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酒樓直播
細聽起來這清脆響亮的女聲裏還略微有些剛被吓到的顫音,趙青枝溜達着腳進到屋裏,又撅着嘴嘀咕道:“醒就醒吧,怎麽還瞪着眼睛不說話,要不是看他還有氣,我真的懷疑是不是臨死前……”
她說完那個死字後,立馬壓低了聲音,好歹也照顧人家幾日,要是突然……
不能想,不可想,她慌神咽下半口桃酥,顧不上喝水就往隔壁跑。
直到站在另間屋子裏才反應過來他是怎麽醒的,這麽一想就有些心虛。
适才她端着一盤桃花酥吃得正歡,上下掃量着躺了數日沒有動靜的鳴劍— —跟個泥人樣沒有活氣。她左看右看就動了點壞心思,捏了小半塊酥往他鼻尖上湊了湊,本想給自己找點樂子,誰知道那人忽然動了動眼皮,吓得她手一抖,那塊糕點便毫不客氣地砸到他臉上。
趙青枝:“……”
這種情況她無法預料到的,特別是床上那人頂着一張慘白的臉皮瞪着眼珠子看得她心裏發毛,以至于在這白日裏背後冒出一層冷汗。
雲煙一聽見這聲音,先前柔和的神色立刻翻了個面,手裏的發簪照舊放回抽屜裏,三兩步的功夫就踏進另一間屋子,趙青枝也跟在後面往那人身上瞥了幾眼。
看兩人的架勢,頗有種興師問罪的模樣。
而塌上剛醒神的鳴劍才剛睜開眼睛,就被床前的兩個姑娘盯得又閉上眼睛裝死去了。
雲煙也不想顧及這人才剛從生死關裏跑回來的事實,從他一聲不吭拐走傻蛋,還敢把她拒之門外的種種罪行來看,她是腦子不靈光才信了他滿嘴的胡話。
“京城裴家的少爺,自小沒出過遠門,頭一回出門就遇到劫匪,腦子還摔壞成了傻子,才過了幾日就有人進門哭天喊地地叫他少爺。”
這種唬人的話還真…就唬住她了!
雲煙鐵青着臉,一邊在心裏埋怨自己太過愚笨,一邊拼命讓心裏的火氣降下來。
“我家少爺…他在哪?”
鳴劍啞着嗓子,問話的時候還有些刻意地停頓,活脫脫一副忠心仆人的模樣,不知道的恐怕還要為他感傷幾句,可憐他為主子差點把命丢了。
可放到現在,雲煙不會再心軟相信他的鬼話。
“你家少爺?真是你家的?”
連着兩個問句把鳴劍嗆得不敢擡頭看她。
但他還是強行回應下來:“這…還能有假,自然是我家的少爺,姑娘,少爺他怎麽樣了?”
雲煙:“這個你不用擔心,他活得好好的。”
“不過你現在可能有點麻煩了。”
鳴劍僵直身體,直愣愣地看着雲煙,好像哪些事不曾發生過一樣:“什麽麻煩?”
雲煙不想跟他繞彎子,專挑出痛點質問他:“你當初進到我家找人的時候就是有預謀的吧?不然不會這麽幹脆利落帶着人就跑。”
她仔細打量他的臉色,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微表情,看到他默不作聲地垂下眼眸,心裏的猜測又确定幾分。
“我也不想和你多廢話,你越是在這裏賣慘裝模做樣,我就越不信。不管怎樣,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現在我想聽個實話還是可以的吧?”
鳴劍動了動自己的右臂,還未愈合的傷口依然讓他感受到痛感,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那晚,烏沉沉的黑雲壓得他喘不過氣,握在手裏的劍柄燙得他滿手心都是汗。而他卻不能倒下,哪怕雙臂累得筋骨發痛,無數把劍向他奔來……
他重新擡起眼皮,對着雲煙露出笑意,這一笑也讓雲煙硬邦邦的心腸倏忽軟了下來。
“姑娘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如果不是……”
他用另一只手臂撐起上半身:“您救了我們,我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來生就是做牛做馬,不,今生給您幹一輩子的活也不會有半點怨言。”
“行了!”
雲煙轉過身,語氣冷淡:“別說這些虛情假意的話,我沒那個時間聽,你要是真想感謝我,就一五一十地把你的身份報上來,也包括你家少爺的來歷,讓我好好聽聽你這回要怎麽編?”
“怎麽編……”
鳴劍斜着身子,委委屈屈地開了口,細聽還帶了些哭腔。
旁邊看熱鬧的趙青枝震驚臉地看着他:“……”
她大抵是頭一回見一個大男人這般嬌弱?
而鳴劍還真就擠出眼淚開始訴苦:“雲姑娘,您對我們的恩德勝于再生父母,我們怎麽會拿謊話來哄你,要是我有半句假話,就讓我現在被雷劈死。”
“我們的身份半點都不作假,不信您……去找個人打聽打聽,京城裴家誰不知道啊?還有我身上的玉佩。”
他擡起頭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摸了摸身上。
“這呢!”
雲煙從自己袖口裏拿了出來,在他面前晃了晃後又抓在自己的手裏,“玉倒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這當然是我的。”
說完後他又急忙改口:“不不不,是我家少爺的,我們裴家的傳家寶。”
雲煙仰頭思索了一會,盡量從他的話裏找出些漏洞:“你家少爺從始至終都是呆呆傻傻的樣子,我不能只聽你一面之詞,況且你張嘴閉嘴都是少爺,看着挺像那麽回事。”
“那,你為何要帶着他獨自離開,下着大雨還往山上去?後面追殺你們的人又是什麽來路?你什麽都不說,我還真就懷疑你是不是拐了別家的少爺,賊喊捉賊?”
“雲姑娘,你見哪個賊如此不離不棄地跟着主子,我所說的話句句屬實,從半道上和少爺走散後我大可以丢下他跑路,何苦在這風寒之地找來找去,找到後還不辭辛勞地照顧他,何況您也親眼看見了,我和少爺冒雨上山…我,哪怕我受了傷,也不敢丢下他跑了,您見過這樣盡心盡責的賊嗎?”
“追殺你們的人是什麽來頭?為什麽要如此窮追不舍。”雲煙總覺得他在避重就輕,話題繞來繞去就是繞不到正道上,索性直接問了出來。
聽到這些疑問,鳴劍似乎比先前更加激動,如若不是身體還沒恢複好,他早就不會這般坐在床上。
“雲姑娘,我這樣做都是有苦衷的。”
“苦衷?”
雲煙點了點頭,“什麽苦衷啊,說來給我聽聽。”
“姑娘您不知道這沿路的劫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啊,他們搶了別人的貨,是不會留活口的。那日我和少爺拼死掙紮才免于成為刀下亡魂。”
鳴劍止不住地搖頭嘆氣,“那日您說要先回酒樓,留我們在藥鋪裏治病。本應該穩穩當當地把事情辦好,結果,我們在回去的路上撞見了那群劫匪的首領,他一眼就認出我和少爺,帶着手下的人跟了上來。”
“那個時候我真是進退兩難,我要是帶着少爺回酒樓,那不是引狼入室嗎?姑娘您對我們有恩,要是因為這事再跟着我們一起倒黴,這不是恩将仇報嗎?”
“我只好甩開那夥人找了間客棧躲了起來,想等風頭過去再回去,可天不随人願,那夥劫匪很快就找上門來,後來…後來的事您也知道了。”
“為什麽一定要往山上去?那不是斷了自己的後路嗎?”聽完他的話,雲煙還是不能完全相信,這中間太多她無法圓說的疑點。
“阿姐。”
“我們沒騙你。”
門口的少爺倚靠在門框上,面色依舊蒼白無血色,仿佛長久不見陽光,獨居在暗室裏的人,投射過來的目光無波無瀾,卻又帶着九分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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