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道家村
這樣的眼神,刑野并不陌生。
對方似乎有着不可思議的力量,總能一語洞察他的所思所想,時間久了,刑野甚至懷疑顧平生是不是對他懷揣着別樣心思,所以才留意他的一舉一動。
但沒有。
有的只會是用柔情粉飾的欺詐和勒索。
即使一朝退化成純善心軟的小綿羊,試圖咬起人來也是毫不留情。
刑野慢悠悠地看着顧平生,薄唇翹起,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被顧平生抓捏住了把柄。
顧平生卻感覺自己陡然掉進了寒窟。
刺骨的寒息萦繞在他的脖頸之間,觸感凝實,從咽喉一路劃到肩胛,到心髒處才停。漫不經心地左右徘徊着,似乎想着怎麽挖取才好。
但顧平生奇怪的沒有害怕。
即使生理反應讓被觸碰的地方接連冒起雞皮疙瘩,那雙眼睛也不曾顫動分毫。
他笑了起來:“我說對了。”
不是疑問,是篤定。
刑野下視顧平生的雙手,如玉瓷白,骨骼分明,指尖穩得像平地。
是真的不害怕。
陰冷的氣息揮之一散,他笑眯眯問道:“怎麽看出來的。”
清冷淡漠的聲線從久遠的記憶中傳來,在刑野的腦海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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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訴我的。
面前的顧平生也回答:“你告訴我的。”
刑野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看來是我露出了一些破綻……詳細點說?”
——如果你實在想求一個解答,那麽就來做一場交易吧,救下在場所有人,我知道你能做到。
顧平生點頭:“我可以說,但不是無償。你和我做一個交易,阻止星期天的山體坍塌,我知道你能做到。”
歲月易老,此人不變,獅子大開口的本事依舊。
刑野懶散道:“我不做虧本買賣。”
一句話看上去有很多空子可鑽,但只要他答應,這人立馬就能掏出紙筆給他列出不少于五頁紙的合同細則。
真想做的交易會讨價還價,看人表現得興致缺缺,顧平生就不再将其當成籌碼。
“你覺得我把霍天峰帶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刑野臉色沒什麽變化:“你說可能性?那只鬼虎雖然受獵人的脅迫,但也無時無刻不想找機會弄死對方。要不了多久它就能在山上看到獵人的屍體,你不如想想自己要怎麽活下來。”
顧平生:“所以你的回答是沒有可能。”
刑野老神在在:“是又如何。”
也是在這時,顧平生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
“那麽你就更應該和我做這個交易。”
“為什麽?”
“因為并非不可能。”
刑野撩了下眼皮,似乎有了興致。
顧平生慢條斯理地道:“我過後總結,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一路上我們發現的線索可以說是層層遞進,但最後卻沒有成功,為什麽?”
“因為有線索遺漏?不,就獵人和母虎事件已經有了完成的邏輯鏈,再多的線索也起不到決定性作用。”
“控制獵人的想法也沒錯,他與母虎有着血海深仇,是完全可以利用的一點,錯的被虐殺的動物反成了護身的伥鬼,完全超出常理。”
“但如果說破局的要點在村民,不受歡迎的外來者根本就得不到道家村的幫助,短短七天時間也無法培養出信任和情感,更別提他們的身份一開始就處于敵對面。”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霍天峰他們面對的就是死局。即使是所謂的系統,可能也沒想過他們能活。”
顧平生清明澄澈的雙眼彎出圓潤的弧線,好像閃爍着熠熠星光,他向刑野伸出手:“在所有人都以為不可能的時候,在所有人都放棄的時候,将不可能變成可能,打破既定的命運,這難道不足以讓你好奇感興趣?”
刑野承認自己有那麽一絲的動搖。
等回神的時候,他的手也跟着放在顧平生的掌心。
見成功說服了對方,顧平生正準備更進一步,結果兩人相搭的手中傳來一陣大力,刑野直接将他拽了過去。
顧平生簡直猝不及防。
好在迅速反應過來,高擡手臂撐住了凳子邊緣,沒有徹底撲進對方懷裏。
刑野也沒有繼續他突如其來的動作。
他的一只手臂仍舊撐在下颔,從顧平生的角度看過去,正瞧見他偏來的視線裏一抹濃厚的愉悅。
刑野笑看着他,刻意貼近他耳邊,咬字清楚道:“伶牙俐齒。”
與先前的誇贊似乎不再是同一種意味。
顧平生也對他勾起唇角:“謬贊。”
他旋即退開一步,遠離了散發着危險氣息的對方,回歸正題道:“霍天峰的傷不容樂觀,我希望能夠盡快落實這個交易,如果你還有其他疑慮的話可以盡情提出來。”
“沒什麽疑慮,你說能夠化不可能為可能,我确實好奇,并且願意為此付給你一點小甜頭。”刑野話鋒一轉,“但你要是不能做到,敗了我的興致,那可是會受到懲罰的。”
“你是說殺了我?”
“不,死了就太無趣了。”刑野眉眼彎彎,好像來了興致,“我會收割你的靈魂,讓你一直處于瀕死狀态,日夜欣賞着你垂死掙紮的模樣。”
果真是個變态。顧平生面無表情地想。
雙方就此簽訂契約,不過事前顧平生留了個心眼,他把刑野當惡魔看,而傳聞中的惡魔最擅長用漏洞欺詐人,所以顧平生格外附加了一些判定條件。
聽完第一條,刑野的臉色還正常,聽完第十八條,刑野勾起的嘴角緩降下去。
他直勾勾地看着顧平生,面上雖然沒有什麽表情,但就是讓人看着心裏發毛。
為表自己不是在找茬,顧平生加快了語速。
契約成立的瞬間,一個黑色十字架的徽記出現在了顧平生的手背上。他經不住摸了摸,透着絲絲火熱的溫度。
雖然如願簽訂了契約,但刑野也被那裹腳布一樣的條款折騰得耳朵生繭。
他坐直了身,瞳孔黑如墨,靜等着顧平生開始他的表演。
顧平生道:“稍等一下。”
當着他的面,顧平生手探床底,掏出了航空箱裏瑟瑟發抖的飯團。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沒時間也沒條件給小家夥梳毛,毛茸茸的小腦袋炸出了蓬松的質感。
顧平生不緊不慢地撫平對方頭頂的“王”字,像是家長寵溺孩童一樣嘆道:“好歹是只老虎,未免也太膽小了一點。”
看着面前的刑野,小家夥獸性本能感到危險,蹬腿夾緊了尾巴,一個勁兒往顧平生懷裏縮。
刑野的表情出現了變化,因為他明白了顧平生有恃無恐的原因。
幽幽地盯着飯團,他緩聲道:“這玩意不該出現在這。”
說完,刑野發現顧平生看着他的眼裏滿含笑意。
他眼皮猛地彈跳了一下。
快速搜羅記憶,顧平生似乎和丁一然發生過一段是老虎是貓的對話,但(邪神的祝禱)由丁一然佩戴,接收的也是丁一然的視角,所以刑野把這件事當插曲給忽略了過去。
但現在是他親臨上身,小老虎身上的障眼法自然也成了透明可窺的玻璃罩。
正常情況下,人們不會否認下意識看見的東西。
即使是邪神也不例外。
刑野簡直要氣笑了,借他的眼睛來論證事實,好一個出其不意。
顧平生可沒有詐人的愧疚感,捏了下飯團的耳朵道:“真是只老虎崽啊,難怪這麽兇,還這麽沉。”
飯團眼淚汪汪,敢怒不敢言。
顧平生忍俊不禁,揉了揉它的腦袋,正準備安撫一兩句,便見刑野起身朝他走來,黑色的旋風在他身後洶湧起舞。
“你根本就沒有把握能贏。”
從少年的影子裏蔓延出一片龐大黑影,眨眼間占據了整個房間,驟然的壓迫感朝着顧平生欺身而下。
“欺神,好玩?”
作者有話要說: 顧平生:嗯,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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