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草莓大福

國家對普通居民有醫療保障,在普通醫院救治，大部分可以報銷，無論什麽疾病。但是平民進入軍區醫院,随着醫院等級提高,報銷比例降低。

抵達走廊的盡頭,蘇淑幾句話說完了目前的安排，未來的可能,以及她的竭盡所能。

雲靳文再一次深刻認識到到,秦浩現在的情況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危險。

蘇淑反複安慰兒子,無論是錢還是藥，都不要擔心錢，只要秦浩還有一口氣,他家錢花完了還有媽媽……

“你進去看看他吧,他爸媽被我安排去休息了,也熬了不少時間了。現在不能進去病床,如果他醒了，我再讓你進去。”

蘇淑推開了厚重的金屬門。

門內像一個超級辦公室，四周圍着一圈辦公桌,有四五個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坐在不同的位置，桌子上面,醫護人員身後，擺放着各種精密儀器。

一間二十來個平方的玻璃房子處于正中,寬大的病床上躺着面色蒼白的秦浩,身上纏滿了管子和各種數據線。

五顏六色的液體通過透明的軟管，一點點流入他的體內。

醫護人員盯着各種儀器，數據，不時起身看一下秦浩的反應,每一次都是滿懷希望起立，一臉平靜坐下。

“他上次醒過來是多久？”雲靳文說了幾十個小時以來第一句完整的話。

“八個小時前。”

八個小時前，雲靳文坐上最後一趟目的地為載京的小型飛行器……

這八個小時，旅途累積的疲勞，連續的奔波沒有讓他困頓，卻讓他越來越清醒……

躺在病床上的秦浩卻睡得越來越熟……

“他怎麽樣才算好起來？醒過來？還是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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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靳文沒有接觸過分化導致的疾病，他只在跟随大哥去養老院做慈善時，見識過各種各樣身患重病的遲暮老人。

他們或癱瘓在床，只有嘴巴，眼睛能動；或陷入沉睡，毫無意識……

他們都有一口氣，他們的心髒還能跳動，但是他們只能叫活着……

如果秦浩不幸變成了那個樣子，他能接受，但是秦浩肯定不能接受……

“媽媽見過最嚴重的分化困難，分化成功後，吃了點濃縮營養液，就恢複活力了……”蘇淑說完怕自己說的不夠明白又補充道。

“現在他的身體一直有持續供給藥物，營養劑，如果分化成功醒過來，不會特別虛弱，可能很快就能活蹦亂跳，也不會什麽癱瘓啊，植物人啊。”

只要他醒過來，就能更好的活下去。

蘇淑拉過旁邊的一把椅子放到距離秦浩床頭最近的辦公桌前。

“時間還長，你坐着。這個對話器，你按下去，裏面床頭會有一個綠色喇叭的圖标，你說話他就能聽到。”

“他如果眼珠有動，手指，嘴巴有動，你就試着叫叫他。”

雲靳文坐在椅子上，又把椅子往前拉了拉，盡量貼近玻璃，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躺在床上那個人。

幾天不見，本來有點黑的膚色白了至少兩個度。

眉毛變粗變黑了，嘴巴上面有了一圈淺淺的胡須，不知道是沒剃幹淨還是新長出來的。

秦浩的五官發生了很多很細微的變化，雲靳文認為這是好的征兆，至少說明秦浩的身體在努力接受改變。

時間一點一滴過來，金屬門再一次被推開，走進來雙眼紅腫的俞秀詩和滿臉憔悴的秦爸爸。

看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雲靳文，俞秀詩臉上明顯的驚訝和慌亂。

“蘇姐，小文怎麽過來了。”

蘇淑不敢告訴俞秀詩，秦浩有多嚴重。

“他本來是過來做檢查，順道上來找我，結果撞見了……”

“檢查？小文你怎麽了？”秦之蠡一臉擔憂。

“沒什麽，就是他不也還沒分化嘛，看看有沒有別的問題，查查基礎。”

“是要檢查，我們就是之前太疏忽了……”秦之蠡忍不住自責。

三個人坐成一排，目不轉睛瞧着裏面的人，別說眼珠手指動，雲靳文睜着眼睛看他呼吸面罩裏，鼻孔噴出出的氣霧都越來越淡，越來越慢……

不好的念頭在心中緩緩升起，萦繞在心間揮之不去。

秦之蠡出去接電話的間隔越來越短，回到房間裏也是焦頭爛額，坐卧不寧。

“秦叔叔，是你工作上有什麽事情嗎？”雲靳文主動問。

秦之蠡難為的嗯了一聲，俞秀詩皺着眉頭沒有吭聲。

“你公司有事就去忙吧，我在這裏，我媽媽也在，不會有事情的。”

俞秀詩咬咬牙：“你去吧，兒子這也要用錢……”

“行！”秦之蠡一跺腳，我處理完就趕緊回來，有事給我電話。

秦之蠡走後，醫護人員進入玻璃房子的頻率密集起來，換藥，調整儀器。

幾次醫護人員慌張張沖進去，只是為了手工測量血壓，脈搏……

俞秀詩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盯着秦浩，她已經不再問怎麽樣了，剛昏迷那會，她抓着每一個醫生問。

“我兒子怎麽樣了？”

“他什麽時候會醒？”

她現在已經不問了，下一秒會發生什麽誰都不知道，她盡力了把他送到最頂級的醫院，找到最值得信賴的醫生。

蘇淑也會盡力，大家都會盡力……

一位護士再一次沖進玻璃房子從秦浩手腕摸到脖子，又摸到大腿，雲靳文忍不住跑去了隔壁蘇淑的辦公室。

“為什麽護士要手工測脈搏？還要換好幾個地方？”

蘇淑雖然在隔壁忙別的工作，但是全方位攝像頭實時記錄着特別監控室的所有，對于正在發生，可能發生的一切她無比清楚。

蘇淑思索一小會，嘆口氣放下了手裏的筆。

“因為小浩的脈搏越來越弱，機器測量不……準，所以需要手工矯正。”

蘇淑換了個溫和點的詞彙，在雲靳文耳朵裏聽起來沒區別，精密的儀器怎麽會測量不準呢，只會測量不到……

生命特征已經低于人體最低範圍……

“我想進去陪着他……”

“我們商量一下，在此之前，你去餐廳吃飯。”蘇淑用不容商量的語氣下達命令。

既然蘇淑說商量肯定有可能，雲靳文不再猶豫，說好，乖乖去了餐廳。

早過了正餐時間，餐廳只提供一些甜點，小吃，粥類。

雲靳文看了一圈，秦浩愛吃的不少，都不是他喜歡的，答應了蘇淑要吃飯，空着肚子回去肯定不行。

他點了一碗甜粥，一份點心。

坐在辦公室的蘇淑，通訊器收到了員工卡消費提醒，她滿意的繼續和同事探讨，外人進入是否會對秦浩帶來影響。

雲靳文端着碗坐在窗邊，五十多層的頂樓紮入雲中，窗外陽光和白雲肆意揮灑，他斜着碗喝了一口粥。

軟爛的米粒帶着甜香黏在舌頭上，吞了幾次都咽不幹淨，像極了秦浩耍賴，他又無可奈何的時候。

眼淚順着臉滾到了碗裏，他忍着心中的難受，把一碗粥一飲而盡，用手抓起盤子裏的點心塞進嘴裏。

右手捂着嘴，左手捂着眼，口腔裏的液體不斷增加，卻不是唾液，讓嘴裏的食物更加難以下咽。

雲靳文憋着一口氣梗着脖子硬吞下去，手背抹了一把臉，端起餐盤退到服務臺。

“要給你的家人帶一個這個嗎？”服務員熱情地推銷。

“什麽？”雲靳文沒聽清對方說的話。

“這是用金獲的牛奶草莓做的草莓大福，很甜的哦，超多汁水，只有這裏才吃得到。要給你的家人帶一個嗎？”

“剛到的，我們這裏最受歡迎的甜品，醫生護士，病人們都很喜歡哦。”

服務員指着玻璃櫃裏一排透着緋紅的白皮圓球熱情推薦。

“很甜嗎？”雲靳文問。

“甜，當然也會帶一點點水果的微酸，但是真的很好吃，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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