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會所

這殷宋兩家的孽緣還要從殷晏的爺爺那輩說起。

殷晏的爺爺殷康剛從生病的父親手中接過家業時才二十歲出頭,什麽都不懂的年紀,只顧着吃喝玩樂,還結交了一幫損友。

結果短短兩年下來,家業就被他敗得所剩無幾,那幫損友見他沒有利用價值後也跑得一幹二淨。

殷康的父親得知這件事,便把殷康逮到病床前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

殷康氣不過,頂了兩句嘴。

誰知就是這兩句話把他父親氣得兩眼一翻,當場昏了過去,再後來沒撐住幾天,人就沒了。

殷康的母親本來身體就差,在丈夫走後不久也跟着走了。

這件事幾乎對殷康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一度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有次他處理完後事準備從橋上跳下去一死了之。

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宋長斯的爺爺宋泉,并被宋泉強行勸了回來。

然後,兩個人成為朋友。

當時的宋泉也不好過,家道中落後,跑去給人算命,結果不管算得準不準都被人當做騙子對待,久而久之,生活也越來越窘迫。

宋泉給殷康算了一命,說殷家命裏重火,才會遭此劫難,需要水來中和,否則那把火會越燒越旺。

說來也是湊巧——

正好宋家命裏重水,雖然不會遭遇殷家那樣的劫難,但小災小難也會源源不斷。

于是宋泉把自己一個遠房的omega堂妹介紹給了殷康。

從那以後,殷宋兩家的情況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殷康也被宋泉帶着越來越信玄學。

他們還給孩子訂下了娃娃親,只是沒想到他們都生了alpha獨子,無奈之下便把娃娃親順延到孫輩身上。

因此,那個荒謬的娃娃親順理成章地落到了宋長斯和殷晏那個倒黴哥哥殷回的頭上。

每當殷文華和白珍提起這件往事時,殷晏都會聽得滿肚子的氣。

“那個老頭子自己搞封建迷信就算了,連累我們幹什麽?都二十二世紀了還興包辦婚姻這一套,說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殷晏氣得滿臉漲紅,說話時都險些結巴了。

他可算明白他哥之前為什麽那麽暴躁了。

莫名其妙地被家裏長輩安排和一個沒見過幾面的人結婚,換誰都得暴躁。

關鍵是——

這個結婚對象還是從他哥身上順延下來的!!

這算什麽事兒啊?!

哥哥走了,弟弟就要按照規矩取了準嫂子嗎?!

弟弟和準嫂子這個組合……

嘶,光是想想就惡心透了。

殷晏暴躁地抓着頭發,他感覺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白珍似乎沒想到殷晏會有這麽大的反應,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泫然欲泣的表情。

“寶貝,我們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呀,你哥跑了,連人影都找不到,宋家也聽說了消息,今天還來找我和你爸讨要說法,我們必須盡快想出解決辦法才行呀。”白珍坐過去挽住殷晏的手臂,說着說着,眼眶紅了,“如果你不頂上去的話,我們該怎麽和你爺爺還有宋家交代呀?”

殷晏無語極了:“可我又不是我哥。”

“沒關系,你爺爺不在乎這個。”

“……”殷晏用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宋家的人呢?”

“沒關系,他們也不在乎這個。”白珍有些不确定,轉頭看向殷文華,“是吧?老公。”

殷文華立馬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對對對,只要是我們殷家人,無論是誰都行,是我都行……”

白珍一眼瞪過去。

殷文華瞬間慫了:“嗚嗚嗚老婆我在開玩笑呢……”

殷晏:“……”

白珍回頭看向殷晏,一掃剛才的兇神惡煞,又恢複到了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寶貝,媽媽知道你不願意,可是媽媽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不然你先頂一會兒,等我們把你哥找回來,再把你換下來行不行?”

“……”殷晏終于忍不住咆哮,“媽,你當我和我哥是螺絲釘嗎?還能輪流上場呢?”

白珍吓得縮了縮肩膀,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那你說怎麽辦嘛……”

殷晏見狀,又于心不忍起來,他嘆口氣,想了想才說:“我要找爺爺取消我哥和宋長斯的親事。”

他的話音剛落,只見白珍眼前一亮,一下子收回了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去去去,媽媽支持你。”

殷文華連忙做了個握拳的手勢:“爸爸也支持你。”

白珍從沙發上站起來,招手讓保姆拿來一個包裝得古樸又精致的長方形盒子,她把盒子塞給殷晏。

“……”殷晏懵逼地看着手裏的盒子。

“媽媽已經跟你爺爺通過電話了,說你明天下午要去拜訪他老人家,這是媽媽上個月從拍賣會上買來的畫,是你爺爺很喜歡的那幅畫,你給你爺爺帶去。”白珍拍了拍殷晏的手背,“寶貝加油,争取說服你爺爺。”

殷晏:“……”

直至吃完晚飯後上樓回到卧室,殷晏才遲鈍地反應過來——

敢情他爸媽早就打算對抗他爺爺了,之前說那麽多話只是為了刺激他而已。

但是他爸媽向來怕他爺爺得很,每次見到他爺爺都像是老鼠見到貓似的,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所以他們才決定采取迂回政策,先讓他去打頭陣。

殷晏:“……”

他真是……

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他爸媽好了。

不過轉念想到他不用代替他哥和宋長斯結婚,他那顆懸在半空中的心也落下來了。

不得不說,他爸媽在吓人方面很有本事。

就算宋長斯和他哥之間沒有訂娃娃親,他也不會看上宋長斯那種omega……不,應該這樣說,就算天底下只剩下宋長斯一個omega,他寧願找alpha找beta,也不會找宋長斯。

宋長斯那個omega,面癱、冷淡、好像誰都欠他幾個億一樣。

關鍵是還老。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宋長斯今年有三十歲了吧?

三十歲的老o……

大了他整整一輪……

這一刻,殷晏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嚣着噠咩——

噠咩喲噠咩噠咩——

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兒,殷晏才将混亂的思緒整理清楚。

他把明天要帶給老頭子的畫放到書桌上,随後摸出手機給他哥打了個電話。

很快,電話裏傳來機械的女音提示:“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殷晏挂斷電話,看着手機屏幕皺了皺眉。

難道他哥真的跑出國了?

以前他哥為了抗議這門婚事沒少幹離家出走的事,打電話不接、發消息不回,在外面游蕩到信用卡被老頭子停了才狼狽地跑回來。

可這是第一次連電話都打不通了。

殷晏打開微信,給他哥發了幾條消息,正要退出來去洗個澡,突然看見一堆艾特提示。

是他和盛淵何意珩的三人群。

【盛淵:@殷晏@殷晏@殷晏哈喽兄弟?平安到家了嗎?怎麽不回個信兒啊?你倒是說句話啊!】

【何意珩:該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驚恐]】

【盛淵:你給他打個電話?】

【何意珩:……】

【何意珩:你打。】

【盛淵:你打。】

【何意珩:扔骰子,點數最小的人打?】

【盛淵:[骰子點數6]】

【何意珩:[骰子點數3]】

【殷晏:[骰子點數2]】

【何意珩:哈哈哈哈哈哈殷晏的點數最小,殷晏打!】

【盛淵:……】

【盛淵:何意珩你是不是傻的?】

【何意珩:……】

群裏安靜了整整半分鐘,才彈出盛淵的消息。

【盛淵:@殷晏兄弟你還好嗎?】

殷晏心想他一點也不好,他快被煩死了。

只要一想到老頭子和宋長斯這兩個人,他的腦海裏就嗡嗡直響,好似有無數只蜜蜂亂竄,在急切地尋找出口。

他覺得他也需要一個可以宣洩的出口才行。

【殷晏:一個小時後,老地方見。】

一個小時後,殷晏打車來到一家會所。

這家會所是何意珩一個alpha表哥開的高檔會所,基本上只接待alpha客人。

當然,如果是alpha帶來的omega或者是身份地位較高的omega的話,會所一樣接待。

只是有了這個前提條件後,會所裏的omega就少得可憐了。

然而按照何意珩的話來說,盡管會所裏的omega客人少,可是在會所裏工作的omega多啊!

各種各樣,應有盡有。

只有大家想象不出來,沒有會所調/教不出來。

殷晏剛走進大門,早就眼熟他的服務生忙不疊擠出笑容迎過來:“小少爺,何小少爺和你們的其他朋友已經在樓上等着了。”

“嗯。”殷晏點了點頭,“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服務生應了一聲,側過身為殷晏讓道。

在殷晏和他擦肩而過時,他忽然喊住殷晏,擠眉弄眼地小聲說:“今晚何小少爺為你準備了驚喜。”

驚喜?

殷晏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歸于平靜,他說完謝謝,便頭也不回地朝着二樓走去了。

至于服務生說的驚喜,他用腳指頭都能猜到何意珩準備的驚喜是什麽。

反正何意珩的腦袋裏翻來覆去就那麽點事兒,也想不出什麽新花樣來。

殷晏熟門熟路地來到他們常訂的包廂門外。

推開門,裏面叽叽喳喳的說話聲伴随着音樂聲轟的一下撲面而來。

“喲,我們殷晏來啦~”喝得醉醺醺的何意珩宛若一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一般飛到殷晏面前。

何意珩那頭張揚的紅發炸了毛,頂在腦袋上跟鳥窩沒兩樣,他臉頰紅得不像話,樂呵呵地拽起殷晏的手就往裏走,“來來來,兄弟們怕你心情不好,都過來陪你了。”

殷晏被何意珩拽着走進包廂,定睛一看。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十個腦袋,齊刷刷地望向他,其中還夾雜着幾個他壓根不認識的面孔。

這些人估計都是何意珩拉來湊數的,不管認不認識殷晏,都非常自來熟地和殷晏打招呼。

殷晏:“……”

好家夥。

他才跑了一個親哥,就冒出來這麽多個好兄弟。

這就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嗎?

不過這些好兄弟和殷晏不熟,而且alpha之間的信息素會相互排斥,他們顯然被殷晏身上毫不收斂的信息素氣息震懾住了。

明明包廂裏剛才還歡聲笑語,這會兒已經變得鴉雀無聲——連音樂聲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停下了。

安靜中,坐在沙發中間的盛淵對他招了招手:“阿晏,過來坐。”

殷晏穿過人群走過去,在盛淵身旁坐下:“怎麽來了這麽多人?”

盛淵心想還不是怕你心情不好突然信息素炸裂,才讓何意珩臨時拉了十個人來分擔炮火……

但這些話在心裏想想就是了,盛淵笑了笑說:“人多熱鬧嘛,對了,你家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我看你今天的情緒不太好。”

說起這個,殷晏就忍不住垮起一張臉。

本來他是打算過來跟他們好好講一下老頭子和宋長斯的壞話,誰知多了十個腦袋在旁邊望着。

面對這麽多人,殷晏再大大咧咧也不好意思把家醜拿出來當笑話講。

“以後再跟你們講。”殷晏煩躁地擺了擺手。

“行,我們随時洗耳恭聽。”盛淵也喝了酒,可他喝得不多,不像何意珩那樣醉成了二傻子。

盛淵彎腰為殷晏倒了杯酒,把酒杯遞過去時,他調侃道:“你是不知道,今晚阿珩為了你可是下了血本。”

殷晏面無表情地喝了口酒。

盛淵揚聲喊道:“阿珩!”

“好嘞!”別看何意珩醉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倒是一直把正事記在心裏,他飛快地走到門口,對守在外面的服務生用力拍了拍手,“快快快,是時候給我們阿晏上點新鮮的了,把我剛才點到的那些人都喊過來!”

另一邊,宋長斯接完電話正要往回走,冷不丁聽見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和男孩們嬉笑打鬧的聲音。

他順着聲音回頭,只見一群長得膚白貌美的小omega一邊聊天一邊匆匆忙忙地從走廊另一頭走來。

一時間,omega身上獨有的氣息混合着不同的香水味充斥了整條走廊。

許是omega們散發出來的氣息太濃,居然吸引了不少包廂裏的alpha開門出來看是什麽情況。

連和宋長斯一起來的賀白也出來了。

賀白抱起雙臂,眯眼看着那群omega一齊湧入走廊最裏面的一個包廂,不由得啧了一聲:“年輕人就是如狼似虎啊。”

宋長斯收回目光,擡腳往回走。

賀白說:“那個包廂是吳清雨他表弟開的,聽說帶了一群十來歲的alpha在裏面鬧,我還說一群alpha有什麽好玩的呢,原來驚喜在後頭。”

聞言,宋長斯的腳步一頓,回頭看賀白:“所以呢?”

賀白愣了下:“什麽所以?”

“你說的這些事,和我有什麽關系嗎?”宋長斯語氣平淡地問道。

他并不是在嘲諷賀白多管閑事或者暗示賀白話多之類的,而是真正出于疑惑地發問——賀白說的那些事和他有什麽關系?

賀白看着宋長斯那雙過分漂亮卻又過分冷清的眸子,倏地哽了下,随即搖了搖頭:“是沒什麽關系……”

“那就別管了。”宋長斯轉頭就走,“我們還有正事要忙。”

“……”

賀白本想告訴宋長斯他未來的小叔子也在那個包廂裏。

可仔細一想——

對哦,宋長斯連他未來的丈夫都不在乎,還在乎那個小叔子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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