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寧水小鎮,農場內。

施翩坐在床上,打量着陳寒丘的房間,不大不小,床貼着窗戶放,床腳正對面是一個小衣櫃,床側是書櫃和書桌,簡單幹淨。

因為她在,書桌上放了零食和水果。

施翩走到書櫃前,大致掃了一眼,是他從小到大看的書和課本,不像是他自己的書櫃,而是由陳興遠整理的,屬于他的有關兒子的記憶。

陳寒丘是這樣一點一點長大的。

施翩瞧着,抽了本書出來。

抽屜她不方便看,看看書總行。

陳寒丘小時候家裏條件一般,書卻不少。施翩這麽想着,翻開書頁,微微一怔,扉頁上有屬于別人的名字。她放回去,又抽了幾本出來,果然不同的書上有不同的字跡。

是他收的二手書。

施翩抿着唇,合上書頁。

這間房內沒有陳寒丘的個人痕跡,只有一些久遠的記憶,施翩随便找了本他的小學課本,關燈上床,床邊只剩一盞小燈。

上了床,找到舒服的位置躺下。

施翩開始翻看今天在農場裏拍的照片,陽光燦爛,綠意盎然,照片上随處可見小羊和土雞,還有池塘裏的呆瓜。

看到呆瓜,施翩不由升起畫小漫畫的興致。

施翩興致勃勃地畫了一陣,畫完欣賞許久,心想全世界的人都會喜歡呆瓜,喜歡它的憂郁和不愛搭理人。

要不……讓大家看看?

施翩眨眨眼,心說為了呆瓜。

她在國內的工作室賬號由查令荃運營,她個人沒有賬號,想了想,創建了一個小號,名字簡單,頭像更簡單。

傳了一張小條漫,她退回桌面。

視線不偏不倚地落在游戲《站臺》的圖标上。

進入東川一中的平行宇宙,跳出一行信息。

[施翩,因為你缺席了昨天的期末考試,你的成績為0分,班級排名45,年級排名……]

施翩:“……”

太好了,平行宇宙的她不學無術。

施翩熟練地切換場景,回到教室。

她在新座位上,一轉頭,吓了一跳,她的新同桌是一位腦袋上散發着瑩瑩的光的npc。

他頭頂三個大字:陳寒丘。

施翩:“……”

太好了,人人争搶的npc變成了她的同桌。

因為座位機制的變化,他們現在的座位按照期末成績排名,0分的她和0分的npc,成了同桌。

施翩打量了下自己的同桌。

面容模糊,身體是一團光圈,和教室裏任何一個npc都一樣。可因為頂着陳寒丘的名字,他變得與衆不同。

似乎只是一個名字,他的輪廓和身軀便逐漸清晰。

甚至他的思想,他的眼神,他說話的語氣……

隔着屏幕,她戳了戳同桌的臉,小聲嘀咕:“在游戲裏都沒有表情,你是吃冰塊長大的嗎?”

游戲有觸感設定,“陳寒丘”轉過頭來看她。

「你在摸我的臉?」他這樣問她。

游戲裏的“陳寒丘”比現實直白許多。

施翩盯着屏幕上的少年,許久,她低下頭,打字:「陳寒丘,你以後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眼前的“陳寒丘”并不只是一個簡單的npc。

由真實玩家填充的劇情和數據,讓他具有了一部分屬于陳寒丘的性格,某種意義上,他仍是當年的那個少年。

所以,他會依照真實數據回答她的問題。

少年思索片刻,回答她:「天文學家。」

施翩靜靜看着這行字,沒說話。

她關上了游戲。

昏黃的燈光朦朦胧胧,施翩随手拿過邊上的課本。

小學的語文課本,翻開看,是一些課文和古詩,上面的字跡稚嫩卻端正,一筆一畫寫得清晰。

施翩忍不住一笑,小時候就這麽正經。

翻了一陣,她生出困意,打着哈欠堅持着翻過一頁,那裏寫着——

「你長大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他認真地寫:「我想成為天文學家。』

那時的陳寒丘,他想觸摸光年之外的星星,想明白夜晚的光從何而來,想知道宇宙的意義。

他仰望星空,注視着每一個有星星的夜晚。

她想,或許在平行宇宙裏,他能夠他想成為的人。

施翩緩慢地眨了眨困倦的雙眼,側頭看向窗外,晴夜的天布滿星辰,她想起風裏橘子樹的味道,緩緩閉上了眼睛。

睡着之前,施翩想,宇宙對他來說,有什麽意義?

隔天是周末,睡懶覺的日子。

不到六點,施富誠被電話吵醒,他匆匆起床下樓,正遇上從外面回來的陳興遠,兩人打了個照面。

陳興遠詫異道:“這麽早?”

施富誠道:“臨時要趕去開個會,時間太早,就不喊小乖了。等她醒了,你和她說一聲我先回去。”

陳興遠一口應下,去廚房拿了幾根玉米,讓他帶着吃。

施翩醒來時,陽光已落滿整個農場。

她睜開眼适應了一會兒,看着陌生的房間,想起自己在鄉下,坐起身,掀開窗簾。

嘩的一聲,她忍不住閉上了眼。

外面的光太亮。

施翩眯着眼躲遠了點,看着早晨的農場。

昨天混亂的小羊群和小動物們今天井然有序在一處位置吃草,看起來安安分分。

她新奇地睜大眼,忽然發現草地上有一只牧羊犬。

施翩下樓時,四處看了一圈,沒看見她爸。一大早上哪兒去了?

正找着,陳興遠在廚房裏喊她。

陳興遠說施富誠有急事先走,再問她早飯想吃什麽,問完又說多玩一天再走,難得過來。

施翩看着他誠摯的臉,說不出拒絕的話。

施翩應下,打開手機看了眼,果然看到施富誠的短信,說一個跨國會議臨時改時間了,把她車開走了,他再找人來接她。

她回了條自己回去,便出去看牧羊犬了。

施翩這一天過得極為充實,上午跟着陳興遠上山摘果子,下午在屋裏躺椅上睡了一小時,睡醒又跟着陳興遠去田裏,拿着一把小鐮刀,一會兒拔蘿蔔,一會兒拎番薯,玩得不亦樂乎,出來還不滿足,去池塘裏怪叫一聲,吓了呆瓜一跳,看大鵝落荒而逃的模樣,她哈哈大笑。

陳興遠看着陽光下發着光的女孩子,她肆無忌憚地笑着,樂于分享,熱情真摯,不耽于享受。

他想起兒子的話,搖搖頭,嘆着氣走了。

那個悶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到這麽好的女孩子。

只是以後,他不會再提相親的事了。

池塘邊,施翩笑得沒了力氣,呆瓜驚恐地擠在角落裏,脖子連腦袋埋入邊上的大鵝的毛茸茸的脖子裏。

她嘲笑它:“就這麽點膽子,不理我時不是很嚣張嗎?”

呆瓜不理她,繼續埋着腦袋。

施翩累了,随手脫下去田裏穿的靴子,露出兩只白生生的小腿,襪子上也沾了泥,她一起脫了,光着腳丫碰了碰池塘裏的水,涼滋滋的,很舒服。

正逢夕陽西下,金黃的餘晖籠罩農場。

風和時間都變得靜谧,施翩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氣,這裏的日子好舒服,她也想住在農場裏。

有點想念她自己的莊園,還有她母親姜萱女士。

正懷念着,她忽而聽到幾聲難聽的叫聲。

呆瓜在罵她?

施翩半支起身,往池塘看去,這一眼讓她睜大了雙眼,呆瓜的保護鵝正氣勢洶洶地朝她游來,一副要找她算賬的模樣。

大鵝的戰鬥力是極強的,許多視頻證明了這一點。

正想着,大鵝怪叫一聲,上了岸。

施翩咽了咽口水,她再看自己弱小的模樣,尖叫一聲,飛快地爬起身,一邊叫陳叔叔,一邊往回跑。

農場寬闊,這一路好遠。

施翩不敢回頭看,鉚足了勁往前跑,正跑着,一頭撞到堅實的胸膛上,她呆呆地擡頭,看見一張冷淡的臉。

她像是見到救星,大喊:“陳寒丘!救命!”

說着,整個人跳起來,連抱帶爬地扒住他。

陳寒丘:“……”

陳寒丘瞥了眼不遠處嚣張的大鵝,喊了個名字,不一會兒,那只牧羊犬跑出來,看了看現場狀況,朝着大鵝跑去,一狗一鵝對峙一番,很快,大鵝被趕回了池塘。

黃昏的光籠罩,女孩子緊緊閉着眼。

她雪白的臉上沾着幾抹泥灰,手腳并用地扒着他,兩條腿挂在他的腰上,恨不得把頭也埋進來。

女孩子的味道很香,她沒用香水。

身上是淡淡的橘子味道。

陳寒丘微微側開臉,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輕聲道:“沒事了,它被趕跑了……別怕。”

最後兩個字幹澀又小心。

施翩閉着眼嗚嗚叫:“先回家!”

她要躲到小屋裏去,她連鞋子都沒有,怎麽可能跑得過大鵝。

陳寒丘微頓,垂在身邊的手動了動,虛握成拳,半摟住她的腰,用力支撐住她的力道,擡步往屋裏走。

陳興遠聞聲出來,一臉着急,看到眼前的場景,愣了一下,他兒子為什麽抱着人家女孩子?

他又看自己身上的圍裙,回屋裏去了。

陳寒丘淡定地把施翩抱回小屋,把她放在躺椅上,去拿了拖鞋過來,低聲道:“到家了。”

他的嗓音微啞,比平時略顯低沉。

施翩試探着睜開眼,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小屋。

她驚魂未定地抱住自己,緩了一會兒,看見陳寒丘,動了動腳趾,後知後覺地紅了臉。

太丢臉了嗚嗚嗚。

施翩輕咳一聲,問:“你怎麽過來了?明天不上班啊?”

陳寒丘移開視線,轉身去倒了杯水,回來遞給她,淡聲道:“春溪住的不遠,就在隔壁鎮,明天順道去了,不用特地再來。”

施翩:“……”

原來是來工作的。

春溪是他們項目80年代主題的主要人物。

她是本地的第一個女拖拉機手,在那時的東川名噪一時,那時誰都知道春溪,知道那個在田野裏奔跑長大的女孩。

施翩捧着水喝了幾口,看到自己髒兮兮的模樣,随口說了句話,便上樓洗澡去了。

只要不提大鵝,她就不會尴尬。

時間會讓他們忘記大鵝,她這樣想着,飛快逃走。

施翩洗完澡,懶得吹頭,便坐到床上,吹着涼涼的晚風,趴在窗沿上往下看,她瞥見那只溫馴的牧羊犬,它正在地上打滾,攤開肚皮,想要主人的撫摸。清瘦的男人蹲在它身前,五指張開,輕柔地摸着它的肚子。

她靜靜地看着,稍許,擡頭看夕陽。

黃昏散盡,地平線上還有最後一抹光輝,天際半明半暗,一顆淡淡的星懸挂西方。

那是……長庚星。

施翩微怔,忽然想起另一個黃昏。

……

計算機競賽成績出來那天是周末。

窦桃和楊成傑先得知成績,立即轟炸了她的手機,最後交給她一個任務,由她去負責通知陳寒丘。

施翩問為什麽,兩人巴巴地說,沒陳寒丘聯系方式。

施翩在沉默兩秒,答應了。

施翩上樓換了條漂亮裙子,穿上新鞋,走幾步就蹦一下,蹦了一會兒,回頭和奶奶說,不回家吃晚飯了。奶奶看這孩子蹦跶歡的模樣,心說上了學,怎麽變得有點傻。

施翩走出小區,先給陳寒丘打電話,沒打通。

她把鴨舌帽往上擡了擡,去找地鐵站。

最近她對他們家附近的站點很熟,因為雨天陳寒丘會坐地鐵來接她,再坐公交車去學校。

自從他答應來接她,刮風下雨都沒找理由推脫過。

施翩知道他家地址,下了地鐵站,時不時看一眼手機,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很快,地鐵到站,施翩上了地鐵。

這是施翩第一次去陳寒丘家找他。

她想,他願意把地址告訴她,應該就是不介意她過去的意思……吧?但也說不準,她猜不到他在想什麽,成天就一個表情。

施翩撇撇嘴,不去想他。

五站後,地鐵在老城區站停下。

老城區是東川很早的一批建築,周圍還有一片沒被拆掉的弄堂。

這裏巷弄複雜,容易迷路。

施翩從不迷路,只要看一眼地圖,這些線條會在她腦中畫出一幅新的地圖。

她拐過七八個彎,在一棟矮房停下。

五層樓高的房子,他住在一樓,平時連陽光都曬不到的地方。

樓下防盜門開着,施翩徑直走了進去。

進入陰涼的樓道,她往左右兩邊看了看,敲響左邊的門,邊敲邊喊他的名字,家裏始終沒動靜。

正準備去外面窗戶看看,對面的門開了。

施翩回頭看去,是個老奶奶。

老奶奶半開着門,打量她一眼,問:“你找誰?”

施翩眨眨眼,說:“我找陳寒丘,是他同學。”

老奶奶哦了聲,說小丘出去了,不是去給人補課了,就是在醫院,讓她晚上再來。

施翩一愣,道了謝後走出樓道。

他原來還在給人補課,去醫院一定是去看他媽媽。

施翩在樓道外發了會兒呆,一時不知道去哪裏找他,正迷茫着,迎面走來一個中年男人,他神色疲憊,略顯憔悴。她讓開路,看着男人低垂着頭走進樓道,沒有上樓梯。

他住在一樓。

施翩緩緩睜大眼,出聲喊:“叔叔!”

陳興遠停住腳步,轉身看她一眼,和善地問:“是不是迷路了?”

施翩忙搖頭,她摘掉帽子,抿抿唇:“我是陳寒丘的同學,我來找他說計算機競賽的事。”

陳興遠微怔,這是他第一次見家裏有同學來。

他上下摸了摸鑰匙,心說讓女孩子進家裏喝口水,又一想,寒丘不在,這不太好。

計算機競賽,應該是着急的事吧?

陳興遠道:“寒丘在醫院。”

他詳細說了醫院地址。

施翩忙道:“沒事,上學說也一樣的,不麻煩您。”

施翩沒多留,和陳興遠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走出老城區,她想了想,去醫院附近晃晃吧,不進去找他,等他出來可以裝作偶遇的模樣。

施翩想着,悄悄去了醫院。

到醫院時,正逢夕陽西下。

橙紅色的光照在路人臉上,照亮他們疲憊的臉,走在路上的這些人,眼睛裏是沒有光的。

就像……陳寒丘的爸爸。

施翩坐在陰影處,觀察着人群。

看了一陣,肚子餓了,摸去醫院外的店鋪,買了兩個包子。這家包子陳寒丘帶她買過,很好吃。

施翩買了包子往回走,走到一半,眼看着陳興遠從公交車上下來,她忙躲在樹後,探出半個腦袋往外看。

陳興遠拿着食盒下車,原來是回家做飯送過來。

施翩看着陳興遠走遠,不敢再進去,呆在原地慢吞吞地啃完了兩個包子,摸摸肚子,沒吃飽,嘴還有點幹。于是,又去店裏買了兩個包子和一瓶牛奶。

這次買完一回頭,陳寒丘從醫院出來了。

施翩一呆,又往樹後躲,心說裝作偶遇也挺正常,就說來這裏買包子。

施翩隔着不遠不近跟在陳寒丘身後,他沒去公交站牌處,像是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

少年穿着短一截的校服,靠牆走路。

他的步子邁得不快,那雙漆黑的平靜的雙眼低垂着,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只餘一張冷淡的側臉落在夕陽下。

施翩靜靜看着,一時間不想去偶遇他了。

他看起來似乎有些難過。

就跟到這裏吧,她想。

施翩停下腳步,正準備離開,忽而聽到一聲小小的小貓叫,聲音輕細,若有似無,再聽就沒有了。

她凝神細聽,小貓又叫了一聲。

這叫聲聽着可憐無比,弱小又無助。

施翩往四處看了看,卻見陳寒丘也停下了腳步,他似乎離叫聲更近,轉身往一個小巷走去。

她頓了頓,跟了上去。

施翩聽着叫聲往前走,剛轉過彎走進小巷,小貓的叫聲更為清晰,她聽了一陣,茫然擡頭往不遠處望去——一牆之隔的樹上,一只小橘貓可憐巴巴地夾在樹枝上。

懸鈴木高大挺立,小貓距離地面幾乎有兩層樓的距離。

它下不來,被困在上面了。

施翩正思索着,餘光忽然瞥見一道身影動了。

少年站在牆對面,隔着最遠距離,忽然加速往前跑了幾步,一個跳躍,平時清瘦的身軀爆發出極大的力量,小臂上肌肉鼓起,握着牆沿,微微用力,翻身上了牆,他平衡性極好,穩穩地走在狹窄的牆沿。

陳寒丘背對着她往樹邊走,沒看見她在。

施翩沒有出聲,擔心吓到他。

她看着陳寒丘走近樹邊,小心翼翼地去抱那只小橘貓,他動作輕柔,抱它之前摸摸了它的頭。那雙骨節好看的手輕輕地抱住小貓,将它帶下樹幹,他沒立即下來,反而在牆上坐下。

少年高坐在牆沿,褲腳收縮,露出一截冷色的腳踝。

他低着頭,懷抱着小貓,緩慢地安撫着它的情緒,一下又一下,耐心而溫柔。

夕陽照下來,懸鈴木樹葉垂落,晚風輕拂。

少年冷漠的側臉浸在柔光下,懷裏的小貓怯生生地蹭着他的掌心,吐出小舌和他親近,慢慢地,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們像在發光。

施翩呆呆地看着,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近處少年高高懸坐,淺金色的光墜落在他身上,遠處餘晖即将散盡,天際長庚星懸挂。

這是她見過的,最美的黃昏。

……

“施翩。”

輕淡的嗓音和那時重疊在一起,施翩恍然回神。

她往樓下看去,陳寒丘站起身,擡頭朝她看來。

夕陽黯淡的光落在他的眼睛裏,那雙總是冷靜的眼,此時被光影所染,眼底竟有幾分溫柔。

他正在看她。

“施翩,吃飯了。”

他重複道,眼神溫和。

施翩定定看他片刻,忽而擡手關上窗,一把拉過窗簾,轉身背對着的窗戶。她急促地喘了口氣,按住左邊的胸膛。

這個夜晚因為陳寒丘的到來,變得有點沉默。

陳興遠發現叽叽喳喳的施翩不怎麽說話了,她安靜地吃完晚飯,說去看呆瓜,順便把牧羊犬借走了,免得大鵝再和她過不去。

施翩走後,陳寒丘的視線跟着她的背影走得很遠。

陳興遠看了眼兒子,心說之前在東川他怎麽沒看出來。他輕咳一聲:“怎麽忽然過來了?”

陳寒丘收回視線,應道:“工作的事,順路過來。”

陳興遠點點頭,沒多問。

施翩轉去池塘邊,在橘子樹下坐下,因為她常來這裏乘涼,陳興遠特地放了一把小板凳。

漂亮的牧羊犬乖乖地坐在她身邊。

她托腮看着池塘裏的呆瓜,另一只手有一搭沒一搭地順着牧羊犬的毛,摸到肚子的時候,她忽然停住。

之前陳寒丘也是這樣摸它的肚子,幹淨修長的手指沒入它的毛發,輕輕晃動,柔軟的觸感傳來,像是他們……在牽手。

施翩飛快收回手,惱怒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手。

牧羊犬轉過頭來,用濕漉漉的溫馴的眼神看着她,似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施翩:“……沒事啊乖乖。”

她摸摸它的腦袋。

池塘裏呆瓜依舊無視她,暢快地游來游去,或是累了,便蹲在角落裏,又或者把腦袋埋進隔壁大鵝的脖子裏。

施翩看了一陣,起身回去。

夜晚太涼,她吹了一陣風,腳變得冰冰涼的,還是回屋暖和暖和。

施翩一溜小跑回去,進門時陳寒丘不在,她悄悄松了口氣,一鼓作氣溜回了房間。

進了房間,她又覺得不太對勁。

陳寒丘不在時,她住這兒沒感覺,當他在的時候,她睡在他的房間,總感覺怪怪的。

施翩心煩意亂,幹脆上床,畫了一只怒氣沖沖的呆瓜。

畫完,上了小號,把這陣子畫的一股腦傳了上去。

傳完,她感覺心裏舒服多了。

施翩把手機丢到一邊,四肢展開,呈大字型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光明正大地發呆。

太久沒有喜歡別人,她忘記了喜歡是什麽感覺。

一個人,會喜歡上同一個第二次嗎?

施翩埋臉在枕頭上,悶悶地叫了幾聲,叫完,她蹭得坐起身,安慰自己:“也不一定是喜歡,正常人看見帥哥也會嗷嗷叫的。”

天才畫家也可以喜歡帥哥,人之常情。

或許這不是喜歡,只是單純地欣賞他的皮囊。

施翩抱着膝蓋,拉開窗簾,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小農場安靜無聲,夜空清亮遼闊,布滿星辰。

有點氣,想找陳寒丘出出氣。

這麽想着,施翩眨眨眼,忽然想起《站臺》裏還有一個npc,她不能欺負真人,欺負欺負假人還不行嗎?

樓下廚房裏,小鍋咕嚕嚕地響着,桂花的味道飄滿整間小屋。

陳寒丘攪拌着鍋裏香甜的果醬汁,陳興遠在一邊給梨子削皮,兩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偶爾交流。

忽而,屋門口傳來幾聲叫,是牧羊犬。

陳寒丘洗了手出去,它乖乖蹲在門口等。

他過去摸摸它的腦袋,問:“怎麽了?”

牧羊犬咬着他的褲腳往外走,他只好跟出去,繞了一大圈,停在午後的草地上,它蹲下身,昂起腦袋往二樓看。

陳寒丘擡起頭,忽而一怔,是施翩睡的房間,亮着瑩瑩的光。

他低頭,和它黑漉漉的眼睛對上,問:“想和她玩?”

牧羊犬歡快甩甩尾巴,輕輕地叫了一聲。

陳寒丘和它對視兩秒,再次擡頭,望着那扇瑩亮的窗戶,低聲道:“我也想和她玩。”

作者有話說:

修狗:那你去啊!

哈哈哈哈哈哈和爸爸說,和修狗狗說,就是不敢和女鵝說。

寶貝們別着急!快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玫瑰 60瓶;大大大大大琳兒 5瓶;錦書雁回、是小周吖、小白想睡覺、670197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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