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宜洛。

自段姑娘走後,柳娘一個人打理偌大的如意樓。雖然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但這一回她格外不安。

她想要往京裏送信,但卻不知道該給誰、往哪送。

只好作罷。

宜洛來往的商客很多,也有不少從京中來的。

柳娘一見着打尚京回來的客商,便忙不疊向他們打聽京中的新鮮事。

“尚京?那事情可多了去了。聽說皇帝把所有政務都丢給太子,在宮裏環抱美人,逍遙得不行。”

在京中尚且樂得打聽宮裏的事,更何況遠在宜洛,自然是什麽樣的八卦都往外抖,顯示。

至于問及段姑娘,倒是挺統一:“段姑娘?那麽多個姓段的姑娘,你說哪一個?”

柳娘不死心,來一個問一個。

終于在來年開春有了眉目。

有位執扇的公子剛一進門便立住,上上下下打量了很久。

柳娘不忙,登時就留意到他。

藍衫公子豁然開扇:“沒想到這千裏之外的如意樓,竟和京中的一模一樣。”

柳娘登時迎上前,藍衫公子掃她一眼:“姑娘亦有所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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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娘同他解釋一番自家老板段姑娘的事情,只聽他說:“那家客棧的老板不常來,不過到真沒聽過什麽段姑娘的名諱。”

說的夠直白了,但是柳娘依舊打起精神打聽。

什麽時候開的張?掌櫃的是誰?可有什麽傳聞?

畢竟一模一樣這種事,實難巧合。

藍衫公子知道她是尋人,因此不緊不慢地将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柳娘心裏已有打算,又招來成鐵,“我不久想進京一趟,樓裏的事你關照點。”

成鐵已然十五歲,颀長的身板屈着,恭恭敬敬,黃銅色的皮膚泛起薄紅:“好的柳姐……那個,我也想去看段姐姐。”

柳娘輕輕撫了撫他的腦袋,目光裏滿是關懷:“你段姐姐之前看重你,你更要好好學,不能辜負她。”

她溫聲道:“我先去探探路,回來你再出發,如何?”

荷枝将手中的賬本,又翻過一頁,神色專注。直到身旁的光影将整個人蓋住時,她才猛然擡頭。

慕容儀傾身撥開她額前的鬓發,又燈盞挪得近了些,才問道:“難算麽?”

她搖搖頭,不過只是一家客棧罷了。

賬本一交來,她便仔細翻看,再有一會兒便能對完了。

更讓她分神,還是在宮外辦女學堂一事。

太子臨朝之後,重啓了在镛王當政時期的廢棄的學宮,又在學宮裏辟一處女子學館。

可是,學宮之中依舊男子為多,對突如其來的女子學館也有不同看法。

有人以為,女子不必多讀書,待嫁人後撫育子嗣,讀的書都沒用了。

也有人說,學宮中已著錄在冊的弟子,無一不是數十年寒窗苦讀,若貿然開辟女子學館,她們讀什麽、學什麽?許多女子連字都認不得,能聽懂高深的經學麽?

荷枝知道這些很難。

就連宮裏能識字寫字的宮女也寥寥,稍有本事的也做了女官。

索性她便與白婉兮合計着,在宮外開女子學堂,教有意讀書的女子識字。

這一來,對銀子的渴求就更迫切了。

“我是太子,原本就應該為這些事出一份力。”慕容儀溫和地提醒。

荷枝搖搖頭。

他已經頂住壓力在朝中推行“女子讀書”的理念,為官的男子不理解他,京中的女子也不理解他。

荷枝想讓他們看到,女子經商可以,讀書也可以。

慕容儀有些無奈地嘆了一聲。他知道她的打算,也尊重她的想法,更相信她。

所以自己還是不插手地好。

荷枝忽然問道:“殿下忙完了麽?怎麽來找我。”

他在書房裏又設了一處小屋子,留給荷枝平日練字、看賬用。通常是自己先忙完,再倚在門框偷偷看他。

往日他從容地批着手裏地折子,似乎絲毫沒有留意正在偷窺的小貓咪。

直到将折子一合,登時起身,将小貓一撈,抱回寝屋。

他并不答話,先指了指荷枝手裏地賬本,溫和道:“等你算完。”

荷枝也怕有什麽要事,天色已晚,心想天色已晚,早點結束更好,便順着他的話繼續核賬。

慕容儀站在她的身旁,靜靜地看燭火下的如玉的臉龐,直到她終于翻到空頁。

荷枝長舒一口氣,笑盈盈地看向他:“什麽事呀?”

慕容儀将她指尖的狼毫輕輕抽下,又捧住她的臉頰,交換了一個綿長的呼吸。

荷枝呼吸都不穩,張了張口,發出一聲輕呼:“啊……?”

慕容儀不瞞她,“柳娘來京了。”

荷枝愣了愣,瞬時明白前面的吻是什麽含義。

在決定把如意樓開起來時,她曾不止一次提及宜洛的如意樓,提及柳娘、成鐵還有如意樓的其他人。

這些人作為她流浪外在的牽絆,比後來的白家人感情還要深。

他莫不是怕她跟她們回去?算算日子,再有幾個月,的确要到一年之限。

慕容儀撐在扶手椅兩側,将她圈在其中。見她分神,莫名生出一點不安定之感。

他刮了刮她的鼻尖:“她在如意樓等你。”

荷枝立即環住他的腰身,臉頰埋在他的腰腹處,聲音悶着,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想去看看。”

慕容儀将她從椅子裏撈起,示意她将兩只胳膊抱穩,才後知後覺地應了一聲:“嗯。”

他抱着人大闊步地走近寝屋,婢女紛紛退散,合上房門。

荷枝将臉埋在他的脖頸裏,耳朵有些發紅,還是不太習慣他的一言不發。

慕容儀将她放置在床沿,準備褪下她的鞋襪。

這些事他已經做的十分熟練。

成婚之後,幾乎成了他伺候她。

荷枝起初極不習慣,更怕傳出去對殿下的名聲不好,還為此事同他生了氣。

他先是什麽話也不說,直到荷枝癱軟在他懷中,才又發問:“還有力氣伺候麽?”

這話說的巧,荷枝不知是哪一層意思。

她一面喘息,一面腿腳發軟,紅潤的唇瓣緊抿着。還想生氣,卻不敢答他的話。

慕容儀再将她攬進懷中,哄她入睡。這事便翻篇了。

而今日,荷枝覺得,這剝離鞋襪的動作不知為何如此漫長。

她沐浴過,但是不喜歡被人拿捏住腳心。薄薄的軟錦除去,露出玲珑小巧的玉足。

慕容儀神色如常地撚着,甚至還在她的幾處穴位揉捏。

她今天是走了好幾處地方,想說服幾個人家送姑娘來讀書。巷子走不了馬車,她一家一家去找,是有些疲乏。經他一揉,腿腳放松了不少。

兩只粉白的玉足解脫出來,無一例外地享受了照顧。

慕容儀淨了手,回頭便見荷枝已歪在錦被上,呼吸平穩,神色安詳,不知什麽時候已然睡着了。

他只能搖搖頭,輕輕地除去她的外衣。

視線在在她嫩白的鎖骨上停留片刻。

她身上帶着獨特地甜香,順着除卻的外衣輕溢出來。她安穩地睡着,任慕容儀擺布,十分放心。

慕容儀只能遺憾,今夜吃不到甜點。

第二日荷枝醒時,他已上朝去了。

前往如意樓的馬車已備好,還有侍衛跟着她一塊去。

成婚之後,荷枝再沒怎麽見過風清,聽聞是調到別處去了。

馬車駛入如意樓,一下來,便有人引她上樓,進了雅間。

裏邊一個青綠衣裳的姑娘面色焦躁不安,身旁的藍衫男子倒是氣定神閑地很,“不是就不是呗,大不了本公子替你在京中張貼告示,再派人一家一家問,如何?”

“柳娘……?”

荷枝定了定神,先開口。

聽到聲音的柳娘瞬時起身,與門口身穿錦衣的姑娘視線相對。突然間,所有情緒失控,她竟然背過身哭了起來。

荷枝當即上前安撫:“柳娘,是我……”

其實真見着柳娘,荷枝自己也很驚訝。

當時她将如意樓交給柳娘,存了一份留後路的心思。但也知道,或許經年再回宜洛,以往那些人都不認她。

自從在京中安身,她想幹脆就将她所經營的全送給他們,全這幾年照顧的情誼。

沒想到柳娘竟然直接找到京城來。

一旁的藍衫男子吞吞吐吐地插話道:“她找你蠻久的……在宜洛就常提你,這一路念叨着也沒停……”

周齊是尚京人,卻愛四處逍遙。一見來人身上穿戴,便知道這必然是哪家貴夫人,因此回話時帶着小心翼翼。

然而他心底詫異得很。

柳娘同他講了一路當年她的眼光有多毒辣,手段有如雷霆,又如何在宜洛一衆的客商中殺出來,将數家鋪子打理地井井有條。

而面前的人看起來性情溫和,與想象出來嚴厲的女人形象完全不同。

柳娘緩過氣來,借着濕帕子将臉頰上的淚痕擦去,一轉身再看身旁的姑娘時,心中的郁結已消了很多。

那年,她只身一人來到宜洛,什麽也不會,準備找處能養活自己的地方,她什麽都肯做。

段姑娘将她領了回去,問她:“膽子大麽?我這裏缺一個幫手。”

她拿段姑娘做自己的救命恩人。

如今,看樣子段姑娘過的不錯,身上衣錦華服,看起來比宜洛首富家的千金穿的還要好。

柳娘心中湧起幾分甜蜜和酸澀。目光一低,忽然留意到她皙白的鎖骨處有兩道紅痕。

她年紀不小,知道那是什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荷枝一愣,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高高的衣領遮掩下,竟隐隐藏着兩處紅暈。

她臉色頓時紅了,急忙地拿衣領遮了遮,心裏氣得不行。

殿下他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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