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同住 下

天剛剛亮,謝競年預設的鬧鈴還沒響,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打眼就和一個陌生男人對上了視線,恍惚間讓他有一瞬似曾相識的錯覺。

他穿着身剪裁得體的深藍色西裝,背頭梳得一絲不茍,架着副銀框眼鏡。

謝競年還是頭一回看見斯文氣這麽重的人。

男人看見他也愣住了,退了幾步重新看了下樓層以及門牌號,确認沒走錯後,又回來笑着跟謝競年打招呼:“你好,我是周衍杭。找一下朽哥,他在嗎?”

“啊,你好。他好像沒在。”謝競年說完,見那人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于是也站在門口沒動。

僵持不下的氣氛讓人有些尴尬。周衍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問道:“方便我進去等他嗎?”

畢竟這是陳朽家,突然有陌生人造訪,謝競年一時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周衍杭也不難為他,當即打了個電話,不知道打給誰,反正不是陳朽就對了。

“哥,朽哥家有個小孩兒,你認識嗎?”

“你又哪兒冒出來個弟弟?”周衍杭滿臉不解,把電話遞給了謝競年。

“喂,弟弟啊,你先讓他進去坐會兒!”周衍同那邊的雜音很大,能聽見一點賣菜的吆喝聲,“我跟陳朽擱菜市場呢,馬上就回去了。”

“好。”

謝競年把電話還給周衍杭,兩個人進門,在客廳沙發上坐着大眼兒瞪小眼兒。

還是周衍杭率先打破了沉默,又挂起了溫和的笑:“你看起來不大,應該還在讀書吧?”

“嗯。”謝競年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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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猜看。高中?”

“嗯。”

周衍杭似乎是放棄了和他閑聊,接下來就一言不發,開始低着頭看手機。

謝競年也覺得這樣很尴尬,便說道:“我去洗漱。”

“好的。”周衍杭立刻擡起頭,笑着回他。

先前謝競年沒明白為什麽會覺得周衍杭很熟悉,直到他洗完臉擡頭看見了鏡子裏的自己——周衍同跟他說自己有個和他長得像的親弟弟,大概不是客套話。

因為他們真的有些相像。尤其是眉毛和鼻子。

謝競年洗漱的這麽一會兒功夫,陳朽跟周衍同就拎着滿滿兩兜子菜回來了。

陳朽叼着煙把菜放進冰箱,略顯随意地和周衍杭說話:“來這麽早幹嘛,不是讓你六點到這?”

“小杭這是着急,想早點兒吃上你做的飯,是不是?”周衍同道。

周衍杭放下手機,走過去幫忙:“是呗。好久沒吃朽哥做的飯了。”

朽哥。

周衍杭的咬字間總是透着股親昵勁兒,讓謝競年無法忽視,聽得他胸口發悶。

默默回到房間換衣服,三個人有說有笑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到謝競年的耳朵裏。

他沒由來的覺得委屈,下一秒又暗自唾棄自己的矯情。陳朽從來都不是他一個人的,現在不是,以後或許也不會是。

他一點兒也不貪心。他們之間所有的回憶,都只停留在昨晚就好。

“收拾好了麽弟弟?”周衍同沒敲門,直接站在外邊喊,“吃飯啦!”

謝競年穿着身校服,在餐廳坐下來,第一次和這麽多人一起吃飯。

早餐是很簡單的南瓜粥和涼拌菜。周衍同給謝競年夾了一筷子土豆絲兒,叮囑他:“多吃點兒,長身體呢。”

陳朽正和周衍杭說話,瞥見後順手就從謝競年那兒挑出來胡蘿蔔自己吃了。

迎着周氏兩兄弟的新奇目光,陳朽笑了下,也沒解釋。

陳朽家距離學校不算特別遠,沒有郊區那麽誇張,也有直達的車,只坐了半小時就到了。

三中一直都是上午正常上課,午休時排考場,下午考試。

陳漢霖在午飯的間隙湊過來,跟謝競年商量作弊的暗號。最後得出打手勢的結論。

“這能行麽啊謝總,太明顯了,被發現咋整?”陳漢霖是個作弊經驗異常豐富的老手,當下就反駁道,“咱再準備一個planB吧?”

“都行。你說怎麽辦。”謝競年還是個萌新,除了老套的作案手段也想不出什麽招式。

“這樣,打手勢隐蔽點,被發現你就糊弄過去,那些老師肯定信你。”陳漢霖說,“然後咱就換個招兒,你跟我借橡皮,寫上答案還我。再被發現就……”

短短二十分鐘,陳漢霖安排出來好幾個planB,盡是些謝競年從沒想過的花樣。

就算是謝競年,在考場作弊也難免緊張,剛發下來卷子就已經手心汗濕。

他不知道自己摸頭發打手勢的模樣有多拙劣,幸虧監考老師一點兒也不懷疑他。一下午,接連兩場考試全都安然度過。

“謝總牛逼!”陳漢霖這回直接給了一整盒沒拆封的煙,又在之前說好的二百五十塊基礎上湊了個整,“以後繼續互惠互利。”

三百塊錢到手,做了虧心事的謝競年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他到現在,考試結束後十幾分鐘依然手抖得不行。

他在隔間裏鎖上門,拆開那盒對他來說有些奢侈的煙,抽出一根再倒插回去。

聽別人說這叫許願煙,得留到最後抽才會靈。

謝競年深信不疑,在髒亂的廁所隔間,把心底所有的虔誠都許給了陳朽。

按照學校慣例,考完試就直接放學,沒有晚自習。

走到樓道口進不去單元門,謝競年才想起來陳朽還沒給他鑰匙。敲門無果,他又因為考試沒帶手機,只能坐在臺階上等陳朽回來。

等了半天他才回過神,跑到樓下小賣鋪和老板借了電話,撥通了他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

“朽哥,我放學了,進不去門。”

陳朽聽完這話有點兒沒反應過來:“這麽早?”

“嗯。學校這兩天考試,都沒有晚自習。”

陳朽讓他就近找個店鋪先坐一會兒,手頭的事忙完就去接他。

一般陳朽說的“一會兒”那就是一會兒,從來不拖沓,估計現在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了。

謝競年沒有到處走,就在這家小賣鋪外面的長椅坐着,好讓陳朽回來就能一眼看到他。

離得很遠就能聽見機車嗡鳴的聲音,但當謝競年看清陳朽時,腦子裏也跟着嗡鳴了一聲。

他看見一個穿着吊帶裙的女人坐在陳朽的後座上。

還摟着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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