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二天,林大哥送林真和林小幺去鎮上,有了這麽個壯勞力,林真和林小幺比昨天可輕松太多,到得也比昨天早。

剛把攤子支開,炭火燃起來,昨天第一個買的掌櫃急匆匆地拿着一串銅錢找上來:“快給我來十串雞肉十串豬肉,筍幹蘑菇木耳蘿蔔也一樣才十串!”

“!!!”林大哥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好家夥好家夥,這是捧着銀子上門哪。

在路上他已經問清楚了,菜一文錢一串,肉三文錢一串,叫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三文錢都可以買一個雞蛋,再添幾文就能買一斤肉,昨天自己看見的錢可別是做夢吧。

但現在眼前的一幕告訴他,不是做夢!

林真麻溜地把掌櫃點的東西放進麻辣湯裏,煮熟了之後裝了兩個大號竹筒才裝好:“承蒙惠顧,一百文,因您買得多,特意多送您三串雞肉,歡迎下次再來。”

“哎呦大氣啊小老板,”三串鮮嫩的雞肉,掌櫃發覺得自己賺到了,趕緊叫林真:“再多加一點湯,也不知道你是怎麽熬出來,忒香了,煮一點面放裏頭,絕了~”

昨天第一次買回去的掌櫃連味兒都沒嘗到,就吃了一碗麻辣燙湯拌的面,也叫他吃得香噴噴的,所以今天一大早就來了。

林真也爽快,給這個大顧客舀了兩勺湯。

掌櫃發拿着竹筒還沒走,昨天那個胖乎乎自帶大碗的中年男人就來了,一看見掌櫃發,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被肥肉擠得眯縫的眼睛瞅了一眼掌櫃的,問林真:“他買了多少?”

“十串豬肉十串雞肉,其他蔬菜各十串。”

中年男人肥嘟嘟的大手一揮:“每樣都來十一串。”

“……”

掌櫃的跟林真道:“給他煮給他煮,這老小子還記恨當年沒我讨女孩子喜歡呢,德行!”

中年男人也不反駁,只把手背在伸手,勒出滾圓的大肚子:“那叫我大度,不跟你計較,只有你把那些事兒當了真。”

“是是是,是我當真,那我先走了,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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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臉色一下子急了,催促林真:“煮好了沒有,那老鼈孫要跑了。”

正撈着東西的林真嘴角抽了抽,咋滴,你還想沖上去來個泰山壓頂啊。

他趕緊把東西裝好,讓林小幺把錢收了,然後把東西遞給中年男人。

只見中年男人拿着兩個大號竹筒,以與身形嚴重不符的速度奔到掌櫃的後面,狠狠用肚子撞了一下掌櫃的。

……

林真捂臉。

今天比昨天更忙,林大哥也被叫過來跟着一起煮麻辣燙裝麻辣燙,裝銅錢的箱子滿了以後林真直接把裝木炭的籃子騰出來,接了就順手扔進去。

今天來的客人比昨天多一點,幾乎全是回頭客和看見這麽熱鬧來湊熱鬧的,但是今天帶的材料和昨天差不多,所以比昨天收工早。

林真把身上圍裙一扯,提着籃子對林大哥道:“我和小幺去買點明天用的肉,哥你去三岔路那裏等我們,我們買了東西就去找你。”

小推車下面的木箱子裝滿了銅錢和一些小額的碎銀,旁邊的籃子裏也是一層,林大哥的一顆心就跟被兔子抱着一樣,七上八下的。

但是還不等他回答林真就拉着林小幺走了,纖細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推着小推車到三岔口,找了一個靠牆的位子站着,眼睛一刻都不敢從推車上離開。

其實他不用這樣的,畢竟在其他人眼裏,這輛小推車雖然還算新奇,但是上面放的陶罐一點都不起眼,只叫人覺得賣吃的東西能賺多少錢。

要不然,林真也不會走得這麽放心這麽幹脆。

帶着林小幺,林真先是去糕點鋪子,買了兩斤棗泥糕,再去肉鋪買了上好的五花肉五斤,一個豬頭,一副豬下水,再去香料店買了麻辣燙的香料。

路過一個小攤販的時候,他發現林小幺的目光往攤販上面掃了一下,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小攤販上面擺着一些木雕的簪子或者顏色還算鮮亮的發帶,一看就是小哥兒或者女人用的東西。

他摸了摸鼻子,意識到自己好像都快忘了小幺是個哥兒了,喜歡這些東西也是很正常的。

他拉住走在自己前面的林小幺,把他拉到攤子面前,下巴往那兒點了點:“喜歡哪個,咱們買一件。”

林小幺搖頭:“不要,我們不買。”

林真發現了,林小幺就是典型的心口不一症,說不要那就是要!

他掃了一圈,拿起一條淺藍色的繡桃花的發帶,往林小幺手裏塞:“我覺得這個好看,顯得人精神。”

然後又挑了一條桃紅一條粉紅,一條青色的,正好春香杏香槐香他們一人一條,至于其他的,大的都是八九歲十歲的小子,小的還在剛會走路吃奶,都用不着這些東西,以後再買合适的。

賣東西的小攤販沒想到這穿着一般般,但是長得極好的小哥兒這麽大方,一邊把發帶用油紙包起來一邊道:“您的眼光真好,把我的攤子上最好的都挑走了,一共三十六文。”

林小幺一聽三十六文,就想把自己昨天的工錢掏出來。

“好的,錢拿好。”林真直接把銅錢給小攤販,把發帶都塞給林小幺,“你回去給他們發,再給他們梳個好看的頭發。”

林小幺拿着發帶,抿了抿嘴唇:“謝謝哥。”

“都是哥了還說什麽謝謝,”林真順手在他頭上呼嚕呼嚕頭發,“快走吧,大哥該等急了。”

他的聲音有些特別,語調比大部分人軟,說話尾調上揚,只要聽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

正被舅母拉着的顧栓子猛地回頭,便看見林真在摸一個長得頗為清秀的黑小子的頭發,兩人笑着往街頭走去。

他死死咬着牙,腳步往那邊走了一步。

馬氏拉着他的手立刻就緊了,一張塗得白白的臉上有了些許神色,低頭看着顧栓子:“這鎮上人來人往的,你可要仔細些,要是走丢了可怎麽辦!”

跟她脂粉厚重的臉極其相配的紅唇邊跟顧栓子說話邊跟店鋪的掌櫃道:“那匹青色的布拿來給我看看。”

掌櫃的立馬拿下來,笑着道:“上好的棉布,顏色也染得好,夫人要是看着可以就帶一匹吧,做身衣服穿出去絕對的倍有面子。”

這話說到了馬氏的心坎兒上,親親熱熱地低頭跟顧栓子道:“就拿一匹吧,給我們栓子做身衣裳。”

翻了年,已經八歲的顧栓子眼珠子黑沉沉地,看着馬氏一句話也沒說。

馬氏拉着他手的勁兒越來越大,臉上的粉好像變成了一張慘白慘白的面具,因為跟下面的面容嚴重不符,撲撲地往下掉粉。

她叫丈夫拿上布,扯着顧栓子坐馬車回村。

剛到村口,從馬車上下來,大樹底下乘涼的老阿叔和老嬸嬸們都争着跟她打招呼:“周濤你們家又去鎮上買東西了,我瞧瞧,顏色好正的一匹布!”

馬氏攬着顧栓子:“是給我們家栓子買的,這不天熱了嗎,做身衣裳正好。”

“還是你們兩口子想得周到,再沒有比這更妥帖的了。”

“唉,我們也只能做到這些了,要是這孩子爹娘還在,肯定比跟我們住一起強。”馬氏硬是站着跟他們聊了一會兒才走,剛一進院子們,終于放開了顧栓子。

得了自有的顧栓子狠狠掙開他,跑着就要進屋裏。

馬氏連忙叫家裏兩個十二三歲的兒子:“哎呦,快攔着點人哪,別叫他沖到家裏的東西!”

周濤是個大骨頭架子,兩個兒子随他,小小年紀就有一米六,圍追堵截硬是把八歲的顧栓子按在了地上。

周濤望着被死死按在地上的顧栓子想說什麽,旁邊想馬氏先開口了:“你們看好你們表弟,剛才去藥鋪裏看,大夫說他這瘋病好像更嚴重了,不僅以後都說不了話,可能還會打人。”

這些話藥鋪裏的大夫确實說了,說的時候周濤也在場。

只是他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好好的侄子到了自己家竟然不會說話了,還一言不合就摔東西砸東西。

他面色頹廢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被兩個兒子把手綁起來,推到那間最寬大最好的房間的顧栓子,由衷地對逝去的妹妹說了一句,哥盡力了。

而被捆了雙手,随手扔在床上的顧栓子瘋了一般掙紮,可是任憑他怎麽動,兩天沒有一顆米下肚的身體除了越來越虛軟無力,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臉半埋在被子裏,只露出像被鮮紅的血泡着的一只眼睛。

他想起來到這裏每件事,想到今天在鎮上看到的林真。

他真快,這麽快就換了一個比自己爹還年輕的丈夫。

——

“我耳朵怎麽這麽熱……”飯桌上,林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耳垂。

坐在他旁邊的林阿爹看了一眼,果真紅得快要滴血似地,他笑着道:“這是有人在想你呢,還想得厲害。”

“能想我的都在這張桌子上了,難不成是顧大想我不成。”

“你個孩子,怎麽能說這麽瘆人的話!”林阿爹被吓了一跳,不過林真這話讓他想起了一些事兒,他估摸着,試探地道,“真哥兒,你以後有沒有想再找個人一起過日子的打算?”

“噗——”口裏的湯噴出來,林真趕緊抹了抹嘴。

林阿爹道:“今天白天我遇到村子裏的人,他跟我提起他有個遠房的堂哥,前年家裏媳婦生孩子的時候運氣不好去了,現在想找個會知冷知熱的,好好過日子。”

“阿爹問了,那個小夥人不錯,長得周正,還會一門木匠的手藝,一年五六兩銀子的進賬,而且家裏兩個老人也和善,嫁進去吃不了苦。”

“我的好阿爹,你覺得這樣的人會看上我?”

不是林真埋汰自己,他一個小哥兒,在家裏的時候就能鬧出勾引錢少爺,進錢家門的事兒,又因為孕痣淡被錢家掃地出門,然後轉身勾搭上顧大。

雖然不是他做的,但在這個時代,正常人家看到他早就繞道走了,更別說這麽一個明晃晃的金龜婿找上門來,這是哪門子的天大的好事。

林阿爹顯然也知道自己哥兒的情況,咳了咳道:“……那家小子不知道在哪兒見到你,就……”

林真明了,感情這是看上這張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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