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爆米花香

廟會将近,青連鎮一如往年那般熱鬧,街上的大紅燈籠和彩綢洋洋飄動。生意人家在忙着加緊趕貨,織布機吱呀呀地作響,窯洞內火光通明,各式各樣的瓷器摞在坊內。十幾歲的女兒家也要挑選珠釵羅裙,到那日還會買幾朵花別在鬓邊,從閨房裏出來透氣。

前些日子的禁令讓向來閑适自在的小鎮拘束不少,新來的許大人帶人查辦多日也沒有定下結論,時間久了便會民心不定。如今開辦盛會倒讓悶了許久的百姓心裏歡快許多,可看街上不間斷巡視的官兵,這小鎮俨然還沒太平起來。

紮着羊角髻的小孩從攤主手裏得來一個彩色風車,在街上跑着玩,風吹着呼啦啦響。還有一幫孩童一人一手拿着紙袋,袋裏盛滿了金黃的爆米花,這東西裹上焦糖和奶油,外殼甜香,哪怕已經落肚也要留在唇齒間。

小孩子們自然抗拒不了這種甜食,看見同伴手裏的吃食,幾句話就問出來是從哪家買的,又聽見是某個善心姐姐專門派發的,一個銅板都不要,便都哄鬧着湧進雲家酒樓裏,一張張稚嫩的臉乖巧地揚起,嘴裏甜膩膩地喚阿姐,轉眼間一籮筐的爆米花見了底。

“這是什麽啊?”

“那家漂亮姐姐給的爆米花。”

傳來傳去,滿大街的小孩人手一袋爆米花,聚在一起嘎吱嘎吱地嚼着,任由焦糖殘留在嘴邊,罷了還用舌尖舔舐,意猶未盡地伸出小手從紙袋裏扒出些碎渣子,也仰頭一并咽下。

還有一個戴着猴面具的小孩被他娘親揪住耳朵,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叫喊,“阿娘,輕點,耳朵疼、疼、疼。”

“你還知道耳朵疼?讓你喊你爹回來吃飯,你在這街上瞎胡鬧。”

“喊了喊了,我爹說今天生意好,等會再走。”

小孩一邊揉着耳朵一邊摘了面具,把懷裏的爆米花遞給他娘親,“給阿娘,是那家的雲姐姐給的苞米。”

用紙袋包裹着的爆米花被孩子捧在手心裏,頂着髒兮兮的臉蛋對着阿娘笑了笑,“是甜的,阿娘吃。”

炊煙袅袅間,賣燒餅的店主從爐子裏麻利地拿出燙手的餅放入盤子裏,配着兩碟鹹菜和一壺濃茶,“二位慢用。”

低矮的桌椅上,坐了兩位模樣俊秀的公子哥,白色的衣衫下擺粘了許多灰塵,想來也是風塵仆仆地趕到此地,但兩人見燒餅上來卻并不急着享用。

“師兄我們現在怎麽辦?”

“洪長老和肖幫主連個人影都不見,寄來的信也很久沒有回複,南山派,朱明派以及逍遙山莊都杳無音訊,我們這些在江湖上有頭有臉的門派無一人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更不論那些三三兩兩的小幫派。”

“更奇怪的是,這鎮上并無半點關于惡賊和各大門派的消息,難不成真如我們聽說的,洪長老已經被奸賊所害?”青年小哥緊皺眉頭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對面的青年略微沉穩地摁住他的手,噤聲道,“噓,小心行事,指不定這人群裏就藏着他們的爪牙。這鎮上并不是表面那般祥和,你我二人切勿輕舉妄動,先探探消息再定結論。”

“且不說洪長老居于武林高手前列,單說那麽多的幫派高手,他能抵擋得住那才是見鬼了。”兩人面帶愁緒地嚼着餅,就着一碗苦澀的濃茶,臉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了。正吃着手裏的餅,一股子甜香氣傳了進來,二人往氣味源頭看去,目光落到小孩手裏的紙袋上。

“阿娘,這爆米花好吃嗎?”

街上的小孩抓了一把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是雲家的姐姐們做的,一個子兒都不要我們的,全給我們了。”

“行了行了,天下哪有讓你吃白食的好事,快叫你爹回來,別以為我不曉得他又拿着錢喝酒去了。”

“哎,店主你可知道那小孩說的雲家在哪?”其中一位青年起身詢問。

“噢,雲家酒樓啊,你順着這條街往前走,拐個彎再往前人多的那家酒樓就是了,她家生意最近好得不行,你一問就知道了。”

“那便多謝了。”

雲家酒樓門前搭建出一個簡易棚子,大小均一的茶罐裏的果飲子已然見了底,籮筐裏還剩餘幾顆爆米花,顯然這些零嘴深受百姓喜愛。這也堅定了她在廟會上擺攤賣小吃的信心。

無論前世後世,這節日生意經都不過時。廟會也好,節日也罷,不過是人厭倦整日瑣碎繁雜的生活,給自己找了個玩樂的借口。

因了廟會,小娘子能出去買些心儀的衣裳,珠釵,夫郎們也要去酒肆茶館裏作詩吟唱,賣弄肚子裏的油墨。就是街頭乞丐,最不濟也能買一把蠶豆嚼一嚼。

做生意的人家自然是多備些貨,好多賣些錢,雲煙趁着這股勁,早早做了幾樣小吃,先讓街坊四鄰嘗嘗鮮,做好宣傳,提前預熱一番,譬如讓這些孩童帶着同伴來領一小袋爆米花,領一個新客戶便能多帶走一份爆米花。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東西南北四方的孩子都在街上叫喊着,活生生的廣告宣傳片。

爆米花,奶茶,串串香每日不重樣,她能做得了滿漢全席,也能做街頭小吃。今日先把小孩的嘴引來,明天就賣奶茶,果飲子,讓過路客走不動道。

雲煙看着門上的招牌,不由得往深處去想了想,若是日後攢夠錢,就去買間更大的酒樓,蓋間大廚房,招來百十個廚子,什麽小吃,甜點,火鍋全都做起來。

“阿姐,有米花吃嗎?”雲煙正想着,眼前站了一個七八歲的女娃直勾勾地盯着她,可惜籮筐裏的爆米花早已見底,她給小姑娘拿了一塊炸米糕,指着她頭上的絨花誇道,“你這花真好看。”

“阿姐給我的。”小姑娘不禁誇,羞澀地笑了笑,拿着米糕跑開。

“這些娃娃還真好哄,一塊糕就知足。”阿嘉端起籮筐,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樣挺好,知足常樂嘛。”雲煙和她一起收拾攤子。

“阿姐阿姐,快嘗嘗這湯,甜。”阿瑛端着一碗剛煮好的酒釀圓子遞到阿嘉嘴邊,約莫小孩子脾性,學到什麽急哄哄地炫耀,這剛煮好一鍋甜湯,恨不得嚷嚷出來。

阿嘉品了品味道,糯米圓子軟糯有嚼勁,煮的時候放了糖和酒釀調成甜味,裏面放些彩色果幹,看來這種既好看又甜的食物最得少女歡心,“姑娘,這甜湯真好喝。”

雲煙感嘆道,“一碗酒釀圓子就把你們唬住了?改日我要是煮了珍珠奶茶,燒仙草,你們怕是要喊得街坊四鄰都聽見了。”

“姑娘你說的我都後悔吃這麽多了,那晚飯是不是就要做那奶茶?仙草?”聽見雲煙說的這些,阿瑛甚覺碗裏的圓子不那麽香甜可口。

“傻姑娘,這種食物吃多會積食。”雲煙笑着敲了敲她的腦袋,往後廚裏走去。

收了攤子,店裏的食客也都稀稀落落地離開酒樓,廚房裏早已備齊晚飯,雲煙喝了一碗酒釀圓子,看着兩個幫工的手藝日漸進步,愈發覺得這甜湯好喝。

臨近夏日,天色愈發黑得晚,院子裏的桃花早已落盡,如今枝繁葉茂,春日埋下的花種也星星點點地開放。

晚飯過罷,雲煙坐在搖椅上用手裏的帕子逗貓玩,一只胖乎乎的貍花靈活地抓住,随即松開爪子往上撲打,白底黑斑點的貓喜靜,蜷縮在扶手上小憩。

屋內的阿嘉阿瑛和鳴劍忙着打牌,一起一伏的歡鬧似要吵到天上去,雲煙拿着扇子拍了拍小飛蟲,忽聽見折扇展開的聲音,一道身影晃動幾下,裴公子搖着折扇往四周扇了扇風。

雲煙起身嘆道,“本想着在院子裏涼快會兒,誰知道飛蟲也要來湊熱鬧。”拿着團扇輕輕搖晃,她還是回屋坐着舒坦些。

裴淵微笑點頭,合上手裏的折扇,一雙黑亮的眼眸落在她的素淨的發髻上,随後從袖口裏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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