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看清

出了門，我就徑直向那黑漆漆的庭院掠去。

黑暗中，樹木在風中搖舞，雖有暗淡的星光，但星光更增添了神秘園林的恐怖。

“小花，小花，你還在生氣呀！”小魚兒跟在後面說。

我停了下來，回頭對他道：“你說了一路了，嘴不酸嗎？”

小魚兒笑道：“我若不說說，少不的有人心裏是酸的。”

我扯了一下嘴角，突然瞧見一條黑影緩步走了過來，那人手掌托着一盞昏暗的油燈，臉上一雙陰冷的雙眼，赫然正是江別鶴。

我拉着小魚兒，身形一轉，靠進樹後，将小魚兒抱在懷裏，左耳貼着樹。

小魚兒道：“哈，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一代大俠住這種寒酸地方，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傑大慈善家，就必定是我從未見過的大奸大惡之輩。”

我不想理他，悄悄的瞄着江別鶴進去的屋子，沒過一會兒功夫，江別鶴就出來了，不忘警惕的察看四周，确定不會有旁人，他才真正離去。

“在家裏做鬼事都要提防着別人，難怪這麽大的家只請一個又聾又啞的老伯。”

小魚兒笑道：“這個江別鶴活了那麽多年也不嫌累，聽說有些人天生就是喜歡過刺激日子。”

我輕輕躍到那間屋子前，眼盯着門上的鐵鎖，微微皺起眉頭。江別鶴如此老謀深算的一個人，他就算藏東西也一定會藏在非常隐秘的地方，他又怎會在他的秘密地方落上一只鐵鎖，這豈非是太明顯了，故意引人去盜嗎！

“這就是江別鶴聰明之處，聰明人自以為聰明，故意将寶貝藏在看似不經意的地方。而只有江別鶴這種大奸大惡之人才會想的到，反其道而成，掩人耳目的做法實在太天才了，我實在佩服他的智商，忍不住的喜歡他了。”小魚兒道。

我嘆了一口氣，我本來過來就是為了看清一件事，看清這一世的江別鶴是否仍然是那個陰險奸詐的江別鶴。

小魚兒腦袋湊過來笑嘻嘻的臉上道：“難道一把小鎖就能困住我們的花公子？”

我問道：“你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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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指着自己道：“我若是沒有辦法，這世上也沒有人有辦法了。要知道江別鶴雖然聰明，但是論到天才兒童，他還遠不如我。”

是了，我忘記了，小魚兒有一手開鎖的好絕技。

小魚兒馬上從頭發裏拿出一根細鐵絲，在鎖上輕輕轉了兩下，鐵鎖就開了。

小魚兒拍拍手笑道：“這鎖可比那拴着我和江玉郎的鬼鎖好開多了。”

屋子開了，是最破舊的屋子，昏暗暗陰冷冷，四面都結了蜘蛛網，西風從破窗子裏灌進來，除了一些沒人要的破銅爛鐵，破花盆以外，再無其他。

小魚兒縮了縮脖子，吐苦水道：“我實在應該睡在我那舒服的床上，探別人秘密的人，自己也是要受苦的。”

心裏對小魚兒雖然還是有些氣，卻還是忍不住脫了外套給小魚兒披上。

“我可以解釋為，你不生我的氣了嗎？”小魚兒歪了歪腦袋問道。

我敲打牆壁，一邊回答道：“不氣了，但是下不為例。”

小魚兒撅了撅嘴，也不說話了，跟我一起找機關。

“奇怪奇怪，江別鶴剛剛來過，這地上居然沒有他的腳印。”

小魚兒俯下身去摸，笑道：“灰塵竟然是黏上去的，真是聰明絕頂的小孩！”

這房間裏的東西，我們幾乎都擺動過，這破舊的屋子并不大，可我們就是沒找到機關之類。

“江別鶴連機關也設計的這麽隐秘。”

忽然‘格’的一聲，牆壁上忽然開了一道門，通往另一個房間。

映入我們眼簾的是最普通的屋子，像寒窗弟子的書房，堆了厚厚兩層灰的書籍，一張舒服的太師椅，實在是與這破房子成兩個世界。

我略微驚訝的看向小魚兒，小魚兒聳聳肩，笑道：“無意中碰到一張蜘蛛網，那就是機關。”

我忍不住佩服道：“以蜘蛛網為機關，我是一輩子也不會想到的。”

“但是我想到了，像我這麽聰明的小孩，你是不是越來越喜歡我了？”

小魚兒厚臉皮的說着，逍遙自在的坐在那太師椅上，望着我笑道：“這書房真不錯，我可不願意到外面吹冷風了。”

我自動忽略掉小魚兒的話，打量起這整個書房。

江別鶴若是在書房裏藏東西的話，恐怕也不會有什麽更神秘的機關了，因為這裏就是機關裏面，我一一觀看那些書籍封面，有幾本書籍封面上倒是沒有灰塵，我取了下來，心裏想着這些書裏最多是夾着幾張圖紙或是武功秘籍紙張什麽的。

我拿下的那本書明明有一塊磚頭那麽厚，卻異常的輕，打開發現它居然是在書籍中間挖了一個長方形的洞，裏面躺着一些瓶瓶罐罐和透明如紙的東西。

小魚兒跳了過來，笑道：“小花，不想你這個大少爺，幹起偷摸的買賣來也是得心應手。”

“謝謝，托你所賜。”我皮笑肉不笑的将那東西給他道：“你瞧瞧這些是什麽？”

小魚兒用手指動了動書裏的東西道：“人皮面具，兩個瓶子，易容的工具。”

小魚兒又随手去翻其他書籍，同樣也是書籍挖空了，裏面擺了東西，小魚兒拿出一個做工精致的瓶子，嗅了嗅道：“是毒藥。”

“這裏有很多銀票。”我打開一個書籍，裏面放了一大疊數字吓死人的銀票，銀票的下面有一張紙上寫滿了名字，名字下面有‘點蒼’‘少林’等标注。

“過來看看這什麽好東西。”

小魚兒對我招手，我望過去，只見桌子上擺了十幾張圖紙，我驚訝的發現，那些圖紙正是和當初鐵心蘭的那一張騙人的藏寶圖一模一樣。

小魚兒冷笑：“江別鶴真是老謀深算，他故意制作這些藏寶圖好讓武林俠客都去峨嵋派自相殘殺，他就好獨霸天下。我猜那峨嵋掌門神錫老道士一直不買他的帳，他正好借此給他峨嵋拉仇恨，拉的好的話還能除掉神錫老道。哼哼……哼哼……端的是好智慧，好計謀啊！”

“那你現在想怎麽樣？”我問道。

小魚兒道：“哼哼……本來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不過既然知道了他就是制作這鬼圖的禍首，這鬼圖讓我吃過幾次虧，我當然不能輕易放過他。”

我想道：“他假義讓我們到他家避難，恐怕原本就不想放過我們。”

“所以我們要見招拆招。”小魚兒說完又把那幾樣放回原處，然後對我笑道：“論智慧，我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不過論武功嘛……”

眼睛眨呀眨的瞅着我。

我嘆氣：“我武功還可以，你若不離我十尺開外，我定能護你周全。”

“看來我必須得跟着你一步也不能離了。”小魚兒得意的笑道：“小花，有你這個美人保镖可真不錯。”

“走吧，回去了。”

“哎，小花，你不要突然又冷漠嘛，來來來，笑一個看看。”

回到自己房間，小魚兒又狗皮膏藥的黏了上來，我這次是真的沒力氣了，任由小魚兒把頭抵到我脖子上，摟着我睡覺。

黑暗中，我又想起了江別鶴，原本自己騙自己，也許這一世的江別鶴已經變了，沒想到還是一樣的，一樣的虛僞。前世被他蒙蔽了自己的心，這一世我不會站在他那邊，他若想傷害小魚兒，我也不會放過他。

“小魚兒，你睡了嗎？”

“沒有。小花，我知道你也睡不着，是不是？”

“如果你不用手指扣我的傷口處，我估計能睡着。”我一把甩開小魚兒的毛手，這臭小子，扣我胸口的傷口處，把我扣痛死了。

“嘿嘿，嘿嘿。”小魚兒做壞事，居然還能笑的出來。

我問道：“你猜，江別鶴會怎麽對付我們？”

小魚兒的呼吸噴在我的脖子上，笑道：“我們關系那麽好，他肯定要想法子離間我們，為了讓他這個法子快點施行，所以我們要更親密無間才是。”

我說：“你難道不怕別人誤會？”

小魚兒笑道：“我怕什麽，我從小在低賤的惡人谷長大，還怕別人說，別人要怕我我才高興。倒是你，你自小生活在武林聖地移花宮，所以你怕嗎？”

“移花宮絕塵世俗，宮中弟子皆清心寡欲，外界要說什麽，在我們耳中也不過一縷清風，流言蜚語我卻不怕。”

“那麽，”小魚兒沉沉道：“你難道是喜歡鐵心蘭？”

小魚兒俯身，壓到我胸前，聽着我的心跳道：“你是不是喜歡鐵心蘭？”

“鐵心蘭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孩，我很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那麽，我呢？”

我抿了抿唇開口道：“我希望你能一生平安快樂。”

小魚兒道：“可是，只有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才會快樂，我豈非一生都不會快樂。”

“不會，你會遇到你真正喜歡的人，例如鐵姑娘，她勇敢堅強，而你聰明善良，你們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這也是，你希望的嗎？”

我的心裏咯噔一聲，我希望的，我難道真的希望小魚兒和鐵心蘭在一起？我所希望的，只是不要有遺憾，不要有無奈，不要再傷害他，可是拒絕他何嘗不是在傷害他。

“你的心跳的好快，你在想什麽，有時候我們雖然心意相通，可是有時候你又讓我琢磨不透。”

“……小魚兒，我們只能是朋友。”

“你不必強調，我知道。”

“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連師徒情都是假的，我苦笑：“這樣的我，活着也不過是行屍走肉，而你，有我所沒有的。”

我記得，我嫉妒他，因為所有人都喜歡他，甚至包括我，大家都希望他活着，我死以後沒有人會為我流淚。

我雖然嫉妒他，我卻也很感激他，他給了我關懷和友誼，在大戰前兩個月，我們成了最好的朋友。

他雖然還有更多的朋友，我卻只有他一個朋友，就是靠着那麽微薄的友誼，卻讓我覺得活着真好。

我也不過是希望有人關心我愛我，只因為我的無缺，你們所有人都當我是神是非常大度淡然善良無邊的聖人。

淚，悄無聲息的順着臉頰流下。

我也只是一個凡人。

我也想要得到照顧。

你們憤怒，因為我殺了小魚兒。可又有誰可以理解，當我得知小魚兒是我的弟弟，我唯一僅有的人的心，已經碎了，我悔恨到恨不得殺了我自己。

我不能原諒我自己，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讓自己死去，可是現在的我又貪戀小魚兒給我的一絲溫暖，我明知道拖的越長，對我對他都沒有好處，甚至我若是死了也會傷害到他，可是已經放不開了。

小魚兒更加緊的抱住我，道：“你缺什麽，我都願意給你，花無缺，你告訴我，你的悲傷到底從何而來？你的過去，究竟是有怎樣的災難？”

我的身體不停的顫抖，我想試圖冷靜下來，可是腦海中的片段一片片閃過，讓我越發動蕩不安。

可是小魚兒的懷抱卻異常溫暖，他的雙手緊緊纏着我，讓我漸漸平靜下來。

“花無缺，乖乖，不要想了，安安靜靜的睡覺。”

“……我想保護你，不想傷害你。”

“嗯。”

“可是我的能力有限，我害怕我的兩位師傅逼我殺了你。”

“沒關系，天下之大，我們總能逃到她們怎麽也找不到的地方。”

“小魚兒……”

“嗯。”

“我很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如本章所說，原著中的花無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因為官配鐵心蘭都向着小魚兒，希望花無缺犧牲自己，所以花無缺很可憐，所以花無缺的心事也很重，一直無法快樂。

下一章或是下兩章會讓他們打破這層友情的窗紙，前兩天出去玩了，所以今天才更文，多謝各位親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