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套路

十分鐘後,殷晏和宋長斯坐在了宋長斯的車上。

這是殷晏第二次坐上宋長斯的車,他突然發現宋長斯的車裏聞起來香香的,好像是栀子花的味道。

那股味道很淡,卻猶如一張柔軟的薄紗,溫和地将殷晏包裹起來。

殷晏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四處嗅了嗅,他說:“好香啊。”

其實栀子花的味道随處可聞。

且不說他們宿舍樓後面就種了許多栀子樹,只說盛淵那個家夥,就特別喜歡在車裏的後視鏡上挂一串栀子花,他說栀子花的自然花香比人工制造的熏香好聞。

當時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殷晏正在面無表情地玩手機,聽了盛淵的話,連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

他只覺得那串栀子花很礙眼,搖來晃去,哪怕他沒有強迫症都特別想把那串栀子花固定住。

可是栀子花的味道出現在宋長斯的車裏時,那就不一樣了。

具體哪裏不一樣,殷晏說不上來,反正他覺得栀子花好、栀子花純白無瑕很适合宋長斯這朵高嶺之花、栀子花好聞到他一定要講出來。

宋長斯還在系安全帶,頓時被殷晏誇張的反應逗得撲哧一聲,他答:“是栀子花。”

說完,指了下後視鏡上挂着的那串栀子花。

殷晏用他的大眼睛盯着那串白色的小花看了一會兒,誇贊道:“栀子花不僅聞起來好聞,看起來也好看。”

宋長斯嗯了一聲,忽然問:“你不覺得挂在上面礙眼嗎?”

殷晏愣了下,趕緊搖頭:“不覺得啊。”

“不止一個人跟我說挂在上面影響視線,我都準備把它拿下來了。”

“沒有啊!不會影響視線啊!”殷晏為自己以前的想法感到片刻的心虛,但還是故作驚奇道,“要是你喜歡的話,就不要拿下來了,管他們怎麽說,你自己開心就好。”

“好。”宋長斯嘴角輕揚,笑了笑,“那讓它繼續挂着吧。”

殷晏看了眼栀子花。

他的思緒開始神游天外。

一些書籍和電影裏說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有不同的味道,有花味、有水果味、甚至有類似血腥的味道,但他從來沒有聞到過。

不過他猜想,如果宋長斯的信息素有味道,應該是和車裏一樣的栀子花的香味吧。

明明聞着很淺很淡,卻好像充盈了全世界。

他第一次覺得栀子花的味道這麽好聞。

殷晏走了半天神,等他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車子一直沒有啓動,而宋長斯有些呆地坐在駕駛位上,眉心微蹙,似是在糾結着什麽事情。

“怎麽了?”殷晏疑惑道,“我們不走嗎?”

宋長斯被他的聲音扯回思緒,居然扶了下額,露出苦惱的表情:“我喝酒了,不能開車。”

“……那我來開吧。”

“帶駕照了嗎?”宋長斯還能想到這一點,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帶了。”殷晏拍了拍口袋,“這玩意兒要随身帶。”

于是兩個人解開安全帶換了個位置。

然而調導航的時候,殷晏犯了難。

要是把目的地設在他家,那後面宋長斯只能找代駕回去,可是一個醉酒的omega在三更半夜獨自找代駕難免不安全,要是把目的地設在宋長斯家,那後面他只能獨自打車回去。

所以他們折騰這麽一圈是為了什麽……

眼下最省力的方法還是他直接打車回家,再讓那個賀白或者師良送宋長斯回家。

只是想到賀白和師良都是alpha,還都是可能對宋長斯圖謀不軌的alpha,殷晏瞬間不樂意了。

他在導航屏上點了兩下,輸入目的地時,轉頭問宋長斯:“你家在哪兒?”

宋長斯在宴會上喝了不少酒,又強撐着解決完剛才那件事,這會兒放松下來,疲憊和困意都鋪天蓋地地湧來。

僅是這麽一會兒功夫,宋長斯便歪着腦袋睡着了。

他睡得不沉,聽見殷晏的聲音後,半睜開眼,很快說出一個地址。

殷晏在導航屏上輸入地址,餘光時不時地向宋長斯瞟去,見宋長斯緩慢閉上眼,他倒是想起什麽。

“對了,商思錦不是在你酒裏下了藥嗎?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殷晏拍了下腦袋,剛才一陣兵荒馬亂,他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忘了。

誰知宋長斯連眼睛都沒再睜一下,語氣平靜地說道:“只是普通的安眠藥而已,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殷晏哦了一聲。

他暗戳戳地想那個商思錦也太沒腦子了吧?在自家大哥的接風宴上給自家合作夥伴下安眠藥?

但凡長了腦子的人都做不出這種事來。

那安眠藥見效多慢啊。

做壞事都不帶腦子,活該被揍。

但也幸好商思錦不帶腦子,不然殷晏都不敢想象他來到這裏後會見到什麽樣的畫面。

殷晏松了口氣,啓動引擎。

一路上,宋長斯都睡得很沉,幾次颠簸都沒有吵醒他。

直到兩個小時後,他們到達目的地,宋長斯仿佛感覺到了什麽一般,慢慢睜開惺忪的睡眼。

昏黃的路燈光映在車窗上,道路邊上的風景飛快後退,也讓灑下來的路燈光時明時暗。

變換的光影在宋長斯精致的臉上舞蹈,剛睡醒的宋長斯卸下了平日裏冷淡高傲的面具,眼神和表情裏都帶了幾分茫然,他看着前方走神。

殷晏無意間轉頭瞧見這副模樣的宋長斯,突然感覺心髒重重跳了兩下。

這樣的宋長斯……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好、好可愛!

若不是他的雙手還要把着方向盤,他真想用力錘一下自己的胸口。

冷靜冷靜。

保持冷靜。

“前面左轉再直行二十米左右的右邊是車庫入口。”宋長斯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吐字清晰,“這個小區剛建好沒多久,車庫裏随便停車。”

殷晏應了一聲,又悄悄看了宋長斯一眼。

只見宋長斯已經坐得端正,正在慢條斯理地整理身上的西裝,他臉上的茫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冷漠。

殷晏暗嘆口氣。

不知怎的,有些失落。

在車庫裏停好車,殷晏下車關上車門,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得宋長斯的聲音輕飄飄地從車的另一邊傳來:“今晚在我這裏住嗎?”

殷晏猛地僵住,像是冷不丁聽了一則鬼故事一般,又驚又吓地看向宋長斯。

宋長斯單手搭在還沒關的車門上,下巴抵着手背,還是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還是那副冷清的模樣。

可不知為何,殷晏硬是從宋長斯泛紅的眼尾裏嗅到一絲不一樣的味道——比車裏的栀子花還香,一股腦地鑽進他的鼻子裏。

可能是車庫裏沒有其他人,也可能是頭頂的燈光暗黃得暧昧。

殷晏的心髒又在砰咚砰咚地狂跳。

“這不好吧……”殷晏的大腦還沒開始運轉,嘴巴便已遲疑地出聲,“我們ao授受不親……”

宋長斯笑了笑,帶着眼睛微眯,濃密的長睫在皮膚上落出小小一團陰影。

“……”殷晏猛吸口氣。

他的心髒快從胸腔裏跳出來了!

“可惜你想走也走不了,這裏是郊區,周圍都是新建好的房子,入住率低,也沒什麽商戶,你打不到車。”宋長斯站直身體,溫和地關上車門,并繞過車頭走向殷晏。

宋長斯的步伐略微不穩,估計酒精還在起着作用。

殷晏眼睜睜看着宋長斯走到自己面前,思緒全部亂了。

他大腦裏裝着一團被貓抓過的毛線,怎麽理都理不清。

他甚至沒有精力去想,明明和商家父子對峙時,宋長斯還清醒得仿佛滴酒未沾,這會兒就完全放飛自我了。

事實上他沒有精力想任何事,他只是怔怔地望着宋長斯。

靠近後,他才聞到宋長斯嘴裏也有酒氣,很淡,并不難聞。

“不過你可以把我的車開走,下次再還給我就是了。”宋長斯又把手搭在車頂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支撐住自己身體的重量。

他們靠得太近了。

殷晏一下子望進宋長斯眼裏,他沒在那雙漂亮的黑眸裏看見自己的倒映,卻看見了一個旋渦。

旋渦在瘋狂旋轉,把周圍的一切都吸入進去。

他是走在旋渦邊上的人,明知旋渦危險,可還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不到旋渦中心,就好像怎麽都不夠一樣。

殷晏倏地攥緊雙拳,撇過頭錯開和宋長斯對視的目光,他想了想,如果附近的情況真像宋長斯所說的那樣,那他只有借用宋長斯的車了。

“那、那我下次把車還給你好了。”猶豫兩秒,殷晏補充了一句,“我會把車洗好再還給你。”

宋長斯點了點頭。

“那我走了?”

“走吧。”宋長斯拿開搭在車頂上的手,步伐虛浮地往外走了兩步,又扶着邊上的柱子才站好。

那柱子很髒。

宋長斯白皙修長的五指搭在柱面上,格格不入。

殷晏注意到這一點,皺了皺眉。

他沒說什麽,重新打開駕駛位的車門,正要坐進去,忽然聽見宋長斯自言自語的聲音。

“可惜你把車開走了,我明天就找不到交通工具離開這裏了,我的司機請假了,這附近的公交還沒開始運營,你說我像不像被撇在這裏了?”

“……”

“但沒關系,是我說要送你回去,結果反而要你送我回來……”宋長斯慢慢吐出一口氣,轉眼見殷晏愣在車門前,便笑着對他揮了揮手,“很晚了,快回去吧。”

“……”

電梯緩緩往上。

殷晏僵硬地站在電梯中間,感受到宋長斯輕輕倚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他腦子裏被貓抓亂的毛線團在瘋狂舞動。

怎麽回事?

他怎麽上來了?

他不是要回家嗎?他怎麽在回宋長斯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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