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春風醉人

既然尋了兩個幫工,那這回雲煙就是鐵定心要做一筆大生意了,不說做那一夜暴富的美夢,但求能夠過上富裕的生活,等哪天攢夠銀子,她就先給自己安個小窩,再請五六個廚子,七八個店小二,從此笑着數錢。

這場白日夢做起來越發厲害,以至于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商隊和腰間挂着荷包的路人落到她眼裏便直接換算成一個個白花花的銀錠來。系統給的薪酬還挂在天上摸不着看不見,不如銀錢拿在手裏妥當安心。既是到了這地方,雲煙秉着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反正在哪裏賺錢都是賺,幹脆就憑着自己的手藝在古代暴富。

雲煙本就是個說幹就幹的人,這想了半天的美夢再看着空蕩蕩的手,心中不免着急起來。

趁着阿嘉阿瑛收拾後廚的功夫,雲煙坐在櫃臺裏把賬上的錢數了一遍,抛去兩個幫工的工錢和月底還債的錢再加上系統商店的打賞值,食材來源不是什麽大問題。

但開酒樓的關鍵是在飯菜和酒上,沒了這兩樣,只能算是個花架子,就好比那些裝潢精致的店鋪賣的東西又貴又不好吃,長此以往就會落得人去店空的下場。

把錢匣子鎖上後,雲煙捏着毛筆在自己的賬本上寫菜單,想當初那位裴公子在癡傻狀态下還能寫得一手好字,昏黃燈光下俊秀端莊的模樣仿佛重現在眼前,不知道現在的字能不能勝于當時——她仰着腦袋幻想後,又禁不住搖搖頭打斷自己,怎麽能在賺錢的路上拐彎?

主食倒沒什麽講究,無非是饅頭面條餅子之類的面食,再加上米飯。菜品才是店裏的重頭戲。小炒菜種類齊全,做得也快,時不時還能搞點花樣出來,但還是要應節而食,總不能讓讓人家春天裏吃西瓜,夏天裏啃蘿蔔。

但春季本就菜少,除去漫天遍野的野菜和菜地裏剛出頭的青菜,其他飯館估計也做不出來什麽菜式,但雲煙手握系統,自然占據優勢。

寫完一頁菜名的雲煙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忽然就想喝湯了。湯類分為素湯和肉湯,簡單的豆腐白菜勾芡,炖煮也能鮮美異常。肉湯則是雞湯,魚湯,骨湯之類,再高檔些可以放進人參鹿茸——

但走親民路線的雲煙還是把目光停留在骨湯和雞湯上,這種湯既好搭配又容易被人接受,至少不會再像上次的螃蟹一樣鬧出烏龍事件,到時可以放些筒骨或是現殺的雞,從朝時開始炖煮。等到了午時飯點,可以在炖得奶白的湯裏放入細白如絲的面條,一碗湯面鮮香無比。

這麽一想,紙上的字都好像活了起來,直接在雲煙面前化作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果然漢字是有色有味的,蘸點墨水往紙上勾勒幾筆,便描繪出一桌宴席。

有菜無酒實在無趣,雲家的酒都是從趙家酒鋪裏訂購的,在這點上雲煙并不想跟系統換,那些贊助商提供的酒水不說太假,只是少了點醇香,喝進去只是一通燒心燒肝的辛辣。

所以酒水依然還是從趙家酒鋪裏買,至于下酒菜是要好好琢磨琢磨,一盤花生刨去煮和炸的做法,要想在衆多酒樓的花生米裏脫穎而出,就只能在味道上下功夫。同理那些豬蹄豬耳朵雞爪子都能在尋常飯館裏買來,同類競争比得就是誰家味道更出色量更足。

雲煙在紙上越寫越多,食材用料,調味品,賣價幾何,能賺多少以及每日酒水消耗的細節全都從她腦海裏轉移到紙上。

等整本書冊快要見底,她才揉了揉手腕,從前往後翻了翻,心裏思量着等晚上吃罷飯請裴公子抄寫幾份,字體也是一種排面,尤其是這種拿給客人看的菜單,一定要有種貴族氣質。

從寫菜單跳到貴族氣質,雲煙上下打量這棟酒樓,猛然覺得這酒樓也缺了點氣質。

阿嘉從後廚裏走出來,濕答答的手在腰間圍裙上擦拭,“姑娘,我們把廚房都掃過一遍了,那些鍋碗瓢盆也都洗了幾遍放在架子上了,不如趁着把前廳一并掃了。”

“也好,你想得挺周到。”雲煙收回自己改造酒樓的心思,瞧見她額頭的汗水,心腸又軟了起來,“時候還早,不如坐下來歇息,喝點茶,把阿瑛也喊出來透透氣。”

阿嘉用袖口拂去臉上的汗,露出一口糯米白牙,眉眼間都是一種草原民族的異域美感,“阿瑛去喂後院的雞崽了,估計還要在後面玩上一會兒。”

雲煙停下筆,不想給下屬壓迫感,提起茶壺往杯子裏倒,“不妨事,讓她在後面玩吧,在這裏不必拘謹,累了就歇歇,你們兩個從山那頭翻過來想必吃了不少苦吧。”秉着要做好上司的想法,她很是想深入了解下屬的家庭情況。

阿嘉大抵也沒料到會有主家問這些,稍稍遲疑了一會兒,“算不上多苦,只是費些功夫才走來,感謝吾王保佑,我們和漢人交好數年,早就熟悉那幾條山道了。”

雲煙抿了口茶,“這倒不錯,想必你們也是趁着好時節來這裏賺點銀錢回去貼補家用。我記得你說能在這裏幹到九月?”

“嗯嗯,家裏還要準備過冬的草料,還要回去幫忙。”阿嘉往桌上的筆墨紙硯看了幾眼,“姑娘是在寫菜譜?”

“你認得這些字?”雲煙有些驚奇,就是中原那些富貴家裏的小姐也不一定會認字,這小姑娘居然能認得她寫的菜單。

阿嘉眨了眨眼睛,回道:“啊,是,我以前看到過幾個中原商人寫過,他們還在我們家裏借宿,一住就是好久,有時候他們還會教我們姐妹寫字。”

原來是這樣,雲煙笑着點了點頭,把書冊合上,跟貓似的伸了伸懶腰,“我同你一起掃掃前廳,預備着明天開門。”

雖說開酒樓要注重菜式,可該有的門面不能含糊,雲煙一直都很滿意這棟酒樓的建築結構,坐北朝南的二層小樓,一天的日光都能透過那些镂空的窗戶傳進來,中間留有四方天井,頂上還挂着紅燈籠,二樓還凸出一座觀景臺,三面走廊,大門一開有種開門迎四方來賓的氣勢。

一樓的桌椅板凳被阿嘉擦得光亮無比,雲煙也沒閑着同阿瑛把木地板擦洗一遍,等她把抹布扔回水盆,正好午後的陽光穿過大開的窗戶照得整個前廳都亮堂起來。

幹淨是幹淨,但冥冥中少了點美感,雲煙往四周打量着,根據自己在大大小小飯館裏混跡的經歷來看,簡潔方便是第一,藝術裝飾能加分,尤其是在這個邊關貿易地區,來往的都是富商大戶,家裏一定被林園字畫充盈着,哪怕出門在外少了點講究,可骨子裏的藝術感不是說改就改的。

雲煙想起二樓的一間屋子裏還有些花瓶之類的裝飾品,随即招呼阿嘉阿瑛從那間雜貨屋裏往外搬東西。

雲家到底是曾經富過,不單有那些瓶瓶罐罐,滿是灰塵的書櫃裏還放着幾幅字畫,如今才得以見天日。

這個時節的花一個個争奇鬥豔地開滿,當初在後院裏灑的花種如今都開了,随手剪下幾枝花,粉的白的,再配上些蘭草,往那些纖細的瓶頸裏放。

至于幾幅字畫,雲煙掃了掃窗邊空蕩蕩的牆,“我來挂吧。”她拎起裙擺,一手拿着往木梯上一站,用掃帚把上面的蛛網攪下,錘子噔噔噔地往裏面釘釘,把那些字畫展開挂上。

正修剪花枝的阿瑛也仰着脖子往牆上看,誇贊道:“這畫真好看,上面畫的鳥還是彩色的。”

“那是野雞。”阿嘉用蘭草拍了拍她的腦袋,更正她的說法。

“哪有這麽好看的雞?這上面的羽毛花花綠綠的,跟我手裏的花一樣。”阿瑛仍舊有些驚奇,旁邊的阿嘉不再說話,低頭往花瓶裏插花。

“這就漂亮啦?”雲煙輕笑着搖搖頭,從桌上又拿起一幅畫,徑直走到另一邊的窗臺處。

卷起的畫軸從上而下展開,滿屏鮮花似要從畫卷裏飄出,更絕妙的是裏面還有一位比花還好看的美人站在花叢裏對着人笑,這麽好看的畫,自然是要挑一處好地方。

雲煙踩上椅子,踮着腳尖一手拎起錘子往上面比劃,但距離還是不夠,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踩上窗臺,往牆裏鑿釘。好不容易上來,她也不想費勁下去,索性一手扶着窗臺彎腰往椅子上拿畫。

“哎!”果然人不能太過自信,這要是摔下去身上估計要疼上一回了。

一陣春風把窗戶吹得咣當一聲,樹影左右晃動,風裏飄來些許藥材香。

“阿姐。”剛從藥鋪回來的裴淵喚了她一聲。喊過一聲後他便把懷裏還舉着錘子愣神的雲煙放了下來,腳落地的瞬間,雲煙的臉騰得熱起來,只好悻悻地把錘子放在桌上,“你這一趟去得挺快,怎麽不見鳴劍回來?”

才剛踏進門檻的鳴劍撓撓頭,“姑娘我在這兒!外面日頭好,我多站了一會兒。”

“哦哦,這樣啊!”雲煙笑哈哈地回應道,很快便陷入了一種極為尴尬的沉默裏。

“我給你挂吧!”裴淵踩上椅子伸手拿過畫,春風搖曳,畫卷也跟着晃動。

“真好看。”雲煙把目光留在畫上的美人,眉眼間的風華被昏黃的日光照着,倒也分不清是美人畫好看還是人好看。

“嗯,好看。”裴淵同她站在一起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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