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咕咕咕——”
不知道是誰家養的雞,響亮地打着鳴,林真他們和昨天一樣,天稍微亮一點就起床出攤。
他摸了摸脖子,覺得醫館裏的藥真好用,睡醒起來嗓子沒那麽火辣辣的了,說話也比昨天晚上清楚。
他渾身輕快,哼了兩句調調,把罐子裏的藥倒出來用個小茶壺裝着,放在小推車下頭的橫版上,準備把這當成自己今天的飲料來喝。
突然,他們剛把小推車推到之前的攤位那兒,都還沒開張,林真就看到乍子街那頭有個眼熟的人,仔細一看,竟然是馬木匠。
他連忙跑過去,喜笑顏開地望着馬木匠和他趕着的騾車上的桌椅板凳:“馬大叔,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馬大嬸的那些心思馬木匠都知道,他也挺喜歡林真這個哥兒的,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候只到那兒,強求不得。
他笑着道:“昨天晚上就做好了,你嬸子想着你忙着開張做生意,今天一大早就叫我送來了。”
鯉魚村到鎮上的距離有多遠林真是知道的,現在就到,那說明馬大叔淩晨三點過就從家裏出發了。
現在可不比現代處處都有路燈監控,治安讓人放心。
林真一想到馬大叔一個人趕着騾車來,心裏頭就後怕,他正了正臉色,道:“大叔,這些桌椅板凳晚一些送來也不礙事的,路上那麽黑,你要是不小心出了點什麽事,我這心裏如何過意得去。”
馬大叔經常去其他村做木活兒,走夜路走慣了,但是他知道林真是擔心他,便點頭道:“好,下次注意,沒事兒的,我一個大男人,身強力壯,一般人不敢近身。”
得,林真一聽這話的意思就是以後還這樣,他也不說了。
反正馬大叔怕馬大嬸,他回村以後跟馬大嬸說去。
桌椅板凳都拉來了,肯定要去安置的,林真去攤子那兒跟林小幺打了個招呼,讓他帶着顧栓子他們先做着,慢點沒關系,別出差池。
林小幺已經是個老手了,流程都清楚,點點頭讓林真去:“哥你放心吧,誤不了事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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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手教出來的人,林小幺有多少本事林真最清楚,他拍拍林小幺肩膀,轉身去馬大叔那兒。
忽然,他身後的林小幺叫住他:“哥,你落東西了。”
“?”林真摸了下腰間的錢袋,在的呀。
林小幺拿着他的小茶壺遞給他。
林真拿着自己的小茶壺,會心一笑:“居然把它給忘了,你們先忙着。”
馬大叔坐在騾車的橫板上,等林真坐在另一邊,他望着林真手裏的小茶壺:“脖子不舒服?聲音聽起來有點像染上了風寒。”
林真搖頭:“昨天吆喝得太兇,傷着了,喝幾天潤喉的藥就好了。”
“你呀,”馬大叔笑着搖搖頭,“你大嬸之前說,也不知道你怎麽這麽能折騰,一天天地像不會累似地。”
“你跟之前可真是不一樣,像換了個人。”馬大叔就是鯉魚村的,當年林真跟錢少爺那出事兒,整個村子就沒有不知道的。
馬大叔和馬大嬸都不是那種喜歡嚼人舌根的,在外頭聽到有人說起也從來沒附和過,只是馬大嬸才生了一個孩子,很可惜村裏的孩子用這樣的方式嫁進男方家的門,跟馬大叔感嘆過這孩子以後的日子難。
那時候馬大叔對林真沒太多印象,只記得林家的這個哥兒長得不是一般的好,其餘的就不知道了。
他哪裏想得到,現在跟林真會處得這樣好。
要是自己膝下有個小子,一定要讓林真當自己的兒媳。
可惜喽,他這輩子子嗣緣淡,跟娘子只有一個女兒,還嫁到了遠遠的府城,一年回來兩趟已是不容易。
算算時間,女兒帶外孫回來的日子也要近了。
林真覺着跟馬木匠處着很輕松,就着茶壺口喝了點藥,跟馬木匠道:“我也是活到那個時候,突然之間就清醒了,覺着不該跟以前的活,折騰折騰才好。”
“你這想法是好的,”馬木匠點頭,“你還小,能多折騰就多折騰。”
“馬大叔你怎麽不說一個哥兒不該折騰。”這種話林真不止聽過一次,哪怕在鯉魚村,也能夠聽到。
哥兒和女娘是一樣的,有家裏的漢子,就不該出來抛頭露面。
像他們這種莊戶人家還好,鎮上的哥兒不僅要學女紅,還要穿裙子抹胭脂,除了胸那裏平平坦坦,完全看不出是個男的。
林真和林小幺在鎮上做生意并不是一帆風順,周圍人的眼光就是第一個阻礙,只是林真骨子裏壓根沒把自己當成什麽哥兒,林小幺被他傳染了,才不覺着什麽。
其實還是有些風言風語的。
馬大叔重重地哎了一些:“這人還是活着最好,活得越來越好更好,守着一些規矩把人餓死才是憨人。”
“您真是豁達。”林真道。
“我瞧着你也不差啊。”馬大叔爽朗地笑。
一老一少兩個你看我我看你,突然笑開。
很快,騾車就到了林真租的鋪子外面,林真拎着小茶壺從騾車上面跳下來,把鋪子的兩塊門板卸下來放到一邊。
他問馬大叔:“叔,這騾子吃什麽,我去給它弄點草料,待會兒你還要趕着回去,怕沒力氣尥蹶子。”
馬大叔把捆着桌椅板凳的繩子解開,回道:“我帶得有幹草料,你拿桶給它打點水喝就行。”
“這是李家的騾子,李家的婆娘有點兒小心眼,不喂好了她能念十天半個月。”
林真沒想到自己要極力避開李家,李家的騾子先到自己家報到了。
他望着那呼扇着耳朵的騾子,道:“那我去打一桶水。”
水井裏的水夏天冰冰涼涼,冬天不紮手,林真拎了滿滿一桶水放在騾子嘴巴下面,順道摸了摸他那一直動很顯眼的耳朵。
毛很順滑,摸起來手感不錯。
他想着,等手裏銀錢多一點就買一頭,走哪兒都方便,不用把東西往身上背。
跟馬大叔一起把騾車上的桌椅板凳都拿下來擺到鋪子裏頭,這些桌椅是按照他的圖紙做的,很簡潔的長條桌,比一般的桌子長一節,凳子則是和現代差不多的能夠重疊在一起的圓凳。
除此之外還有特意讓馬大叔做的裝筷子的四方木盒子,簡單地做了葉片的镂空,一個桌子放一個。
還有放調味料的小架子,不規則的形狀看起來還不錯。
馬木匠望着被林真放到鋪子裏的桌椅,“你拿圖紙去的時候我還覺着有些怪,現在看着倒是不錯。”
很簡潔,且有種強烈的線條感,看起裏就叫人覺得輕松。
林真也很滿意:“您做好的桌椅一拿來,過兩天就能夠開張了,真是麻煩您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做出來。”
“你付了錢,我做了活兒,沒得這麽客氣。”林真要得急,要是按照馬木匠以前的脾性,恐怕就要叫他去別人那裏做了。
他不缺銀子花,更喜歡慢工出細活,但是林真合他脾氣,他便接了,趕了幾天工終于趕出來。
馬木匠把林真給自己倒的茶水喝完,道:“東西送來我就走了,你嬸子一個人在家裏,我不大放心,順道去鎮上買點東西回去。”
林真:“大叔多坐會兒吧,從那麽遠來。”
“不坐了,你那邊生意忙,趕緊去忙活吧。”馬木匠說走就走,出了鋪子就坐上騾車。
騾子剛才已經喝了大半桶水,還把抓出來的草料吃得幹幹淨淨,乖覺地從鼻子裏打出響聲,轉着方向。
馬木匠對站在鋪子門前的林真道:“要不要我帶你過去。”
“不用,馬大叔你慢走,我把桶拿進去,鎖個門。”
攤子離鋪子不遠,走路也就幾分鐘,馬木匠也不墨跡,趕着騾車走了。
這個鋪子租出去的消息已經被周邊的人知道了,剛才林真在安置桌椅不好上來問,現在見他安置好了,三五個地圍過來:“哥兒是做什麽生意的,怎的家人放心你一個人出來?”
林真看向說話的這人,是自己對面鋪子的掌櫃,打的招牌是茶肆,穿的也風雅,一身皂色長袍,頭發還用一根水頭不是很好的玉簪簪着。
但林真莫名地不喜歡他,禮貌地道:“賣點尋常吃食,家裏就在不遠處,不時地就會過來瞧瞧我,沒有什麽不放心的。”
“哦哦。”男人一雙帶着細紋的眼睛暗暗地在林真美麗的臉上留戀,悄悄滑向林真纖白的頸子和細細的腰。
站在他身旁的一個胖胖的婦人揮了揮手帕:“我看也是賣吃食生意的,哎呦,小哥兒,我家的鋪子就在你的斜對面,是賣首飾的,你要是賺了銀子,可以來我那兒看看,保管都是你沒見過的好東西。”
胖婦人說話的語氣自帶一股居高臨下的味兒,林真笑眯眯地點頭:“好啊,謝謝嬸子,以後有機會一定去開開眼。”
“你們先聊着,我關門去瞧瞧我家的攤子。”
一個開茶肆的,一個開首飾店的,都跟自己賣的吃食打不着幹系,而且人還有點讨厭,林真默默把這兩人拉入打了XX的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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