販子瞬間慌了，緊張得手忙腳亂，想把小孩藏起來。但糖糖坐在原位，不肯動，氣鼓鼓，“我都沒吃飽。你不是說請吃飯嗎？沒吃飽怎麽算。”

大叔都要給他跪下了，“吃吃，我一定請你吃飽，現在先跟我走，你想吃多少肉都行。”

糖糖抓着棍子，不高興地抱住短短的小胳膊，“我就不，沒吃飽我不走。”

屁股就跟釘在椅子上了似的，一動不動。

“要不別管他了，有一個是一個。我看他很邪門。”店員飛快小聲說。

大叔果斷拒絕：“不行，他會跟巡邏兵說。”

大叔打算強行把糖糖抱走，但剛一伸手，就被木棍狠狠敲了一下，痛得像是骨頭碎了。他不禁痛呼出聲。

“我就說他很邪門，你不信。”店員面色難看，忌憚地看着糖糖，“我不管了，你不走我走。”

他撈起旁邊的約翰，打算賣掉這個算了。結果，也挨了一棍。

糖糖噘着嘴，不高興命令：“你碰我朋友幹嘛，去做菜啊。”

門外傳來巡邏兵的腳步聲，“這邊有奇怪的聲音。”

大叔和店員不敢耽誤，只能先逃跑，但他們才剛跑出後門，糖糖就開門放巡邏兵進來了。

小小一只幼崽，拎着根木棍，另一只手叉腰，生氣告狀：“大壞蛋說話不算話，往那邊跑了！”

小卷毛都氣炸了，肉嘟嘟的臉頰鼓起，一副我好氣啊的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