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生日
第25章 生日
最近一段時間陳朽總是有事兒沒事兒就往醫院跑,他和周衍同幾個人輪流抽出空兒過去照看李茗,周衍杭甚至還為此辭掉了每周都要出差的工作,天天守在病床旁邊。
謝競年偶爾也會跟着陳朽一起去。陪着李茗的妹妹,那個叫做瑤瑤的小女孩兒玩。
大概周衍同覺得謝競年這個年紀的男孩兒能和這個小不點兒相處得不錯,事實上卻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好。
瑤瑤喜歡纏着人陪她玩游戲,什麽躲貓貓、木頭人,能在醫院裏玩得開的全都拉着謝競年試了一遍。
可即使謝競年是唯一一個陪她玩兒的人,她也依舊對謝競年不親近,比起周衍杭差得遠了。
“哥哥,我想吃糖葫蘆。”
瑤瑤穿了一身厚重的羽絨服,小臉被圍巾擋了一半兒多,只露出了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路邊一串一串插在架子上的糖葫蘆,“哥哥給瑤瑤買一個吧。”
謝競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牽起了瑤瑤的小手。
五塊錢一串的糖葫蘆,謝競年自己都還沒吃過它是個什麽味兒。
“謝謝哥哥!”
瑤瑤滿臉開心地吃着比她的嘴巴還要大上一圈兒的糖葫蘆,從街口吃到醫院還剩了幾個山楂球。
病房裏空空的,陳朽不知道幹什麽去了,只有周衍杭和李茗兩個人。
周衍杭端着盆水,大概是正準備給李茗擦臉,看見瑤瑤手上的糖葫蘆立馬放下了水盆問道:“小謝買的吧?多少錢我給你。”
周衍杭這樣的态度反而讓謝競年覺得收錢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用了,沒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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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的相處讓謝競年完全颠覆了最初對周衍杭的印象。如今的周衍杭眼圈兒青黑,頭發淩亂,再也沒了斯文敗類的感覺,反而憔悴得更像是流浪漢。
“要給。”李茗躺在病床上,費力地擡起一點腦袋。
她現在恢複得挺快,臉色已經沒有之前那樣難看了,精神狀況也好了不少,她聲音微弱的沖周衍杭道:“你替我把錢給他。”
“你別動,我給。”周衍杭過去扶着李茗躺好,拿出手機和謝競年互相加了微信,問他,“多少錢?”
謝競年說五塊錢,周衍杭卻給他發了個一百塊錢的紅包。
他剛要把多出的錢退還回去,卻被周衍杭攔住了:“留着買點兒吃的,這一陣子也辛苦你了。”
他道了謝,坐在還吃着糖葫蘆的瑤瑤邊上,看周衍杭給李茗擦臉。
周衍杭擦臉的動作很輕,好像她是個易碎的瓷娃娃,仔細得像在擦什麽出土古文物似的。
謝競年曾經在書上看到過,它說喜歡一個人是怎麽也藏不住的,每一處細節都是無言愛意的表達。
周衍杭大抵是愛慘了李茗。
夜晚的街道上又鋪了一層厚厚的雪,直沒過了謝競年的腳踝,阻得他走路都費勁兒,鞋子裏還陷進去不少雪,涼得整個腳都發麻。
雪還在輕飄飄的往下墜,很小,但卻仿佛沒有盡頭、永遠都不會停下來似的。
謝競年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陳朽的那輛摩托車了,突然沒由來的開始想念它。
他不知道那輛摩托車是什麽牌子的,也記不大清它的車身是什麽顏色、什麽花紋——就像落在皮膚上的雪花一樣,随着時間流逝漸漸融化消散。
但他還記得坐在摩托車後座抱着陳朽時的溫度,也記得貼在陳朽後背時那顆心髒跳動的聲音,這些東西他或許永遠也忘不掉。
不過未來又有誰能說得準呢?他又不是什麽大預言家。
謝競年總是覺得和陳朽相遇後的自己從頭到腳變了個人似的,有時候對着鏡子都陌生得可怕。
他的手機裏還留存着最近一條短信,是警局發給他的。
很早就發送到了他的手機裏,只不過是他一直都沒去注意。那條短信只是為了通知他,他那個死性不改的爹嫖.娼被抓進局子拘留了。
謝競年從頭到看到結尾內心也沒什麽波動,他只覺得謝老三活該,這些全都是他自作自受。
學校裏的風言風語他自己也聽了不少,作為三中新晉的一大笑柄,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可笑。
他憑什麽能求得陳朽對他抱有對等的感情呢——
“站這兒幹嘛,不冷麽。”
陳朽從醫院門口走出來,指節随意地探進謝競年後勃頸的領口。
冷不丁的觸感吓了謝競年一跳,縮着脖子往旁邊躲,被腳邊的臺階絆了一下差點兒摔倒。
陳朽拎着他的衣領給人拽進了懷裏:“躲什麽。”
“你走路怎麽沒聲兒的。”謝競年小聲嘟囔着,半天沒緩過來勁兒,“吓我一跳。”
陳朽低聲笑着,攬住他的肩膀把人帶到沒有雪的路面沿街走着:“先吃飯再回去。”
拐過街角時,謝競年白天見到的糖葫蘆小販還在那裏,只是頭上多了把小傘擋住了雪。
謝競年沒忍住多看了幾眼,陳朽就沖着小販走過去,買了一串糖葫蘆回來放進他手裏。
“謝謝朽哥。”謝競年把糖葫蘆遞到陳朽嘴邊,待他咬了一口後詢問道,“酸嗎?”
陳朽臉上一點兒表情也沒有,嚼了幾下連眉頭都沒有皺:“不酸,吃吧。”
謝競年想都不想,一下子就信了,把陳朽咬剩下的一大塊兒全吃進了嘴。
糖葫蘆外層包裹的糖入口即化,甜味兒散去後他剛嚼了一下就被酸得眼眶發熱,簡直跟上回live house裏的檸檬水有的一拼。
這下他哪還不知道陳朽是在那兒逗他玩兒了,又羞又惱,剛剛呲牙咧嘴的醜樣子肯定都被人看去了。
謝競年随手在旁邊的牆壁上刮了一層雪,使勁兒攥了一下定成型,沖着陳朽扔過去,打在他黑色的羽絨服上炸開一朵白花。
陳朽還沒反應過來,謝競年早就已經撒腿跑遠,把陳朽甩在身後。
路面上有的地方雪融後結成了冰,謝競年沒注意,一個腳滑坐在了地上,摔得他屁股疼。
他剛掙紮着爬起來,陳朽就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追了上來,從背後偷襲把謝競年掄倒在了路旁累起的雪堆裏。
厚厚的雪堆,謝競年的上半身一下就沒了進去,瞬間被散落的雪埋了一半兒,露出的右手還緊緊握着那串糖葫蘆。
謝競年的臉上冰涼冰涼,眼睛也睜不開,呼吸間全是雪花湧入鼻腔,除此之外還有陳朽不加掩飾的笑聲。
他先是感覺自己手裏的糖葫蘆被人拿走了,然後就被陳朽拉着手拽了出來。
“還皮不皮了?”陳朽一邊問一邊給他撣着挂在身上的雪,嘴角的弧度一直沒松下去過。
謝競年那點兒氣和糖葫蘆一起全憋在了肚子裏,氣得他屁股更疼了。
“朽哥,我屁股疼。”他拖着調子,語氣不由自主變得委屈巴巴的。
陳朽把糖葫蘆遞給謝競年,拉着他往前走:“誰讓你跑那麽快。”
走了幾步又道:“摔得嚴重麽?”
謝競年哪敢說嚴重,本來就沒什麽事兒,剛從醫院出來走了沒多遠,他怕陳朽直接又給他弄回去做檢查——那周衍同他們豈不是全都知道他摔屁股了?
“不嚴重不嚴重。”謝競年語速極快的為自己解釋着,“我穿的厚,沒怎麽摔着。”
雖然嘴上這麽說着,但走起路來屁股還是會隐隐作痛。
一直疼到了吃飯的地方,幸好這家店的椅子上都有坐墊,不然謝競年大概是吃不進去東西了。
這家麻辣燙好像是連鎖店,陳朽家樓下也有一個,謝競年就經常去吃。
陳朽抽了幾張紙出來包裹住糖葫蘆下邊兒的木簽,又塞回謝競年的手裏,催促他快點兒吃完。
其實糖葫蘆外層的糖已經開化了,流了謝競年一手。他下意識的把手指放進嘴裏舔了幾下,滿嘴都是甜滋滋的味兒。
“洗手去。”
陳朽皺着眉頭看他,和店家要了個盤子來放糖葫蘆。
謝競年乖乖去洗了手,再回來時陳朽的臉色依舊有些不對勁兒,他沒敢問,安靜地坐下來吃剛出鍋冒着熱氣的麻辣燙。
謝競年吃糖吃得牙疼,最後剩下的那幾個山楂球順理成章的全進了陳朽的肚子裏。
兩人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練習室,陳朽說要看看這幾個月謝競年的吉他彈到什麽程度了。
謝競年心底裏不住抱怨陳朽,反正也不帶他上臺演出,彈得怎麽樣也都和他沒有關系。
大概是陳朽看出了他的想法,後者的腦門兒上又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個腦瓜崩。
“要是彈得好就帶你一場。”
陳朽聽完謝競年彈完沉默了很久,久到他的腳下堆了一地煙頭。
從頭到尾他也沒說好還是不好,但謝競年覺得陳朽應該是覺得他彈得還算得上不錯。
陳朽叼着煙,拿出手機給謝競年發了幾張圖片。
是幾首歌的譜子。
“最後一場讓你上。”陳朽說道,“還有一個半月,夠你練了。”
謝競年笑彎了一雙眼,扔下陳朽就回屋彈吉他去了。
他的指腹早就磨出了繭子,雖然還很薄,但彈琴的時候遠沒有之前那麽疼了。
他正看着譜子,沒彈幾下就被QQ彈出來的彈窗擋住了。
他剛要把它劃走,瞥見內容卻頓住了——十二月二十三號。
原來今天是他的生日。
謝競年很少過生日。小的時候還能吃到謝老三給他買的奶油蛋糕,雖然只有巴掌那麽大,但每次他都高興得不得了。
于是他就盼着,每年最期待的時候就是生日那天。
後來,再後來就漸漸忘記了這回事兒,上了初中後他好像就再也沒有過生日了。
那今年也算過了一次生日吧。雖然糖葫蘆酸得不行,但也甜得謝競年直牙疼。
上臺演出。這是他收到過最好的生日禮物。
那陳朽呢?謝競年還不知道陳朽的生日是什麽時候。
他在微信聯系人裏找到周衍同,問他陳朽生日是什麽時候。
周衍同回複的很快,是十一月八號。
已經過去了。
周衍同在那頭追問謝競年為什麽問這個,謝競年又和他草草聊了幾句就結束了對話。
不大一會兒陳朽就推門進來了,嘴裏的煙頭還沒來得及扔,進來第一句話就問謝競年:“今天你生日?”
謝競年點點頭,問他是怎麽知道的。
陳朽回他說是周衍同閑得慌,聊完去QQ看了一眼就知道了。
陳朽走過來蹲在他身前,把他懷裏抱着的電吉他拿到一邊放好,看着謝競年道:“生日快樂。”
還沒等謝競年開口,他又問:“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本來還想說不要禮物的,但謝競年看見陳朽夾在指尖的煙頭又變了主意:“我想抽你的煙。”
“不行。”陳朽挑着眉,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謝競年拉着陳朽搭在椅子邊兒的手,輕輕拽了拽:“我抽這個也不行嗎?”
陳朽笑罵他這有什麽好抽的,但還是把煙頭給了謝競年。
謝競年在陳朽的注視下叼着煙頭,仗着陳朽看不見,牙齒與陳朽留下的牙印貼合,舌尖悄悄地舔上了略微潮濕的濾嘴。他在觸到的一瞬間眼眶發熱,腦袋無法思考,眼睛裏好像要燙出淚來。
他特別喜歡這個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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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