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一更

這話一說出口,原本還在勸說的人突然就禁了聲。

就連孟九自己也愣住了,他怎的就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将這話說出來了?

有那麽一瞬,他感覺自己像是着了魔,瘋狂的嫉妒沈安,剛才那一瞬間,心中的不甘于嫉妒一下子湧上來,便說了那麽一番話。

衆人皆是震驚,他們都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

不過再看一旁準備進屋、面露尴尬的老板娘……

倒也不稀奇。

江雨秋模樣好,皮膚也白,鎮上找不出幾個比她更标致的姑娘,此時她看向沈安,像是求助,那神情滿是依賴,哪個男人受得了?

同時,衆人心中還覺得,沈老板是真有本事。

鎮上人誰不認識孟九?家中有良田百畝,自己也是個争氣的,年紀輕輕考中秀才,連鎮上的教書先生都對他贊不絕口,揚言他明年春闱一準能過。

沈老板竟然能從孟九手上搶到人,當真是厲害。

沈安冷聲道:“如今她是我妻子,日後莫要動不該有的念想。”

孟九自知失言,只說了句:“是我失言,只是……”

他話沒說完,頓住了。

也不知怎的,他就認定了江雨秋該是他的人。

也是,如今她已經嫁給了沈安,而他娘也在給他物色合适的人選。

他沒有多說什麽,壓着心頭的不甘,只好先離開,不能誤了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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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見江雨秋神色不太好,這會兒人也沒那麽多,便讓劉玉鳳在外頭幫忙看着,他則與江雨秋一起回去。

沈安将她摟住,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孟九,他在準備明年的科考,估摸着就住在這附近,若是不想瞧見他,等劉玉鳳她男人過來,便不用你出來。”

他說話時,去廚房給她倒了杯熱水。

江雨秋看着沈安,也不知道該如何與他開口孟九的事情。

重活一世的事情說起來太玄乎了,她都不敢與人說,哪怕是沈安。

沈安很快便看出來她有心事,便問:“可是有何顧慮?”

江雨秋搖搖頭,到底是沒說。

也不是擔心沈安介意她上輩子嫁過人,上一世遇到山匪時,他們臨死前掙紮了一番,眼瞧着就能逃脫。

當時沈安便與她說,若是能活着,他們倆搬去別的村子,好好過日子。

誰知最後還是沒能逃過。

江雨秋愈發的覺得孟九奇怪,像是有上一世的記憶。

那沈安……

想來是沒有的,不然他剛才孟九說那番話的時候,他不可能忍得住不動手。

沈安見她幾次欲言又止,便說,“不願說便不說,日後想與我說時再說,總之我在便不會讓孟九碰到你一根指頭。”

江雨秋眼中有些酸澀,自從她爹娘過世後,兩輩子都沒有人像沈安這般疼她。

于是她做了成親以後,最大膽的一件事,在沈安正準備出門時,她将人緊緊抱住。

誰知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許是對上一世那些艱難日子的宣洩,或是只想單純的哭一場。

還好她重活了一世,嫁給了沈安,在心裏頭不痛快時,還能抱着他哭一場。

沈安感受到衣服上的濕潤,被她這模樣吓了一跳。

他完全不知道女人哭時他應該做什麽,應該怎麽哄。

沈安只是将人摟在懷中,“有什麽不順心的與我說,一切有我,不必憂心。”

江雨秋擦了擦眼淚,腦袋埋在他懷中不好意思擡頭,只說,“沒,就是想我爹娘了。”

沈安不信她說的,也不知道該怎麽哄,只是等江雨秋哭累了說要歇會兒,早上起得早,這時候有些困。

沈安見她睡了,換了身衣服才出去。

外頭還有人開玩笑,“怎的沈老板要把你家美嬌娘給藏起來?”

沈安也不惱,只是說:“她性子軟,容易被人欺負,她爹娘去得早,在嬸子手下讨生活,她嬸子差點就為了那一千兩的聘禮把她賣去孟家。”

這便解釋了江雨秋與孟家的糾葛,再則,往後劉桂花要過來找麻煩,怕是沒那麽容易。

成親後,沈安行事與往常不同。

換做往常,他說都懶得說一句,但如今他有了顧慮,怕江雨秋被人非議。

“那怎的後來又嫁給你了?要我說,咱們鎮上都有不少姑娘想嫁去孟家呢。”

沈安道:“她爹娘在時,與我家定下了親事。”

“原來是這樣,那她嬸子當真不是個好人,定下了親事還要說給別家。”

沈安沒有解釋其中的彎彎繞繞,任憑他們猜測,只是繼續賣餅子。

他不說什麽,旁人反倒覺得他不愛在別人背後嚼舌根子,更加覺得江雨秋那嬸子,當真不是個人。

快到正午,沈安見江雨秋還睡着,讓劉玉鳳幫着煮飯,順便炒兩個青菜,他去買些東西回來。

早上買的肉都做了醬肉餅,他中午想吃些葷菜,順便買些杏仁和水果回來。

江雨秋問牛乳估摸着是想吃杏仁酪了,雖說不加牛乳的味道沒那般好,不過他做出來的味道也不錯。

買好東西後,正巧經過味香樓。

味香樓的東家是府城的人,裏頭賣的東西也與尋常小飯館不一樣,不然也不會高價從他這兒收獵物。

沈安一進去,掌櫃的便笑臉相迎,“沈老板有些日子沒來,聽說你家生意紅火,怎的今日有空過來了。”

沈安道:“還可以,我來是想打聽打聽,有沒有牛乳。”

掌櫃的面露驚訝,別說沈安是大河村來的,就連鎮上的人也很少有人知道牛乳。

不過他很快便恢複正常,沈安是有幾分本事的,不然也不會将生意做得這般好。

“有,只是比較少,也不知怎麽弄才能把味道弄好,只能沖着這玩意兒稀罕拿去賣,沈老板這是又要做什麽?”

沈安道:“我家娘子想吃杏仁酪,缺牛乳。”

掌櫃的道:“巧了,有個莊子每日都會送些牛乳過來,我去瞧瞧廚房還有沒有,只是不知這杏仁酪味道如何?”

沈安道:“味道不錯,我家娘子愛吃,回頭做了給你送一碗過來。”

掌櫃的也是大方,“那感情好,還剩着一些,你拿去吧,橫豎這東西也不怎麽好賣。”

沈安要給他銀子,掌櫃的卻是說什麽也不收,便只好作罷。

回去時,劉玉鳳已經煮好飯,還炒了兩個青菜,沈安也沒去喊江雨秋,只是又做了他最拿手的竹筍炒肉。

這會兒,江雨秋昏昏沉沉的睡醒了。

方才睡着時,一直都在做噩夢,夢見了她又回到上一世嫁給孟九後,在那個壓抑的孟家,婆婆耳提面命的訓斥她。

然後畫面一轉,轉到她被迫回到大河村時,被黑衣人追殺,這回沒有沈安出來幫忙,只有她一人,。

下一刻,刀子就落到她面前——

“不要,不要……”

江雨秋猛地一下被吓醒,這時,沈安正好來喊她起來吃飯。

她松了口氣,“你來了。”

沈安眼中隐隐有些擔憂,只說:“若是心裏頭不順,與我說。”

江雨秋搖搖頭,“我不知道該如何說,也沒事,只是做了場噩夢罷了。”

也不知怎的,每次見着孟九,她心中都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說句不好聽的,這人就是晦氣,以後有多遠離多遠。

……

吃過飯後,沈安也不急着出攤,去廚房煮了杏仁酪。

這回加了牛乳,杏仁酪做出來時,有一股奶香味兒,做的時候香味便飄出來了。

江雨秋躺久了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這會兒聞到味道,就朝着自家廚房過去,見沈安在裏頭鼓搗。

“這是在做杏仁酪麽?怎的聞着味道與上次不太一樣?”

沈安道:“今日我與味香樓的掌櫃打聽,有沒有牛乳,他便說還剩些,都給我了,回頭得給他送一碗杏仁酪過去。”

江雨秋就在一旁看着,“這味道聞着就好,可問清楚了,哪裏有牛乳沒?”

沈安楞了一下,“忘了,不妨事,一會兒送去時再打聽打聽。”

江雨秋道:“也好,我與你一起,我想着,孟九在這邊,橫豎這些日子有幫工,我想着給你們做身衣服。”

沈安卻說,“三個人的衣服,你一人可忙得來?若是不行,咱們去成衣鋪子買。”

“不礙事,雖說咱們家也賺了不少銀子,回頭得給官府交錢,還得攢錢去府城,橫豎也是沒事,買布匹回來自己做就是。”

更何況,鎮上的食材不必村裏頭,肉一斤就要貴上好幾文。

還有旁的開銷,這銀子可不得省着點花?

沒一會兒,杏仁酪就做好了。

這邊是南方,杏仁是甜的,沈安處理牛乳時廢了些心思,一點兒奶腥味都沒有,聞着就很好喝。

他給江雨秋盛了一碗,江雨秋喝了一口,只覺得甜而不膩,滑嫩可口,果然,就是缺這麽一味牛乳,加上後,有一股奶香味。

正是記憶中杏仁酪的味道。

味道好不說,而且江雨秋上一世還聽說杏仁酪還能養顏,京城裏頭那些貴人們都喜歡。

只可惜牛乳沒多少,做出來的杏仁酪也只有三碗,江雨秋喝過後,沈安将另外兩碗分成四份,一份他自己喝,一份送給味香樓的老板,剩下的兩碗留給劉玉鳳。

剛才劉玉鳳用飯就急匆匆的去碼頭找她家男人,說是讓他快些過來,碼頭那邊又髒又累,一個月累死累活也就四百文,還不如早些來他們家做幫工。

這會兒人還沒回來,她便與沈安一同将杏仁酪用食盒裝着,給掌櫃的送過去。

味香樓的掌櫃姓李,聽說不是本地人,是味香樓東家的家仆。

李掌櫃見他倆進來,笑臉迎上去,“怎的不做生意了?”

沈安道:“晚些,不急。”

說着把食盒遞到李掌櫃的面前。

江雨秋還說:“這是咱們自家做的杏仁酪,特地送來給掌櫃的嘗嘗。”

味香樓一樓人多眼雜,李掌櫃也不着急,只打開瞧了一眼,聞到那味兒便對他們兩人說:“二位可否與我一同去二樓的雅間?”

江雨秋與沈安對視一眼,難不成這人想買他們的方子?

雖說杏仁酪在京城挺常見,不少地方都有賣的,那些富貴人家自家的廚娘也會做。

可永安鎮到底是小地方,別說杏仁酪的配方,怕是不少人都沒見過。

江雨秋心中琢磨着,這方子是斷然不能賣的,可萬一他們開價高呢?

想着,她心中竟然有些猶豫。

兩人心裏頭盤算着,但還是與李掌櫃一起上去。

只是見李掌櫃不說話,他們也沉住了氣,也沒急着問他到底将人喊上來是有什麽事。

李掌櫃将粗瓷碗端出來,拿着勺子嘗了一口。

只這一口,他面色就變了。

分明有牛乳的香甜味,卻沒有那股子奶腥味,也不知沈安怎麽做的,反正他家廚子是做不好的。

杏仁酪的火候掌控得是極好的,口感也好。

早些年李掌櫃也是在府城待過的,嘗過的杏仁酪也不及沈安做得好。

江雨秋笑着問道:“如何?”

李掌櫃道:“自然是極好的。”

沈安卻說,“一則是我娘留下來的秘方好,二則,是你們這兒的牛乳好。”

李掌櫃笑道,“不愧是沈老板,果然有見識,這牛乳自然與尋常莊子上收的不同,是咱們東家的莊子上特地從北方運回來的兩頭牛,長得也與尋常的牛不同,味道自然是好的。”

江雨秋道:“那還得多謝李掌櫃,不然還嘗不到味道這般好的杏仁酪。”

沈安問道:“這牛乳,能賣麽?”

李掌櫃搖搖頭,只說,“總共就兩頭牛,産出來的奶還得分一些送去隔壁清河鎮的酒樓,聽說那兩頭牛産子了,也不知能不能活下來,若是能成,估摸着再過幾個月送來的牛乳更多。”

江雨秋看向沈安,有些為難。

說起來這牛乳不止能做杏仁酪,那四本食譜上,還有別的糕點菜式用得上。

不過這會兒李掌櫃發話了,“這牛乳雖不能賣,不過每日送來的有一壇子,”

說着,他還比劃了一下,估摸着就比他們家賣酸梅湯的壇子要小一點,那也有不少了。

李掌櫃繼續道:“雖不能直接賣給你們,但咱們兩家可以搭夥,我出牛乳,你們每日給我送二十碗杏仁酪來,不過不是面前這種粗瓷碗裝的,是咱們味香樓盛甜湯的小碗,一碗給你們十個銅板。”

江雨秋心裏頭微微有些驚訝,掌櫃的不要秘方,只是與他們合作?

況且杏仁酪最貴的便是這牛乳,他倒好,出了牛乳不說,還一小碗給十個銅板。

她之前來喝甜湯時,見過味香樓的瓷碗,精致的很,上頭還有雕花,只是分量卻沒有那麽多,二十碗約摸着只需要用半壇子牛乳。

多的牛乳可以用來別的東西。

江雨秋便應了下來,方子他們不願意賣,可買做好的杏仁酪她們卻是樂意的。

李掌櫃又說,“我給你們開的這價,可算是良心,只是還有個請求,到時候你們可別去賣杏仁酪,不然人都跑你家去,便沒有咱們味香樓的事了。”

江雨秋道:“那是自然,咱們雖說是小本買賣,可也講誠信。”

李掌櫃笑着說:“沈老板與老板娘的品性我自然是信得過的。”

江雨秋倒是沒想到,出來一趟還給他們家每日多賺了二百文,往後就算是日日買只肥雞回去,她也是不心疼的。

兩人正欲離開,李掌櫃的卻将人喊住。

江雨秋有些疑惑,莫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沒交代?

李掌櫃道:“這段時日可有人去找麻煩?”

江雨秋想了想,覺得除了孟九,似乎沒有旁的人了。

沈安道:“倒是有,不過被打回去了,怎的,掌櫃的聽說了什麽?”

李掌櫃道:“只是這兩日聽了一嘴,咱們家小二與陳記跑堂的熟識,聽說你們家賣糕點擋了陳記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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