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幫忙
這天,殷家可謂是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飯前運動。
殷老爺子氣昏了頭,硬是撐着不怎麽硬朗的身體把殷晏從走廊這一頭追到走廊那一頭,從樓上追到樓下,又從樓下追到樓上。
殷晏的哀嚎聲幾乎沖破別墅的天花板。
原本林疇和傭人們只是在邊上焦急地看着,眼見殷老爺子當真抄起一根高爾夫球杆朝殷晏背上掄去,頓時吓得跟着他們一起跑。
哪怕攔不住殷老爺子也要在中間擋一擋才行。
殷老爺子脾氣爆、出手沒個輕重,以前不是沒幹過把殷晏揍得三天下不了床的事。
等殷晏生氣了,十天半個月都不給他打一通電話,他又開始後悔。
唉……
豪門是非多,真是折騰死他們這些打工人了。
于是整個殷家都鬧得雞飛狗跳,怒罵聲、哀嚎聲、勸阻聲交織成一片,吵得唯一坐在沙發上旁觀的宋長斯耳朵陣陣發麻。
宋長斯似乎也是第一次瞧見這種大陣仗,那張漂亮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掩飾不住的茫然。
最後,還是殷晏靈機一動,飛快地竄到宋長斯身後,才免于繼續被殷老爺子“追殺”。
殷老爺子滿臉漲紅,險些連氣都喘不上來了,他被同樣氣喘籲籲地林疇攙扶着,指着躲在宋長斯身後的殷晏,火冒三丈地罵道:“你躲在人家後面像什麽話?給我過來!”
“我不!”殷晏大聲回道。
其實殷晏也累得夠嗆,身上的汗水黏着有些濕潤的衣服,讓他渾身難受,恨不得立即把衣服脫光沖進浴室洗個澡。
和他狼狽的模樣比起來,他身前的宋長斯就像一朵高貴矜持的高嶺之花一樣,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衣服也穿得規規整整。
由于他們離得近,宋長斯身上那陣若有似無的淡香直往殷晏鼻子裏鑽,夾雜着一絲極淡的信息素抑制劑的氣味。
殷晏了然——
難怪他一直嗅不到宋長斯信息素的味道,原來宋長斯用了信息素抑制劑。
身為在生理性別上比較占優勢的alpha,不管是殷晏還是他的狐朋狗友們都不喜歡用抑制劑。
原因無他,實在是抑制劑的氣味太難聞了,若是不用掩蓋其氣味的噴霧遮掩一下的話,那氣味比醫院裏的消毒水味還要沖鼻。
殷晏也不喜歡抑制劑的氣味,印象中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嗅到抑制劑的氣味了。
而這時,不知道是突然嗅到的原因還是宋長斯用了香水的原因,他竟然感覺抑制劑的氣味也沒有那麽讓人難以接受……
殷晏摸了摸鼻子,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他身前的宋長斯忽然從沙發上站起來,并不動聲色地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殷晏:“……”
好了。
這下他這些什麽都不想說了。
他發現宋長斯這個人比他哥口中描述的還要小家子氣、還要記仇。
不就是他不久前拒絕了宋長斯還把宋長斯說了一頓嗎?值得宋長斯一直惦記着嗎?
而且他又不是沒有理由的拒絕,他的理由非常充分,一方面是他不喜歡年紀大的omega,一方面是他不喜歡男o。
他都把這兩點跟宋長斯說得一清二楚,宋長斯還氣什麽氣?
殷晏又無語又郁悶。
背對着殷晏的宋長斯沒有瞧見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當然,此時此刻的宋長斯也不想知道他在想什麽。
宋長斯走到殷老爺子跟前,輕聲細語地安撫了殷老爺子一會兒,他讓殷老爺子一起坐到沙發上,随即麻煩林疇從書房拿來那個變了形的盒子。
看見盒子的慘狀,殷老爺子又是一頓氣,連着瞪了殷晏好幾眼。
殷晏:“……”
可憐無助又不敢動。
宋長斯打開盒子,拿出裏面的畫卷展開後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番。
沒多久,他便裹上畫卷放回盒子裏,對殷老爺子笑了笑:“有點破損,但沒有太大的問題,我有個朋友是做這行的,如果殷老先生不介意的話,我把這幅畫拿給我朋友修補一下再送過來?”
聞言,殷老爺子臉上的火氣總算消散了大半,他嘆口氣說:“只能這樣了,又要麻煩你了。”
宋長斯笑道:“不麻煩。”
“都是那個兔崽子惹的禍,要把我活活氣死才罷休……”殷老爺子說到氣頭上,又狠狠瞪了殷晏一眼。
殷晏可憐兮兮地縮着肩膀,只想當場化作一陣風飄散而去。
有了宋長斯在中間調節,這場鬧劇終于落下帷幕,傭人們這才敢過來把他們請進餐廳。
晚餐早就準備好了,甚至因為殷晏和殷老爺子鬧了這麽一場,都放得有些涼了。
餐桌上,殷老爺子沒怎麽搭理殷晏,轉頭熱絡地和宋長斯聊起天來。
別看宋長斯私底下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應付起殷老爺子來居然游刃有餘,無論殷老爺子抛出什麽話題都能接住,還時不時地把殷老爺子哄得哈哈大笑。
殷晏一邊埋着頭刨飯一邊吊着眼睛暗戳戳地偷看宋長斯。
以前他和宋長斯的見面次數不多,也很少這麽長時間地看着宋長斯,他只覺得自己始終看不透宋長斯這個人。
現在他們接觸的次數驟然增多,可他依然覺得自己看不透宋長斯。
比如這一刻,明明宋長斯笑得挺開心的,他卻感覺宋長斯并不是那麽想笑,明明宋長斯在不停地開口,他卻感覺宋長斯并不是那麽想說話。
就像他哥說的,宋長斯好像總是在逼自己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實際上他可以不用那麽做。
他家老頭子不是一定要人陪着說話,大家坐在一塊兒安安靜靜地吃頓飯也能讓老頭子開心上好一陣子。
嗐~
真是個喜歡自找麻煩的人。
殷晏一邊想着一邊往嘴裏塞了塊紅燒肉。
他正咀嚼着紅燒肉,結果冷不丁聽見坐在另一邊的宋長斯開口道:“對了,殷老先生,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殷老爺子樂呵呵地問:“什麽事?”
宋長斯面色平靜,他越過中間的殷老爺子看了眼殷晏,接着說:“我來時在外面碰到殷晏,他跟我說了很多話,我想了想認為他說得沒錯。”
正咀嚼着紅燒肉的殷晏:“……”
不是……
他好端端吃着飯呢,怎麽話題又扯到他身上了?
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宋長斯下面便說:“他說殷回不喜歡我,因為我接二連三地和家裏鬧得不愉快,所以我在想我們兩家的婚事不如……”
“你胡說!”殷晏噌地起身,趕緊咽下紅燒肉,他驚恐地看了眼臉色已然沉到底的殷老爺子,慌忙解釋,“我根本沒說過那種話,你怎麽能在我爺爺面前亂說呢?!!”
宋長斯露出不解的表情:“難道是我聽錯了嗎?”
殷晏不做他想,趕緊順着宋長斯給的臺階往下走:“對對對,就是你聽錯了!我絕對不會說那種話。”
殷老爺子放下碗筷,眼神陰郁地看着殷晏,又開始醞釀暴風雨前的寧靜:“你到底說沒說那些話?”
“……”殷晏真的怕了,哭喪着臉道,“我沒說啊。”
宋長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許是我聽錯了吧,我還以為殷晏想取消我們兩家的婚事,但不敢在殷老先生你面前提這件事,就想幫忙提一下。”
殷老爺子又看向殷晏。
殷晏吓得否認三連:“我不是!我沒有!你胡說!”
就算他确實有這個打算,可他這不是還沒來得及說嗎?!
既然還沒說,那就是沒有的事!
反正他不承認!!!
殷晏可算知道他爸媽為什麽把這個爛攤子推給他了,他家老頭子生起氣來真不是一般人招架得住的……
他後悔了,他不該來的……
他知道他爸媽在老頭子面前慫得很,才想借這件事出一次頭,好從他爸媽和他哥那裏多搞點零花錢。
事實證明,他爸媽出手的确大方,是他沒有能力勝任這項任務嗚嗚嗚……
“看來是我聽錯了,最近工作上的事多,三天兩頭往外跑,沒怎麽休息好,經常鬧出這種烏龍。”宋長斯一邊說着一邊輕飄飄地轉移了話題。
危機解除。
已經虛脫的殷晏宛若一張薄薄的紙似的飄到椅子上。
吃完晚餐,外面的天色早已暗下來,準備離開的殷晏和宋長斯先後向殷老爺子告別。
殷晏的保時捷停在地下車庫裏,坐家裏的電梯可以直達地下車庫。
宋長斯的司機也在外面等着,但他需要從大門出去,外面黑,路燈少,看不清路,殷老爺子便叫林疇把宋長斯送出去。
本來殷老爺子想讓殷晏開車順道将宋長斯帶出去,誰知殷晏跑得快,他的話還沒說出來,殷晏就跑得沒影兒了。
殷老爺子搖了搖頭,指着電梯的方向,對宋長斯說:“他被他爸媽寵壞了,性子急,說話口無遮攔,可他本性不壞,以後要是有什麽事你直接跟我說,我來教訓他,你就別和他計較了。”
“我明白的。”宋長斯看着電梯上的數字停在“-2”上面,緩緩笑開,“他很單純。”
很單純的殷晏決定再也不管他哥的破事了。
他才十八歲,他還是個沒有踏入社會的高中生,他根本不是老頭子和宋長斯的對手!
眼下他哥跑路了,他爸媽也跑路了。
他此時不跑路更待何時?
至于宋長斯,随他怎麽折騰去吧。
殷晏開着騷包的紫色保時捷駛出地下車庫,轉着方向盤轉了個彎,車燈光猛地晃到一道身影
殷晏吓了一跳,趕忙踩下剎車。
他皺起眉,定睛一看。
嘿!
站在路邊上的那個人不就是宋長斯嗎?
他不想再和宋長斯有任何瓜葛,正要繼續往前開。
可宋長斯的動作比他更快,直接走到副駕駛的窗外,微微彎腰,曲起中指和食指叩響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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