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親吻
電梯到樓層前,殷晏忽然想起一件事。
“宋長斯,我給你發了那麽多條消息,你怎麽不回啊?”殷晏聳了聳右邊肩膀,倚靠在他肩膀上的宋長斯被聳得耷拉着的腦袋小幅度地上下晃了晃。
宋長斯擡起頭,在光線明亮的電梯裏,他眼尾的紅似乎深了幾分,他睜眼看向殷晏,漆黑的眸子裏有一層淡淡的水霧彌漫。
“你不是說要考慮一下嗎?”宋長斯有些吶吶地說。
殷晏聞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考慮和你回消息是兩碼子事,因為我要考慮,所以你就不回消息嗎?”
宋長斯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我擔心你好不容易考慮清楚,我突然出現,你又後悔了。”
“……”殷晏看着宋長斯輕顫的長睫,心頭上恍若有羽毛掃過,他咽了口唾沫,聲音沙啞,“怎麽會……”
宋長斯歪着腦袋看他,嘴角帶笑地問:“那你考慮清楚了嗎?”
“我……”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殷晏如夢初醒一般,才吐出一個字,剩下的話就硬生生地卡在喉管裏了。
他怔怔地看了宋長斯一會兒,腦海裏來回滾過他爸媽的話,突然間好像眼前雨霧朦胧的玻璃一下子被擦幹淨了,視線豁然變得清晰。
“我、我還沒考慮。”殷晏粗聲粗氣地說完,別扭轉頭,大步流星地跨出電梯。
宋長斯不慌不忙地跟在後面。
這棟樓一層有四戶,電梯左右兩邊分別兩戶,殷晏走出電梯後就不知道該怎麽走了,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
宋長斯被殷晏呆頭呆腦的模樣逗笑,走上去拉起殷晏的衣袖,領着殷晏往左邊走。
“為什麽還不考慮?”宋長斯把殷晏領到門前才放開手,他用指紋開鎖,眼神卻是定格在殷晏身上。
“你連我的消息都不回,我怎麽考慮?”殷晏煩躁地扒了扒頭發,他并不是很想說這個話題。
偏偏宋長斯還要繼續這個話題:“我剛才解釋過了我是擔心打擾到你。”
“你這個理由也太假了。”殷晏才不信宋長斯的花言巧語,“就算你擔心打擾到我也不至于一條消息都不回吧?而且你不回我消息就算了,你還和那個叫賀白的男a親親密密地黏在一起。”
殷晏越說越氣,索性閉嘴。
然而他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人,所有大的小的情緒全部在臉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跟着宋長斯進屋後,他便板着臉在玄關幹站着。
等到宋長斯從鞋櫃裏拿出一雙嶄新的拖鞋放到他腳邊,他才負氣地蹬掉腳上的鞋子。
他換鞋的動靜很大,把地板踏得嗒嗒直響。
宋長斯把他故意制造出來的噪音聽在耳裏,但沒有和他計較的意思,一邊往裏走一邊摘下袖扣。
把袖扣放到茶幾上,便接着脫身上的外套。
宋長斯随手把外套搭在沙發扶手上。
他裏面只穿了一件款式簡單的白襯衫,他解掉領帶,松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露出白皙好看的脖頸。
不得不說,宋長斯不僅長得好看,連脫衣服的時候都這麽叫人賞心悅目——慢條斯理、不急不躁。
不像殷晏,每次雙手交叉地放在腹前捏住衣角,然後急吼吼地往上一扯,就脫掉了。
宋長斯做完這些,轉頭瞧見殷晏依然跟個木頭樁子似的處在玄關那兒,便對他招了招手:“來。”
殷晏還在氣頭上,垮着臉、嘴角下撇,恨不得把“我很生氣”四個字直接寫在臉上。
他才不過去。
宋長斯當他是小狗嗎?喊過去就過去?
誰知他沒過去,可宋長斯好脾氣地過來了。
“賀白是我朋友,也是我名下一個公司的合夥人,我們在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到現在一直維持着不錯的關系。”宋長斯好笑地看着比自己高出一點的殷晏。殷晏真是長得虎頭虎腦,眼窩很深,雙眼皮很雙,一雙大眼睛像極了黑葡萄,生起氣來也像是需要大人哄的小學生。
和他的年紀比起來,殷晏确實和小學生沒兩樣。
殷晏冷冷地哼了一聲,過了幾秒才接過他的話茬:“我看你們的關系豈止是不錯?他沒把你當普通朋友吧?對你的事那麽上心。”
“朋友之間上點心不是很正常嗎?”宋長斯說,“你那個小同學也對你很上心。”
小同學指的是何意珩。
殷晏被堵得無話可說,仔細一想,發現宋長斯說得有點道理,可很快,他又想起什麽:“那師良呢?”
宋長斯不解地眨了下眼:“他怎麽了?”
“他喜歡你吧?”
宋長斯沉默片刻,輕笑道:“不清楚。”
“他都表現得那麽明顯了!”
“他明顯他的,我不清楚我的。”宋長斯笑着把殷晏剛才的話搬出來,“這是兩碼子事,不是嗎?”
“……”殷晏深吸口氣,他根本說不過宋長斯。
就在下一秒,宋長斯突然往前靠了靠。
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殷晏吓了一跳,條件反射性地往後退。
結果宋長斯沒有停下,一口氣把殷晏逼得背部抵上堅硬的牆壁才肯罷休,他單手撐在殷晏肩膀旁邊的牆壁上。
兩人的距離驟然拉近。
一時間,仿佛連呼吸都纏繞到一起了。
殷晏本就圓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圓了,宛若見了鬼一般,雙手朝後地貼着牆壁,不可置信地瞪着宋長斯。
“我錯了,我向你道歉。”宋長斯殷紅的薄唇一張一合,吐出帶着些許酒氣的話,“以後你給我發的消息,我看見就一定回複,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會回複,可以嗎?”
帶着酒氣的呼吸全部噴到殷晏臉上。
殷晏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垂眸看着宋長斯的嘴唇,竟然還有心情想宋長斯的嘴唇好紅,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
“嗯?”冰涼的手指輕輕捏住殷晏的下巴,涼絲絲的觸感猛地喚回殷晏的神志。
殷晏對上近在咫尺的黑色眸子,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
“可、可以啊。”他喉頭滾動了兩下,喉間有些幹渴,聲音再次沙啞,“我們靠得太近了,你能不能往後站一點?”
太近了。
真的太近了。
只要宋長斯再靠近一點,他們的身體就要貼到一起了。
然而宋長斯沒有聽他的話,仍舊一瞬不瞬地注視着他,然後極快地吻住了他的唇。
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含。
像含住棒棒糖似的地含住殷晏的唇,并趁着殷晏還沒反應過來,輕輕地咬了兩下。
殷晏:“……”
他腦海裏轟隆作響。
似乎是理智的高牆坍塌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宋長斯已經拉開距離,甚至拿開撐在他身旁的手,站在和他有兩三步之遙的地方。
“我改變主意了。”宋長斯翹起嘴角,笑得斯斯文文,可黑眸裏多了幾分狡黠,“既然你沒有直接拒絕我,那麽說明在你心裏,我們有在一起的機會。”
“……”
“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宋長斯頓了頓,才展開了說,“你接着考慮,我來追求你好了。”
“……”
直到被宋長斯領到次卧,殷晏還處于被剛才的吻深深震撼到的狀态。
而宋長斯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面色如常地叮囑一樣:“衣服和內衣褲都是嶄新的,放在衣櫃裏,你應該能穿,還有毛巾和牙刷那些日用品在衛生間裏都有,你要用的時候找一下。”
“……”
“如果還有什麽事就來問我,我不在卧室裏就在書房裏。”
“……”
“明白了嗎?”
宋長斯的聲音倏然由遠及近。
殷晏轉頭發現宋長斯不知何時走到自己面前,趕忙後退一步,他抿了抿唇才說:“哦。”
不知為何,他光是感受到宋長斯的呼吸,就心如鼓擂。
他不喜歡這種不受控的感覺。
明明他不是一個自制力極弱的人,卻每一絲情緒都被宋長斯牽着走。
“那你早點休息吧。”宋長斯說完離開了。
房門關上。
偌大的次卧裏只剩下殷晏一個人。
殷晏心煩意亂地撓了撓頭,從衣櫃裏翻出一套看着合身的睡衣和新的內褲,轉身去了衛生間。
另一邊,宋長斯以極快的速度洗了個澡,換上家居服來到書房,手機忽然響起。
是華盈打來的電話。
剛接通電話,對面就傳來華盈焦急的聲音:“表哥,你在哪兒呢?不是說要回公司一趟嗎?”
宋長斯這才想起他和賀白原本說好辦完事後臨時回公司開個短會,只是一路上他和殷晏形影不離,一直沒找到機會聯系賀白和華盈。
“抱歉,我忘記跟你們說了。”宋長斯說,“我這裏有點事,會議推遲到明天下午吧。”
華盈很想問什麽事,但硬生生忍住了。
她猶豫了一會兒,遲疑地開口:“表哥,我聽賀白說你在那裏沒按照計劃出牌呀。”
他們的計劃很簡單——和商家談判。
他們想拿下一個項目,可商家為了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從中作梗,拉了好幾家公司進來引起惡性競争。
不過這也沒什麽,雖然商家的所作所為很不厚道,但是沒有觸碰到法律底線。
整件事的起因要歸在商思錦身上,他在一次會議上看中了宋長斯,想仗着商家老二的身份對宋長斯施壓。
宋長斯自然是沒搭理他。
于是惱羞成怒的商家老二開始各種作妖,眼看那個項目要被商思錦搞黃,宋長斯才決定反擊。
下藥是假的,被強迫也是假的。
商思錦早被酒色掏空了身體,連他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他這麽做是為了制造證據——盡管卑劣,卻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和商家坐上談判桌。
他沒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畢竟很不光彩。
可是為什麽他又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了出來?
宋長斯認真想了下——
可能是當時殷晏的樣子太傻了,殷晏那麽害怕殷老先生,被殷老先生看得瑟瑟發抖,卻咬緊牙關什麽都不說。
就是為了他那點可憐的名聲……
可惜啊——
他的名聲早被那個叫殷回的人毀得一幹二淨了。
還記得那次商思錦喝醉酒後對他說的話。
“你一個omega這麽拼幹什麽?最後還不是要回歸家庭生兒育女?”
“太獨立的omega不會得到alpha的喜歡,你還不知道殷回不喜歡你的原因嗎?他需要的是一個顧家體貼的omega,而不是在外面抛頭露面的omega。”
“反正殷回不喜歡你,你不如考慮一下我呗,我倒是不嫌棄你的特立獨行哈哈哈。”
“表哥?”華盈的聲音扯回宋長斯飄遠的思緒。
宋長斯愣了下:“嗯?”
“你有心事嗎?”華盈小心翼翼地說,“怎麽心不在焉的?”
“沒有。”宋長斯說,“當時出了點意外,我才臨時改變主意,結果是一樣的就行。”
随後,他吩咐道,“明天上午你去找商遠,和他約一個時間,我要親自見他。”
“好。”
“還有今晚的事,記得壓下去,現在還不是鬧大的時候。”
“好。”
宋長斯又說了幾點,華盈都挨着應下。
挂斷電話後,宋長斯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他端着牛奶敲響次卧的房門。
殷晏剛洗完澡,肩上搭着一條毛巾,頭發還濕漉漉的。
一股淡淡的alpha信息素迎面撲來,宋長斯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殷晏注意到宋長斯的小表情,趕緊收斂了身上的信息素,他的目光從宋長斯削薄的嘴唇上掃過,頗為不自在地問:“有事嗎?”
“我給你熱了牛奶。”
殷晏不太喜歡喝牛奶,尤其是牛奶搭配雞蛋的組合,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死亡組合。
若是家裏的保姆阿姨端來牛奶,他就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可端來牛奶的人是宋長斯。
殷晏看了眼冒着熱氣的牛奶,為難地想了一會兒,還是伸手端起杯子将牛奶一飲而盡。
他用手背抹掉唇上沾着的牛奶,對宋長斯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宋長斯說,“把杯子給我,我去洗了。”
殷晏覺得自己應該去洗杯子,可他實在好累,不想再動了,便把杯子給宋長斯了。
宋長斯接過杯子,說了句晚安。
“對了。”殷晏喊住宋長斯,他手指攥着睡衣的邊角,吸了口氣說,“那次在會所裏,我不小心闖進omega衛生間遇到你,我對你釋放了一些信息素……”
宋長斯回過神,安靜地看着臉頰緋紅的殷晏。
“我想跟你說聲對不起。”殷晏說得有些艱難。
他大大咧咧慣了,不喜歡收斂自己的信息素。
這是他第一次為自己釋放信息素而道歉。
alpha胡亂釋放信息素是錯誤的做法,但沒有人會為此責備胡亂釋放信息素的alpha。
只因他們是alpha。
若同樣的事發生在omega身上,結果就不一樣了。
“我只是想給你一點下馬威,我沒有考慮那麽多。”殷晏垂着眼睫,腦海裏都是剛才宋長斯皺眉的畫面,“我也沒有想過我的信息素會不會讓你不舒服……”
話沒說完,宋長斯驀然上前。
緊接着,殷晏的唇又被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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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