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8支箭

回家路上,夏芋悶頭走在前面,手裏夾着煙,間或吸上一口。一大截煙随着他的心事焚成了煙燼,砸在地上,像一個個接連爆發的小行星。

邱比特推着單車走在後面,幽怨地盯着夏芋的背影,心裏不停泛酸。夏芋果然沒有接受他啊,竟然同意讓瞿藻在他家借宿。

或許在夏芋的眼裏,他和瞿藻是一樣的,不會動心,所以不需要防備。

走到巷口的便利店,夏芋轉過頭,沒什麽表情地看着邱比特,讓他在門口等他一下。邱比特的氣還沒消,第一次不搭理夏芋的話,推着車子繼續回家。

走到巷子中段的位置他就後悔了,路燈還是沒修好,感覺陰森森的,他下了晚自習特意去接夏芋回家,不就是不想讓夏芋獨自走這種路嗎?

掉轉車頭,小步往回跑,總算在巷口重新與夏芋彙合。

夏芋看到他跑回來,臉色也變得好看了一些,雖然仍舊沒什麽表情,但好像,邱比特能依稀辨認出夏芋藏起來的快樂情緒。

夏芋是習慣将喜悅、秘密、苦衷與渴望都埋在心底的人,但相處久了,邱比特卻能從細小的變化中感受到夏芋的情緒變化。他心情好的時候,眉宇間的緊繃感消失,整張臉軟綿綿的,連他周身的空氣都會溫暖一些。

邱比特努力壓着嘴角,仍是一副生氣的樣子,再次将單車轉了方向,架到身體一側,和夏芋肩并肩前行。

兩人慢慢走到巷中,視線轉暗,夏芋從剛才買的一袋東西裏掏出什麽,塞到邱比特手中,“給你。”

一個沉甸甸的小盒子,邱比特将小盒湊到眼前看,是草莓口味的牛奶。

夏芋的聲音別別扭扭的,“不是說睡不好?回家喝了這個,趕緊睡。”

邱比特終于放心地笑了出來,問:“夏芋哥,你會不會給瞿藻買草莓牛奶?”

“我為什麽要給他買牛奶?”夏芋反問。

“那你在風筝酒吧的時候,有沒有給瞿藻做過甜牛奶?”

“他又不學習……”夏芋說,“甜牛奶只給你做過,沒有人會在酒吧喝牛奶。”

“那你家……”

“我家只有你去過,也只有你留宿。”夏芋的語氣無可奈何,卻帶着一絲寵溺,但或許只是邱比特得意忘形的錯覺。夏芋問他:“滿意了嗎?”

邱比特憋着一股想要大叫的沖動,又提要求,“那以後只給我做甜牛奶好不好?草莓牛奶也只給我買。”

夏芋啧了一聲,但為了照顧高考生的情緒,悶悶說:“行。”

邱比特蹦得老高,無聲地慶祝了一番,回過神來已經落下夏芋一截,又美滋滋地追上去。

“夏芋哥——”邱比特傻笑着,主動勾夏芋的手指:涼涼的,細細軟軟。見夏芋沒有反抗,他便得寸進尺,握着夏芋的手,一直走到了巷尾的路燈下。

“夏芋哥,你好香。”邱比特突然冒出一句發自肺腑地感嘆。

夏芋的臉頰已經紅透了,被握過的那只手不斷升溫,被冷落的那只手還是冰冰涼,非常奇妙。

緩了一陣,他才遲鈍地反駁:“我哪裏香?”

他又抽煙又喝酒,即使再注重個人衛生,也絕對跟“香”沾不上邊。

“你就是香。”邱比特篤定地說,“小的時候,我奶奶總叫我‘香疙瘩’。打心眼裏覺得一個人可愛的時候,就會覺得他很香很香。”

會想要一直抱着寵着寶貝着,因為太喜歡所以覺得可愛,因為太可愛所以聞到了香氣,因為太香了所以會更加喜歡……

夏芋用手壓了壓嘴角,故作嚴肅地評價他:“幼稚。”

但是明天還是想給他買草莓牛奶。

高考還剩二十多天,夏芋跟陳哥商量好了,把他的班暫時調到了下午,這樣邱比特下了晚自習就不用特意去酒吧接他,能節省點時間。

邱比特還是有點粘人,中午在夏芋家午休的時候,總是會賴床讓夏芋過來叫醒他。然後再趁其不備,輕輕抱抱他,或者啄一口在他臉上偷香。

夏芋每次都表現得不大樂意,但邱比特隐約能感覺到,夏芋周身的氣氛越來越松弛,整個人也越來越“香”。

真好。

夏芋的導師順利回國,一下飛機就被送去集中隔離,距離自由活動尚需兩個禮拜。

他一直拖着沒去參加互助小組的活動,最近老師和師娘聯合對他進行信息轟炸,他才硬着頭皮答應了。

清晨起床,換好了衣服,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夏芋盯着鏡中的自己,一度有些鼻酸。

他的臉上終于不再一團糟,胡子修剪的利索幹淨,稍長的頭發披散下來,卻不再擋住眼睛。

這是久違的樣貌,像和兩年前那個驕傲的自己對望,如今他的眼中正重新升騰起希望的火焰,身上充滿躍躍欲試的力量。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改變呢?

最近的生活好像沒發生什麽大事,他仍舊按部就班、百無聊賴地活着,但有些東西就是變了,不一樣了。

夏芋拿出刀片,抹上剃須泡沫,小心地刮掉嘴邊細碎的胡茬,然後洗臉刷牙,一身清爽地走出衛生間。

覺得自己總算有點人樣了。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行程,邱阿婆拉着一個老姐妹站在門外,腼腆地問:“小夏啊,我聽邱兒說你會給動物拍照?”

“能給狗拍嗎?”阿婆身旁的老人家突然插話,“拍兩張就行,我怕我忘了他。”

老人家的懷裏抱着個小襁褓。她說着話,掀開布子的一角,裏面是只呲着牙的花狗,額前的黃毛裏夾着銀絲,呼吸聲裏還有很明顯的雜音——是只很老的狗了。

“麻煩你了啊,小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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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點忙,所以有點短,周末的更新會寫得長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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