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要寇昔年
第二日醒來身旁果然沒人,我的心往下墜了墜。用手摸着身側冰涼的床榻,忍不住想寇昔年為何一夜不歸,是不是準備疏離我,是不是要走了…
心裏控制不住的難受。
從前我心裏恨着他,于是思念也叫我歸結于恨。如今才後知後覺,抛卻別人強加給我的,對他的成見。即便不願承認,也否認不了,我喜歡寇昔年,很喜歡。
玺林何時進來我都未曾發覺,那小子一出聲将我吓得不輕。
“日上三竿了,殿下怎麽還躺着不起。”
我翻了個身背對着他,這時候我不願和他貧,心裏郁悶時什麽都不想做,吃也不想,說話也不想,只想一人待着。
玺林許是覺出我的異樣,他問:“今日又怎麽了?”
我動了動嘴,覺得憋悶,能與一個人說說也好,于是道:“心上難受。”
玺林卻道:“呆煩了,想出去吃酒找樂子了,是不是?”
我沒說話,說起酒,倒是個好玩意兒,我正有愁要消解,喝一喝也好。
玺林将走神的我拉起來,麻溜收拾幹淨,系上絨鬥篷又老樣子塞個暖手爐給我。
“小祖宗你到底在想什麽,這麽入神?”
這麽明顯嗎,我看看他,頓了頓。
玺林自小伺候我,我同他的關系不是一般好,平日裏有什麽說什麽,我二人無論誰語出驚人,另一個都會表示理解。
我扭頭看着銅鏡中扭曲變形的臉,黯然失魂道:“我好醜。”
玺林沒法,無奈道:“你再敢說醜,建安城就沒好看的了!”
建安城喜歡我的人很多,男男女女皆有,即便後來我嫁給寇昔年,偷跑出來玩時,總有人想和我好,纏人精似得擺不脫,礙着面子我從不與寇昔年說。若和他說了,就無人敢這麽纏着我了。
但,我要面子。
換做現在,我定要一天同寇昔年說十遍,有人調戲我,你管不管?
想是這樣想,我仍舊焦慮着,看着銅鏡裏的臉。寇昔年好像并不喜歡這張臉,他不喜歡,我能怎麽辦,難道換一張……我忍不住脫口而出,更加難受道:“他不喜歡我。”
這個他不言而喻,自然是寇昔年。玺林不禁翻了個白眼,“怎麽會不喜歡?倒是世子您....”
我看一眼玺林不贊同他的說法,“就是不喜歡。我與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他娶我,心裏沒有喜歡,是皇命難違。”
不是口不擇言,是我真這樣覺得,寇昔年若喜歡我,便不會對我這樣冷淡,三天兩頭讓我守空房…
不料才說完,寇昔年進來了。
我當真是倒黴,臉瞬間發燙,手忙腳亂去倒茶。祈禱寇昔年沒聽到,一點沒聽到。這樣羞人的話,我怎能說出口,還讓他聽到。
玺林也當真沒義氣,撇下我沒臉見人自己跑了。
我一時不好意思看寇昔年,茶喝急了嗆得腦子嗡嗡的。
寇昔年體貼幫我順着氣,見鬥篷勒的我難喘氣便擡手幫我解了。
他神情淡漠着,說:“我要去趟邑城,會很久,你在府上……若覺無趣,我送你回榮陽城。”
他要送我回榮陽城,他果然不喜歡我,又為何用生世不得善終來換我的平安順遂。況且,他曾應允我,同我一起回榮陽城,現在只說送我回去,同将我趕回去又有何區別。
“寇昔年,我讨厭你。”
我賭氣站起來就往外走,若不這樣只怕又得在他面前哭,我此刻想要面子。
“世子,你去哪?”玺林在門口撞見我,詫異之下忙跟上,“世子,做什麽哭了。”
“你閉嘴,”我罵玺林,他這樣大聲,若被寇昔年聽到了怎麽辦。
我想去喝酒,即便青天白日,我也要灌個伶仃大醉,便随便寇昔年去哪。
酒樓的老板可能都被我的架勢吓到了,烈酒一壇接一壇,我心裏不痛快便不停往肚裏灌,喝一半漏一般,衣裳都沾濕了。
“小祖宗,你這哪是喝酒,蠻灌呀!”玺林在旁勸,我不耐煩他叽叽喳喳,叫他麻溜滾出去。他當真出去了,但沒多久又回來。
不僅勸,還變本加厲搶我的酒,氣得我叫老板把店裏的酒統統上上來,這樣他總不會搶我的酒了吧,這麽多,想喝自己拿。
他還要搶。
我揩了眼淚望着他搖晃的虛影,委屈道:“桌上這麽多,你就要搶我的,玺林你放肆,你也要同我作對,都不喜歡我,要将我送回去....”
“衡時,乖,同我回去。”
看着玺林的臉我竟然聽到了寇昔年的聲音,晃了晃腦袋,眼前的人到底是誰我也分不清,或者是我醉糊塗了自己想出來的。
他不僅要搶我的酒還讓老板将酒壇子都撤下去,我不肯,抱着一壇不放:“休要放肆,我是義親王府的世子爺!不許拿我的酒,退下,通通退下,我要一個人,一個人呆着……”
老板倒是退下了,還有一人偏不,我覺得他像寇昔年,大概率是我假象出來的,他奪了我的酒壇抱住我,“你不想回榮陽城就不回去,好不好,先跟我回府?”
他說起榮陽城我便覺得委屈,哽咽道:“寇昔年不要我了,要将我送回去…”
“沒有不要你,是怕在建安城你沒有玩的去處,也怕你想家念友…”
我盯着這個長得像寇昔年的人看了許久,又忍不住想哭:“騙人,他就是不要我,他要将我送回去…我要寇昔年,不要回去…”
我哭得喘不過氣,推開抱着我的人,搖晃站起來連退了幾步才站穩。我想起了上輩子總愛占我便宜的人,這個人就是,憑什麽抱着我,我有夫君了,別人抱不得。
“衡時,你乖些,”他的聲音帶着無奈,強行抱着我不算,還要解我的衣裳,“酒濕了,換一身免得着涼。”
“我不要,不要,”我推也推不動,他不怕我世子爺的身份,總得怕令人聞風喪膽的禦龍衛吧。于是我狐假虎威,哭着道:“你膽敢碰我,我夫君是禦龍衛的頭,我要叫他殺了你,你怕不怕,怕就放開我…”
我的威脅一點作用都沒有,他一點也不怕,還在笑。我氣得想咬他,張嘴咬在他下巴上,醉酒的緣故我使不上力,伸舌頭舔了舔,細細的胡茬紮舌頭得很。
“你方才說,你的夫君是誰?”他問。
我不滿仰頭看他,暈暈乎乎的,強裝鎮定告訴他:“夫君,我有夫君了,寇昔年是我的,我的夫君,你怕不怕…”
“嗯,”他抱着我往榻走,邊道:“怎麽不怕,從你口中說出來,簡直怕死人了。”
聞言,我得意笑出聲,靠着他的肩不至于倒下去,“我要找寇昔年,我要寇昔年…”腦袋昏沉得厲害,我擡頭也看不清對方長什麽模樣。
果然是騙子,說是脫了換身衣裳,結果他直接将我壓在榻上,扣着我的手。
這一瞬間我又看到了寇昔年,俊俏的面龐帶着柔柔的笑,他叫我閉上眼睛,我魔怔了,便聽話閉上。
他在吻我,與那晚的夢重合,我醉了也要做春夢。
擡手抱着他的脖頸,心中酥酥麻麻的癢。直到他的唇離開我才睜眼,确是寇昔年,他喘着氣看着我,模樣太勾人了。
我收緊手臂,對他說:“年哥哥,我還要親。”
那一吻落在我的脖頸上,我應當是癢着呼出了聲,我如何能發出這樣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可我忍不住。
後邊便一發不可收拾,我與夢裏的寇昔年滾到一處,迷糊間痛得我倒吸口涼氣,好在耳邊有個人哄着,寇昔年不僅長得好,聲音都這般好聽。
什麽都記不得了,唯記得耳邊那一聲聲‘衡時’,因為前面總跟着‘我的’,所以我沉淪了,摻着醉意,我想要得更多。
“舒服嗎?”他在問。
我老實點頭,累得只顧喘氣,原來夢也讓人這樣累,只是奇怪,太真實了。身臨其境般,痛也好舒适也罷,他吻在身上的觸感,就好像真在擁有着。
我昏了又醒,外邊天大黑。不免震驚,我竟在醉後做了一天的春夢。想喚玺林,開口的嗓音跟冒煙似的,啞的吓人。我心吓一跳,兀自撐起來,身下傳來不适,我不僅心跳更快,腿也麻了。
撩開亵衣亵褲,遍布的斑駁吻痕映入眼簾,“轟”的一聲,我的天塌了。酒後亂性,我同誰…
客房門被推開,不是玺林,更不可能是寇昔年,而是我的發小,關朝晖。
“阿尋醒了,餓不餓?”關朝晖自然坐到我榻旁,他本想摸我的發,我避開之餘,死的心都有了。該不會醉後把關朝晖當做寇昔年,客榻雲雨…
“你…”我原本想确認是不是,怎料他說:“事已至此,阿尋你別難過,日後我定常常同你…”
“你別說了!”
我打斷他的話,忍着痛穿衣穿鞋,慌亂跑出了酒樓客房,天果然大黑。白日裏寇昔年沒來尋我,也好在沒來尋,若讓他親眼見到……該如何。
就算沒親眼見着,我心裏也過不去,酒後亂性發小,還在成了婚的情況下。
以往看的話本說,這情況在建安城是要浸豬籠的。越想越傷心,我去了上輩子常來的秘密之地,遙山腳下的樟樹林。那有一處靜止的河,支着供垂釣的木板。我就這麽蹲在上面,肚子餓的咕咕叫,淚流得眼睛疼。
我,不守夫道。
扔了顆石子進水中,憋憋悶悶的“咚”聲,我恍若找到了舒解的方式,小石頭一直扔啊扔,一時間忘了我出客棧出得急,髦衣也沒穿,耳尖凍得發疼,手凍僵,腿也麻,連着那處也言不清的痛。
玺林找來時,我撐着手就快眯着了。那兔崽子一嗓子,吓得我差點一頭栽進河裏。預備開口斥責他的咋咋呼呼,開口間瞥見了寇昔年。
愧疚恒生,忙扭過身子,将衣領往上提了提。
“世子,您怎麽跑出來了,讓奴同老爺好找。”玺林原想扶我起來,寇昔年搶了先,卻沒扶我,而是将自己的絨鬥篷解下來将我裹得嚴嚴實實,漏出一張臉來,我委屈巴巴看着他。
“穿這麽點跑出來,你冷不冷。”他這樣說着伸手捧着我的臉揉了揉,連同着耳朵也護在手裏。
“冷,”我傾身過去,壯着膽子說:“你抱着我。”
他果然緊緊抱着我,用面蹭着我的,“為何自己跑出來?”
我當他問我早上的事,便說:“我不回榮陽城,你在哪我便在哪…”
“好,不回去。”他的語氣帶着寵溺,我聽得心裏軟軟的,可想起我酒後亂性,便渾身舒服不起來。
想起了‘浸豬籠’,寇昔年應當不會送我去浸,他最有可能同我合離,這事兒須得瞞着,我不想同他合離,說好陪他善始善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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