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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枝呼吸凝滞,後背已生出冷汗。

出了東宮,到了镛王手裏,她完全不知道會遇見什麽。

傳說镛王在宮外到處都有宅子,安置着十幾房外室。然而,他卻是會搶人的,長萱宮裏曾經有兩個宮女出去替主子找藥,只回來了一個,據說正是撞上了镛王,被帶走了。

過了一段時日,荷枝看見剩下的那個小宮女在偷偷地燒紙錢。

太子直起身,哼了一聲:“今晚就要她!”

換做昨日,這番冷眼冷眼荷枝一定會害怕。然而眼下如此篤定的一句話,或許能保證她今晚活着回到東宮,荷枝感覺自己的魂又回來了。

镛王道好。

随即叔侄二人又說了幾會子話,臨要走時,镛王起身指了指荷枝:“這個宮女,帶走。”

荷枝沒等到太子殿下的什麽阻攔的話,只能起身跟上。

出了東宮,镛王也就往她身上瞟了一眼,吩咐道:“尚寝局裏,找個人教她,教最簡單的,說太子今晚就要。”

荷枝便被公公帶到尚寝局,一路暢通無阻。

那公公把她交給了另一個老嬷子,一面交代,老嬷嬷也一面打量她,随後笑着帶她到裏邊一間沒有窗的小屋,問道:“多大了。”

荷枝老實回答:“十四了。”

老嬷嬷一瞧面前的人,生得也水潤,年紀小,還有幾分嬌俏。她沒忘,這是镛王要求教好,要送給太子殿下的。

“太子殿下要是哄好了,以後有你嘗甜頭的時候,”老嬷嬷喋喋不休道,“這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日後飛黃騰達了,首先要記得一條,這恩是誰給你的。”

荷枝将這話揣摩了半天,覺得她說的不是太子。她試探地答道,“奴婢伺候太子是修來的福分,也仰仗镛王殿下的點撥,若日後能得了半點雨露,定然不會忘記嬷嬷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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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将人都納了進去。

那老嬷嬷哼了一聲,“記着镛王殿下的恩。”

荷枝便明白了,這是镛王的人。

老嬷嬷又問道:“來事兒了沒?”

荷枝一愣。

而後嬷嬷便嘆了一聲,冷着聲囑咐道,“好好學吧。”

公公将她帶走時,一路上還不忘吩咐:“能伺候太子殿下是你的福分,但能不能保你的命,還是要看镛王殿下。”

荷枝自然連連應下。

荷枝回到東宮後,王公公竟出來迎接,“荷枝,水已經燒好了,今晚還是由你侍奉殿下。”

用過晚飯後,荷枝就為此事籌備。就連沐浴都不比尋常,兩個與她一同來的宮女給她擦洗。

荷枝心中藏着事,但頭次被人伺候也很不習慣。

不相熟的宮女一直往她臉上瞟,她斜斜地看了對方一眼,對方便立馬低下頭去。

只好逼迫自己不去在意。

荷枝大概能猜到對方在想什麽。

或許是能得到如此殊榮極為不易,又或許是對她未來的遭遇表示不解和同情。

沐浴完,公公領着她到了殿中,她在床榻邊垂着眼眸站着。

殿外的腳步聲逐漸傳來,荷枝能聞見空氣中清晰的酒氣。

太子飲了酒。

一衆的人悄然退了出去,荷枝才擡起眼,看見床榻上被擺正的人。

他面容如玉,閉着眼睛,像是安然地睡過去了。一動,身上的半邊被褥掉落下來。

他的外袍已被脫去,挂在一旁,袍角上的四爪蟒張牙舞爪。

荷枝暗了一下眼眸。

随即她走上前,半蹲下身,剛牽起被角,面前的人翻轉過來。

如果他此時睜眼,荷枝一擡頭就能看見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睛。

荷枝的手僵住。

身為宮女,若是打攪了主子安眠是罪。半晌過後,荷枝太子的呼吸平靜,酒氣随着他的呼吸在她的周圍萦繞。

太子還睡着。

荷枝迅速将被角拉好,轉而退開。

她本是為侍寝而來,太子卻醉了過去。

但姑姑曾說,越是矜貴的主子越是心思敏感,他不下令,荷枝沒必要上趕着多做什麽。

夜半,燭火暗了又暗。

太子既沒讓荷枝退下,也沒讓荷枝上前,荷枝便只能呆在屋中。

不過到底還是不如值夜,在外邊聽主子的動靜,夜間還能搬個小墊子歇歇。她現在站的兩腿發軟,只能時不時輕輕地動一動,極怕驚醒了太子他降罪下來。

荷枝正想着捏一捏酸軟的手臂,卻聽床榻上一陣動靜,她立馬警覺。

鑲花地板在燈影下影影綽綽,暗夜中有人低吟:“來人。”

“奴婢在。”

太子像是駭了一跳,“誰許你在這裏?”

“殿下恕罪。”荷枝已跪了下去,“昨日殿下派人教導奴婢,奴婢不敢怠慢。”

他像是想起來了,輕應了一下。

随即荷枝聽見他輕撫被褥的聲音,語氣中似乎帶着輕笑,“既然有人教過了,怎麽還不會上床榻上來睡?”

荷枝身上已冒着冷汗,只好答道:“殿下未下令,荷枝不敢驚擾殿下。”

“哦。”他道,“過來吧。”

荷枝遲疑了一下,還是很快速地走到榻邊。只是到了榻邊,便停下。

“殿下。”她出聲。

下一秒,一雙帶着體溫的手掌便觸及她的脖頸,荷枝呼吸一滞,然後見他的手掌往上游移。他的指腹帶着薄繭,像是帶甲的小蟲爬過,荷枝不敢擡頭,卻能感覺臉頰上泛癢。

他的手指卻不安分,從荷枝的眉骨,到她的鼻梁、嘴唇,他毫不客氣地揉捏。

“長得,”他頓了一下,“一般。”

荷枝深吸了一口氣,她當然不知道自己長相如何,更不知道太子有沒有摸骨見人的本領,但她感覺些許下一秒,太子就要因為她長得難看把她趕出去。

他皺着眉收了手。

荷枝默然,将腰間的帕子遞上,“請殿下拭手。”

他像是輕笑了一下,随即攤開手指,觸及到帶着餘溫的帕子。那帕子的布料粗糙,帶着少女的體香,想來是這小宮女的體己之物。

太子“啧”了一聲,依舊是皺着眉擦了,然後扔在一旁。

荷枝抿了一下唇。

長萱宮的物資稀少,因此荷枝對自己的東西極其看重,被人随手一扔,即便那個人是太子,她還是不由得心疼。

太子擦了手,她不能撿。

“庫房有幾匹放了兩年的軟緞,就賞給你吧。”

荷枝反應過來,連連謝恩。

慕容儀揚了一下眉,殿中再度陷入了沉寂。明明是來伺候他的,但是面前的人連半分想法都沒有,他問一步,她應一步。

一夜中,他知道,她站在遠處,什麽也沒有做。

慕容儀懶懶散散地打了個哈欠:“脫了衣服,上來。”

他往一旁榻上退了幾分,荷枝便在他面前,解開後腰的腰帶。

因為原本便有侍寝的準備,她的衣衫穿的簡單,只被一圈腰帶堪堪地束縛着。荷枝的手在發顫,然而她不能怯,便在手上捏了一把,迅速将外衫脫去。

還是夜半,衣衫原本就單薄的荷枝感覺身上的溫度都被勻散。

接着荷枝就聽到他略帶不悅的聲音:“怎麽這樣涼。”

荷枝一時僵住,連忙道:“那奴婢還是在外頭吧。”

她是真近乎站了一夜,手上早沒了溫度,荷枝并不眷戀軟榻,卻不防腰上的一只手将她拉了回去。

荷枝被迫仰頭,呼吸凝滞,軟被上淡淡的熏香直沖顱中,太子的面容俊秀,漆黑的眸子與她咫尺相隔。

“王叔怎麽教你的?”他問。

荷枝小心翼翼道,“镛王殿下派了宮裏人教奴婢。”

慕容儀順着手邊的青絲打了個卷,手背下纖腰如柳,還未沾上床榻的溫度。

他的手停在了荷枝後背的小衣腰帶上,似笑非笑,“十四歲能做什麽?”

荷枝咬着唇瓣,“殿下想讓奴婢怎麽做?”

一聲細裏細氣地反問,讓慕容儀又生出幾絲玩味,手指将細腰帶環繞一圈,似有若無地觸碰。

慕容儀心中惋惜。

若是受了教的姑娘,此時早該爬上來證明什麽是年紀不小,到時候慕容儀再順手将人推下去。

但是她一動不動。

良久,慕容儀松開了她,又躺了回去。

荷枝一怔,小聲問道:“殿下?”

慕容儀語氣中似乎失望:“下去吧。”

荷枝遲疑了一下,還是從被褥中退了出去。她披上衣服,重新系上腰帶,動作盡量輕而又輕。

說不上什麽情緒,荷枝一邊感覺到太子不悅,另一邊又覺得有幾分僥幸。

荷枝彎腰穿上鞋子,便見她的帕子落在一旁。

這是來東宮以後,第一件她覺着力不從心的事,有些委屈。

等慕容儀再度沉睡之後醒來,寝殿之中又能聽見人來人往的腳步聲。

他起身張開手臂,便有人替她穿衣,細軟手指不經意碰到他的胳膊,慕容儀展顏一笑。

這不是昨夜的小宮女。

但誰都見了太子這一笑都欣喜不已,最高興的莫過于給太子穿衣的那位,她方才仔細瞧了,被褥上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

昨日她看見那丫頭被帶走,還以為太子真喜歡那種悶的,正想裝出幾分沉穩來,卻見太子笑了。

太子雖然喜怒不定,可是論賞賜卻出手闊綽極為大方,在宮裏當差,怎麽能沒點膽量?

她從前是在後宮裏伺候嘉貴嫔的,早學了些手段,還沒等用上就被送出來,她原本不甘心,卻不想天又降了個福氣。

慕容儀感覺到系腰帶時,那人手指似有若無地觸碰,忽然想起昨夜,他對那個宮女的試探。

兩廂對比,高下立判。

慕容儀笑道,“會伺候人麽?”

珠兒穩着性子,“回殿下的話,嬷嬷教過的。”

她蹲下身,替太子拉好袍角,目光卻一滞。

一方淡綠帕子落在大理石的地面。

珠兒眸光一垂,像這樣沒什麽價值的的帕子,恐怕只會是宮女才有。

她收回目光,繼續理袍角。

連多一個眼神都不需要給那個帕子,只要太子不想起來,一會兒就會有人将這裏收拾了。

“好了,殿下。”

珠兒剛說完,侍衛便上來将她趕了下去,她咬咬牙,卻只能退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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