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酒樓直播

三月将盡,路旁栽種的柳樹蔭綠得宛如入夏時的繁茂,牆頭繞出的杏枝殘留些許碎花瓣,時而飄忽,零星斑點地落在青磚石上。

日光暖盛,被寒冬侵襲的邊塞也滿地春色,遙看青山蔥郁,山路上的積雪消融,冰封的清泉潺潺流動,滲透進萬千草木的根系,養得花草都發瘋似地蔓延整座山。

山路開放,翻過山頭就可以踏上北胡人的草原,來往商隊自然不會再去繞到旁邊的戈壁沙漠受那飛沙幹渴之苦,哪怕前幾日青連山出了那件駭人的慘案,也擋不住這些人對財富的渴望。

人多生意也興隆,沿街的攤販也都是趁着春光将冬日窩在家裏織的布匹,各式手工玩意拉出來售賣,過往拉貨的商隊,翻山越嶺趕過來采買的胡人雲煙戴了一頂輕紗帷帽來遮住頂頭的日光,藕粉色的羅裙拖曳垂到腳背,步步生姿,時不時被春風吹拂起紗帽,臉上的風華一閃而過讓人心中宛如春水浮動,留下層層波紋。

她獨自踏步往前,為後面二人帶路,可一路走來,人潮洶湧,多半是不想耽誤這春光,在街上閑逛湊熱鬧也好過獨看空庭落花。将寬敞的道路圍擠得水洩不通。

仁心藥鋪在青連鎮名望頗高,多半是因坐堂的張先生醫術精湛,另一小半是他多行善事,更對所有病人一視同仁,從不以錢權之分,如此真應了門上的“仁心”二字。

三人既要擠過滿街的人群,又要時不時地安撫玩鬧心重的雲好,也不知是他病情加重的緣故,雲煙總感覺他這傻勁愈發嚴重出奇,前一句還能乖巧地叫她阿姐,下一句也不知他的思緒跳脫到何處,走路時上竄下跳還附帶嘴裏嘟嘟囔囔,側耳細聽半晌,到底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些什麽。

好不容易擠到藥鋪門前,還沒進門就被來藥鋪問診的病人吓了一跳,人偶爾來些小病小災都是正常的,扛得住就過去,實在扛不住就來醫館花錢消病。

可不至于都在同一天犯病吧?剛在藥鋪街前站定,就看見裏面坐滿了病人,他們三人進去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怎麽今日來了這麽多病人?”雲煙進屋先将帷帽摘下折疊,攥在手心,對着藥櫃裏的張先生問道。

“腹痛。”張先生擰緊眉頭接過學徒遞過來的茶,仰頭喝下幾口後才面色和緩地接着問診。

“昨日都吃了些什麽?”

“早飯是米粥,包子,午飯去酒樓吃了兩碗蟹黃面,晚上沒感覺餓,就喝了一碗茶。”

“怎麽又是蟹黃面?”旁邊的阿清嘀咕道。

“先給這位先生盛碗藥。”張先生吩咐完學徒後,俯首寫下病人症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白胡子。

診治過後的病人略微彎腰轉身,看臉上的表情,這腹痛已是無法忍受了。

“哎,這不就是雲家姑娘嗎?我昨日就是吃了她家的蟹黃面。”

雲煙被這句話問得愣住,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可她不回應,滿屋的病人便都嚷嚷起來。

“我也吃了。”

“你也吃了?”

“是啊,我昨日嘴饞還吃了三碗,現在肚子又脹又痛,哎呦,不會是那碗面不新鮮吧。”

約莫有七八個病人都是臉色蒼白地捂緊肚子,最嚴重的要數陳氏香料鋪的掌櫃,已經是疼痛難忍,被拉去後面躺着了。

雲煙眼看這些人痛得額頭冒汗,也覺出蹊跷,莫不是系統給的螃蟹有問題?可昨日她已經檢查過了,都是新鮮螃蟹,怎麽會讓人腹痛。

張先生合上病簿,沉穩地開口:“莫慌,莫慌,你們腹痛不一定是面的問題。”

“怎麽不是啊?”

“不是的話,那今天可就太巧了吧,左一個右一個全都腹痛,還都吃過雲家的面。我看就是雲家拿不新鮮的東西給客人吃。”

雲煙站在屋子中間,宛如箭靶一般受到四面八方的利箭,她不斷回憶起昨日出菜上菜的過程,她沒那個閑心去在飯菜上動手腳,更不屑于去用不新鮮的食材——清者自清,面對周圍對着她竊竊私語的人,她沒什麽好心虛的。

“這麽多人看着,張先生可不要包庇啊。”

還沒等雲煙解釋,藥鋪裏便來了一位沒病也要看熱鬧的“病人”。

“馮掌櫃?”

雲煙擡頭看向門口,今日這小小的藥鋪可謂是連個落腳的地都沒有,這位馮掌櫃一看就是有備而來,身後跟了三四個家仆,将門口堵得嚴絲合縫,一副氣勢洶洶來問罪的架勢。

“阿姐,躲,躲我身後。”可能是感知到來者不善,雲好往前大跨一步,高大的身體把雲煙擋住。

“不用怕。”雲煙擡手将他推到鳴劍身旁,主動反駁道:“包庇?張先生包庇我能得到什麽好處?馮掌櫃要是來看熱鬧的就大可不必,不如回去好好照管自家生意。”

“況且,諸位現在懷疑我家的面有問題,未免有些胡亂猜疑了,來我家吃面的客人可不止你們幾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日我一共賣了二十八份蟹黃面,怎麽出現腹痛症狀的連十個也不到。”

雲煙這般有理有據地分析,倒讓衆人從先前的猜疑變得垂頭不語,的确不能因為一碗面就這樣污蔑別人。

可馮掌櫃既然敢這樣來到別人家的地盤來鬧事,不會因為這幾句話就退縮回去:“雖然不能因為一碗面就這樣斷定雲家的面有問題,可二十八個人裏有十個人都出現腹痛症狀,這如何讓人放心?”

他挺着肚腩往病人那裏走去,拼命地拉攏人心:“有的人身強體壯,吃了不新鮮的食材也能扛住,有的人身體稍差,就讓他有苦不能說了?這是什麽道理。”

“對啊,我吃了她家的食物出了問題還不能嚷嚷了?從昨晚疼到現在就是我活該了?”

“就是,那陳掌櫃疼得床都下不來,還是被人擡進藥鋪的,據我所知,陳掌櫃的身體一年半載都不會犯病,如今成了這個樣子還不許找店家理論?”

眼見這些病人被馮掌櫃幾句話挑撥起來,也确信這位馮掌櫃此行不善,這件事不糾纏得清楚,日後她家的生意又要一落千丈,尤其是酒樓口碑問題定要大打折扣,她不能讓他得逞,“馮掌櫃這麽信誓旦旦說我家的菜不新鮮,可有證據?”

馮掌櫃杵在門前,又帶些家仆來給他壯膽,如此聲勢浩大,也引來街上過往行人駐足觀看,“不是我信誓旦旦,也不是非要給自己找事情跑到張先生藥鋪裏鬧事。”

“至于食材新鮮不新鮮,那都吃進肚子裏了,誰會知道?”馮掌櫃往病人跟前一站,和雲煙一行人對立而視。

“只是……”他往門口招招手,家仆中間立馬跑出來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小厮。

“你把你看到的都說一下。”

雲煙仔細端詳他的臉,總感覺這人莫名熟悉,好像前幾日照過面。

“壞人!”雲好在後面嘀咕,“阿姐,他是壞人,搶我飯的壞人。”

“少爺,你認識他?”鳴劍聽見“壞人”二字就格外警覺,立馬摸去腰間的佩劍。

“是那天帶頭欺負你的乞丐?”雲煙忽然記起,怪不得覺出些熟悉感。

“我就直說吧,雲家酒樓的後廚裏有大蟲子,可不是普通的蟲子啊,是八只腿,紅色殼子的怪物蟲子,有這麽大呢。”那小厮還專門伸手比劃出來,屋子裏的人看他比劃的大小都是滿臉詫異,随後驚恐地叫嚷。

“這麽大的蟲子?”

“她家養這麽大的蟲子幹什麽?不會是放進飯菜裏吧?”

“老兄,你不要說了,我本來就想吐。”說罷,他還真轉頭幹嘔起來。

“天哪,紅色殼子的蟲子,不會是吃了那玩意我們才腹痛的吧!”

紅殼子蟲子?雲煙擰緊眉心,不由得好奇他說的是什麽東西,哪裏來的紅殼子蟲,她為什麽要放那種東西。

“阿姐,我們好像真的有。”雲好往她身子靠了靠,用了極微小的聲音提醒她。

這下,雲煙突然明白了,不過她并沒有直說那是什麽東西,而是噗呲笑出聲來,一笑不可收拾地往後仰。

“哈哈哈……天哪……怎麽會有這樣奇葩的事情。”她實在想停下這麽瘋狂的笑聲,可這事情實在過于離譜,笑了半天還是壓不住。

“阿姐,笑了。”雲好不明所以,但他是看見他阿姐笑,他心裏也高興,跟着雲煙傻笑起來。

滿屋子的病人,馮掌櫃和他的家仆,乃至後面的鳴劍和張先生都摸不着頭腦地看向二人。

“……咳咳……哈哈哈。”雲煙連笑帶咳嗽,拍了拍雲好的後背,“傻蛋,你跟着我笑什麽?”

雲好也聽話地斂住咧開的嘴,柔聲道:“阿姐笑起來好看,好看。”

“咳咳,各位你們昨日吃的那碗面确實是用紅殼子蟲子做的。”雲煙幹咳幾聲,毫不掩飾地承認昨日的飯菜加了東西,可她這麽一講,更吓得病人全都背過去幹嘔一片。

“都看看啊,她自己承認了,以後可不要再去雲家吃飯了。”馮掌櫃暗自竊喜,心想可算是抓住雲煙的把柄,急忙大聲嚷了出來。

雲煙忽就松口氣,至少這腹痛不是真因為飯菜的問題,而是這些人吃了和螃蟹相克的食物:“不過,各位的腹痛可真不是我家的蟲子造成的。”

“怎麽不是,你這個店家心腸怎麽如此歹毒,自己拿蟲子禍害我們,還說和自己沒關系。”

“以後我是再也不會去她家吃飯了,真是沒想到啊,吃個飯招誰惹誰了。”

“哎呦,我的肚子啊!”

雲煙默默聽完這些病人的怨言,等他們說完後才緩緩開口:“我這麽說一定是有底氣的,要是我真拿蟲子害大家,你們大可以将我送往官府,我絕不反抗。”

“他說的紅殼子蟲子是螃蟹,是一種海邊的食物,不是什麽八條腿的怪物,也不會讓大家出現問題,至于腹痛症狀,是因為你們昨日吃了螃蟹,又回去喝了濃茶或者吃了柿子,肥肉和花生,這些東西和螃蟹混合吃都會引發腹痛。”

雲煙接着補充道:“再說,我一個開酒樓的,何苦要有毒的食物賣出去,這不是自砸招牌嗎?”

衆人聽完她的解釋,心中依然有些疑問,但又找不出合理的解釋,只好捂着肚子小聲議論。

馮掌櫃聽她講完,深感不妙,看情況這小丫頭馬上就占上風了,急切逼問道:“單靠你一面之詞,誰會信,何況你說螃蟹是海邊的食物,我們青連鎮四周荒漠,哪裏來的海,上哪裏去找這些東西?就是從海邊運送過來,也早臭了。”

“我家裏養的!”

“要是你們不信,可以随我去雲家酒樓後院裏看看,螃蟹也是我和一位送貨的商人手裏買來的,都是活生生的養在我家,不會出現發臭的問題。”

“還有,我們青連鎮确實不常見這些活物,但不代表沒有,你們大可拉住過往的南方商人仔細問問,看他們究竟見沒見過螃蟹,就是京城裏達官貴人,也都是稱螃蟹為珍馐,一斤螃蟹價格昂貴,我賣一份蟹黃面才二十文,我為了這二十文的生意害你們,我圖什麽?”

雲煙一股腦地說完,滿屋子的的病人,看熱鬧的人都噤聲不動,半晌過後,才有人發話“看看就看看,不能只聽你說的話。”

“就是,就是痛死我也要去看看你說的螃蟹在哪?”

“走,我倒要看看螃蟹長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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