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命令

每個人都有一死,不論是販屢草織之輩,還是高官顯赫之子,區別只在于,這一生之中,是否活的值得,無愧于心,為了夢想而拼搏。

似乎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目标,有目标,才會使人成長。但是,我的目标又是什麽?

我自小生活在武林聖地繡玉谷移花宮,從我懂事以來,我已經在拼命的練武,每日都是,似乎我的人生除了練武就不存在任何價值,直到兩位師傅給我下了一個命令,一個我這一生為之痛苦的命令。

你……你贏了……我輸的……心服……口服……

青年的臉面如金紙,氣若游絲,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被抽光了,那般慘白,卻依舊玩世不恭的笑着,如同一個大勝而歸的将軍,讓我的心讓我的身體不停的顫抖。

“啊……”

我驀然的睜開眼,全身大汗淋漓。

一只手悄悄的握住我的手,這只手雖然冷冰冰的,卻又是極為的柔軟細膩,說話人的語氣也是十分溫柔和熟悉。

“公子,醒來便好。”

溫柔的擦拭我額間冷汗,我木然的看清她的臉,認出她是我的貼身婢女荷露。

清清冷冷的宮殿,房間內精致的擺設,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仿佛置身雲裏霧中,我,我豈非是死了。

速速起身,卻沒有任何不适,我胡亂一把扯開衣裳,紐扣叮當跌地,我的胸膛卻沒有任何傷痕,便是我移花宮的聖藥也不能做到毫無傷痕的地步。

荷露道:“公子可是丢了什麽,奴婢可以替公子找來。”

“我,我不是死了麽?為何會?我究竟何時回到這裏?”連我自己,也是迷惑了。

“公子真愛說笑。”荷露的臉上無波無瀾,淡然開口:“移花宮守衛森嚴,絕不會有人能對公子出手,也絕對沒有人有這個膽識。”

我從床上跳了下來,撲到鏡前,只見鏡中人兒風神俊朗,模樣秀麗俊美,雙眼大而明亮,約莫十五六歲,五官尚未完全展透,帶着點少年的稚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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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置信的後退兩步,腦中瘋狂的構思這世上是否有令人返老還童的藥物或者是武功,遺憾沒有,腦中很多記憶與我昨日的記憶揉雜到一起,讓我痛苦。

“荷露,現在是哪一年號?”

荷露雖仍是疑惑,卻如實回答:“萬歷五年。”

萬歷五年!我回到了三年前?!為何會這樣,是否老天再次賜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是否老天再給我一個挽回的機會。

小魚兒,我想見他,見見我的兄弟,我們原本就應該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

我……我……

淚水忍不住的順着臉頰流下來,我激動的撐在桌子上,全身顫抖。原本是不應該哭的,沒有情感的我,是小魚兒喚醒了迷茫的我,是他給了我一顆完整的靈魂。

“公子,大宮主請您過去。”

“我知道了,你出去,我更了衣服便去。”

我讓荷露出去了,才敢轉身擦拭臉上的淚水,害怕被人看見,因為移花宮第一條宮規就是,移花宮的人,不允許大哭大笑。

床上放了一套白麻裳,我換了衣服,冠上玉簪,鏡中的我又恢複成翩翩一代琢玉公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淡然的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走出居住的行宮,谷內山川湖泊星羅棋布,一年四季百花齊放,移花宮也如同那百花一般,宮中除了我一個男子,皆是女孩兒。

一路看去,她們皆着素紗宮裝,她們清冷孤傲,如同這冷冰冰的繡玉谷,少了幾分生機與感情。

她們見到我,一一行禮,眼神無瀾,就像小魚兒對我說過的活動木偶,現在想來,我過去果然是多麽的無趣。

行至一處殿外,緩緩步入,輕紗羅帳随風擺動,一位白衣勝雪,長發如雲的女子端坐蓮臺閉目修煉,而她的身旁是另一位身着雲錦服青緞宮裝的女子。

她們是我的大師傅邀月與二師傅憐星,皆是扶養我長大授我武功之人,對于她們我一直敬愛有加,卻不想我僅僅只是她們手中的一枚用來複仇的棋子,我的父母是被她們所害,她們甚至要我和我的孿生兄弟手足殘殺。

“姐姐,無缺來了。”我的二師傅憐星身有殘疾,可是她的容貌卻足以令男人迷的忘記她的缺陷。

大師傅邀月慢慢睜開眼,只此一眼,便可與日月争輝。

師傅始終是師傅,再見到她們,念起她們的養育之恩,心裏無法狠心去憎恨她們。

“大師傅,二師傅。”束身恭敬問候,我是她們養大的孩子,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移花宮,不可有任何懈怠之處。

“無缺,你今年多大!”大師傅面若冰霜,冰冷的目光掃在我的臉上,那冰冷足以令酷暑變為寒冬。

我回答道:“回大師傅,無缺今年十六。”

“好,很好。”大師傅道:“你已成一個大人了,你也應該承擔起一些男人的責任。”

聽到這話,我明白了,大師傅準備要我踏入江湖中。

“如果有人要對移花宮不利,你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是。”

“如果有人要殺死你的兩位師傅,你也一定會替師傅殺他。”

“是。”

大師傅點頭,欣慰道:“這個人叫小魚兒。”

大師傅道:“這個人從惡人谷出來,勢必要找移花宮尋仇,現在是你挺身而出的時候了。你的任務就是出谷,務必找到他,親手殺了他。”

接到這樣的命令,我仍是全身一震,久久不語。

“你還有什麽疑惑?”

我看着大師傅的臉,低聲問道:“我,可不可以不殺他?”

大師傅的臉上更寒了兩分,嚴肅道:“不可以!”

她的語氣給人不容置疑的命令,好像任何人敢反抗她,下場一定很難看。

二師傅憐星寬慰她道:“姐姐,姐姐切莫動怒,無缺畢竟從未殺過人,這樣的命令對他來說确實突然一些。”

二師傅又面向我,細細開口道:“無缺,你只管聽你大師傅的話。這個小魚兒是我們的生死仇家,你若不殺他,我們只怕也很難活在人世,你可知曉。”

我抿了抿唇,只好點頭答應道:“無缺知道。”

“你是個乖孩子,大師傅說的一切你都會聽的。”二師傅溫柔說道。

“是。”因為我是你們的木偶,你們的話,我不得不聽。

大師傅冰冷的臉似乎緩和一點道:“回去收拾行禮,明日出谷。”

“是。”

我離開了那裏,心中無限惆悵,忍不住的嘆息。

回憶起以前,當初我一接到命令,雖然疑惑,卻也當它是一道無上的命令,能夠替兩位師傅分憂解難,我必認真對待。

所以當初第一次見到小魚兒,得知他就是小魚兒,我立刻對他展開了殺機,也虧得小魚兒聰明,總是能像一條狡猾的小魚兒從我手中逃走,可是最後我們還是免不了一戰。

再次遇到他,一面是師傅緊逼的命令,另一面卻又是我的親兄弟,這樣的進退兩難,我真不知該怎麽辦,還不如,永遠不要見到他。

回到住所,荷露和小蘭正在給我準備行禮,我坐在椅子上靜靜的思考,飲着香茶。

小蘭收拾好包裹,對荷露道:“荷露姐,想不到大宮主居然會讓我們跟随公子出去,真是太好了。”

荷露沒有說話,給我整理了床鋪。

“荷露姐,還不知道外面是個什麽樣子,但是應該會比移花宮熱鬧吧,我們都有十幾年沒踏出這裏了……”

小蘭像個小麻雀一樣的叽叽喳喳,圓圓的臉上充滿了對外面的興奮和向往。

“公子,也不知道大宮主為什麽讓您這麽急着出去,不過能早點到外面去看看,也是極好的,想必公子一定也很高興……”

我微微一笑,荷露卻回頭瞪了小蘭一眼。

“公子明日啓程,你趕緊收拾好行禮,耽誤了行程,小心大宮主割了你的舌頭。”

小蘭怕的噤聲,也不敢跟我多說什麽。

這樣的行為我卻已習慣了,大師傅不愛看到我和下人走的過近。

記憶裏我很小的時候就有一個女孩子因為與我打鬧,被大師傅一把甩到牆上,鮮血濺的地上牆上一片,那時我昏迷了好幾天,做了好幾天惡夢,醒來以後,再也沒有女孩願意接近我,甚至對我微笑和哭泣,我也是從那時起對大師傅言聽計從,活的像個木偶。

“二宮主!”這時荷露和小蘭突然畢恭喊道。

我轉過身,二師傅輕輕走來,如蓮淡雅。

“你們出去吧。”

“是。”

相比于大師傅,二師傅不若大師傅那般冷漠,她如同我的良師益友,經常在武功生活上指導我,很關心我。

“無缺。”

二師傅在我身邊坐下,溫柔的凝視我,輕輕的伸手,冰冷的指尖觸碰我的臉頰,移花宮的人,誰的手不是冰冷一片。

“無缺,我來看看你。”

“多謝二師傅關心。”在這裏,我唯一喜歡的人就是憐星師傅,她就如同我的母親一般。

二師傅眼中流連不舍,一聲嘆息道:“你莫要埋怨大師傅,她,她也只是個可憐之人,她實在等的太久,久到再等下去便會瘋狂。”

我抓住二師傅的手道:“為什麽我一定要殺他!我很不想。”

二師傅将頭側到一邊,為難開口:“我,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孩子,你不想也不可以,這是你們的命運,命運造化弄人,亦是無奈之事。”

這真的是命嗎?我和小魚兒之間,一定要自相殘殺嗎?

二師傅回過頭來,将我擁進她溫暖的懷抱中,為何我會覺得,她其實心裏思念的是另一個人,想要擁抱的也是另一個人。

“無缺,你明天就要離開這裏,江湖險惡,人心叵測,你萬萬不可輕信別人的謊言,凡事留個心眼總歸不是壞事。”

“無缺明白。”

“唉。”二師傅嘆氣,撫摸我的臉道:“無缺,你是那樣的完美無缺,二師傅真怕你的心會被那些壞人污染了。”

這顆心,這顆無波無瀾,沒有任何感情的冷心,像水晶一樣,要它何用。

“無缺,你早點休息吧,二師傅,二師傅也回去了,姐姐身邊缺了我也不行。”

二師傅苦笑,松開我的手,我連忙站起,将她送至門口,看着她向風塵走去,單薄的身影消失在神秘莫測的黑暗中。

我隐約記得前世,二師傅想要對我們說出我們的身世之謎,大師傅竟狠心親手殺了她,如今我已事先得知此事,希望可以改變二師傅的命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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