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這個人的愛,當真隐忍
這夜寇昔年哪兒也沒去,他陪着我吃飯,陪我飯後院子裏散步消食,陪我看書下棋…
他這樣反常,我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因為他要出遠門,所以在彌補我。此前他都不會主動握着我的手,先下扣得緊緊的,我手心都熱得蓄起一層薄汗。
“衡時,這一處空着不好看,你覺得該種些什麽好?”寇昔年指着鯉魚池旁那出空地。
我想起了上輩子,寇昔年府裏這一處一直空着,後來長了草,他不許人打理,任由草長得半人高。當時我只覺得鯉魚池修得漂亮,讓這一蓬雜草毀了整體美觀。
但我只在心裏想,從不過問。先下他問起,我便反問他:“你原本想留着種什麽的?”
寇昔年說:“原本也是留給你安排的。”
“我?”我大惑不解,“你何時為我留的?”
寇昔年不回答,別開視線不看我,我卻看到他耳尖紅了。我覺得有意思,沒見過他這般羞澀的模樣便探頭去望。他不僅耳尖紅,連着整個面頰都泛着粉紅。
“你臉紅什麽?”我問他。怎料他用另一只手捂住我的眼睛,不許我再看他,我任由他捂着再問起那塊空地,“若我不在,你打算種什麽。”
他拿開手,也沒看我,說:“什麽都不種。”
“空着做什麽,長草嗎?”
寇昔年點頭:“讓它長。”
不知為何,我有些心疼這樣的他,便不依不饒問:“特意為我留,我不在便讓它長草荒了,你這什麽意思?”
他又不說話了。可我想知道答案,松開兩人握着的手預備抱住他撒撒嬌也行,就這個掙脫手的動作将他吓到了,不僅不松,我兩只手都被他抓牢了。
“開府就留的,你願它便繁茂,不願它便抛荒。我…我亦是。”
我的身子明顯頓住。上輩子他什麽都不種,荒了也不許人打理,原是這個道理。開府就留着,據我所知,這人四年前開得府,四年前我還在榮陽城逃學逛酒樓,哪裏知道寇昔年是誰。
這個人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喜歡我的。
他将我的手握得很輕,讓我随時都可以抽離,我确實也抽離了,只是下一刻抱住他的腰,在一衆管家仆人眼下,抱得緊緊的。
“寇昔年,你怎麽這麽傻,你以後不許這樣,不然我就…我就咬你!”我微仰着腦袋看他,他也正看着我,卻不回抱我,只是,我的臉也燙紅了。
寇昔年這個讨厭鬼,一點羞恥心都沒有,當着一衆家仆的面捧着我的臉吻下來,我也沒辦法,只得回應他。
待再擡頭時,家仆皆沒了影。沒了人還顧及什麽,我也沒羞恥心的和他說能不能再親一會兒,寇昔年怎麽可能拒絕我。
站得久了我身下痛,心裏雖不舒服着,也要賴着寇昔年讓他背我。回去的路上,舒舒服服靠着他的肩,我想了想,輕輕在他耳邊說:“種合歡樹吧,兩兩相對,恩愛長久,好不好?”
寇昔年腳下一頓,側臉看我,漂亮眸子裏不加掩飾的喜悅,我往前探了探,蹭着他的鼻尖,“到底好不好?”
“好。很好。”
回了房我便高興不起來了,一身的斑駁叫我如何面對寇昔年,脖頸的吻痕尚且消去一些,他沒問當是沒看到,那身上的我該作何解釋。
他原本要幫着寬衣,心虛下我揪着衣襟轉過身自己脫,他也沒迫我。我躲在屏風後脫了外袍,鎖骨上的吻痕沒消,估計一時半會也消不下去,我為難了會兒決定,若寇昔年問起就說蚊子咬的。
還有一個法子,吹了蠟,黑燈瞎火總看不到了吧。
于是盡管寇昔年半靠着他不知在看什麽書,我也很快将蠟剪了,然後将他連人帶書推倒,“該睡了該睡了。”
“好。”
書掉在榻下寇昔年也沒管,替我攏了被子便規矩得睡在我身旁。我本身是個睡不規矩的人,以前在家一個人睡,想如何翻便如何翻,現在有了個寇昔年在身旁,新婚那夜尚且規矩,現在我不想束着自己。
我翻身壓在他暖乎乎的身上,委屈問:“寇昔年,你為何不抱着我?”
“可以嗎?”他小心翼翼問。
“不願嗎?”我小心翼翼反問。
寇昔年這才攬着我的腰,将我帶進他懷裏,冬日裏再也沒有比被寇昔年抱着,更能暖和入睡的方式了。
可我身下那處時不時難受,久久也睡不着。我動了動放在他胸口上的手指頭,今夜連月光也沒有,想偷偷看看寇昔年的睡顏都不行。
“睡不着?”寇昔年忽然問我。忽如其來的聲音雖輕柔也将我吓得不輕,我用下巴蹭着他的肩以示回應。
“那,我的衡時在想什麽?為什麽睡不着?”
我在想的事兒,不能同他說,明明是我的不對,我還要這麽委屈,整個人攀到他身上讓他摟着我。
“你今天說要去邑城,何時去?”我心裏除了記挂自己失身不守夫道,還記挂着這事兒。
“後日出發。”他揉了揉我腦後的發,問:“舍不得我,還是什麽?”
“我想與你一同去。”
寇昔年想都沒想便拒絕了我,“危險,你不能去。”
我如何會聽話,不開心的別開臉,“哼,你就不怕回來我與別人好了?你都說要去很久,我為何要等你!”
寇昔年不說話,将我摟得更緊了。這種情況,我只得耍橫,“你不讓我同你去我自己去,邑城,須得坐船,我知道的。”
“衡時!”寇昔年語氣重了些,“聽話。”
“寇昔年我讨厭你。”我惱了,掙開他的手滾到榻裏邊,身下痛得想哭,便順理無聲哭出來。
我怕寇昔年在外有個好歹,從前我不在乎,如今他的命就是我的命,他若傷着,我如何能好受,如何能安心。
這人就是不明白。
“衡時…”他在背後喚我,見我沒反應主動貼過來,再次将我攏進懷裏,“不會很久,我保證。”
他說他不會去很久。
“那是多久?”我哽咽着問吓着了他,見他要去點燈我忙抓着他的手,“不要點。”一方面不想讓他看我哭,另一方面還是因為鎖骨上遮不了的斑駁。
“如何哭了,嗯?是不是不舒服了?”
“我…我沒有。”我欲蓋彌彰再問一遍:“你去多久?”
他用衣袖邊擦我眼淚邊說:“五日,如何?”
“既然五日可以,你又為何同我說要很久?”
他頓了頓,說:“我以為你想讓我去久一些。”
這回輪到我沒話說了,寇昔年如何對自己這樣狠,愛我便可以不見我。上輩子合離後,司家陷落,他第一時間趕來因何,他只是明面上遠離了我而已。
這個人的愛,當真隐忍。
再大的怨這會兒也消了,我雖嬌縱又不是不講理,側回身子重新抱住他,身子實在不舒坦,只得軟着聲音央求他:“我腰酸睡不着,你幫我揉一揉。”
寇昔年什麽也不問,手已經在輕輕揉捏了,正和我意,終于舒坦了,枕着他的胳膊,我越來越迷糊,何時睡熟都不知道。
第二日醒來,寇昔年還在我身邊。晨光從雕窗投進來,晃着我的眼,只得拉高被子繼續睡,順便往寇昔年懷裏鑽。
我不起,寇昔年也不能起,玺林也不敢直接闖進來叫我起。這便是我最滿意的時候了,寇昔年真會嬌慣人!
“再不起,就該吃午膳了。”寇昔年捏着我的臉晃了晃,我睜開一只眼睛看他,“正好,起來吃午膳。”
這話将他氣笑了,在我耳邊說我是懶蟲。但我才不管,昨日是真将我累慘了。好不容易起了,腦袋昏沉得厲害,寇昔年不顧我反對請了大夫來。
那白胡子老大夫非說我病了要給我紮銀針。比手掌還長些的一針橫在我眼前,半根都要插進手臂裏,我哭也沒用,寇昔年直接別開臉不看我,好一個負心漢,昨夜裏還抱着‘衡時長,衡時短’現在翻臉不認人,我氣得頭更昏了。
于是真就昏了過去。
半夜迷糊才醒,也不覺着餓,只是犯惡心,有些想吐。寇昔年抱着我動了動,“醒了?”
我沒力氣回他只得眨眨眼。現在這般反應,若我是個女子,定會懷疑自己有孕了,可我不是。寇昔年說我起了熱,總和我道歉,我覺得沒必要道歉,我有病大夫紮針,也合理,有什麽可道歉的。
可他就是一副做錯了的模樣,又是親又是抱。就是如此我才發現,我竟換了身亵衣亵褲,看了許久,有些不敢置信:“你幫我換的?”
答案是肯定。我瞬間沒了生氣,他想必都看到了,情愛留下來的痕跡不論我如何扯謊都編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說辭來,如此一來,該道歉的是我。
“煮了清粥,你一日未進食,多少吃一點?”
我不想吃也點頭,寇昔年不問我便更加愧疚,或許他在想,如何同我合離妥當,或者他在想家醜不可外揚……他在想什麽我能猜出百種可能。
我獨獨在想,等病好了去街上打聽打聽,哪裏可以買到緊實一些的豬籠,我怕我求生欲太強掙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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