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hapter 梅竹
那場雨一整夜沒有停,早上起來,他們發現他們是住在水簾洞裏。
甘遂站在露臺上對着雨簾詩興大發,吟起着名的《浪淘沙。北戴河》來:“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島外打魚船,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
白薇穿得厚厚的'喝着姜茶,在室內打她的電話,跟那邊的朋友說:“是啊雨這麽大,出不了門。哎呀,關在屋子裏太沒意思了……沒有,我沒生病……甘遂啊,那個神經病游泳去了,把我吓個半死……嗯,好的,我會注意保重身體的哈哈……好好好,萬壽無疆永遠健康……好的再見,等雨停了我們再說。”
甘遂吟完了詩,回廚房去洗了盤水果,拿了把水果刀要給她削蘋果。白薇放下電話,說:“我不吃那個,我要葡萄。”甘遂捧了果盤在她身邊,白薇拿起一串葡萄,從最下面一粒吃起,一邊斜靠在沙發上開了電視機看節目。
電視裏放的是一部來自美洲某個國家的長篇連續劇,兩三個有着不近不遠親戚關系的男女坐在一間屋子裏,叨叨叨,叨叨叨,叨叨了一百零八集。但這個叨叨劇有個美麗的女主腳,金發,額角邊上拉出兩縷來,束在腦後,再結成一根小辮子。一時之間,因為這個劇,這種發辮的結法在街上流行開來。
甘遂把叨叨劇的聲音關小,開口問,“白薇,你什麽時候回去?”
白薇靠在沙發裏,腿挂在沙發扶手上,拖鞋挂在足尖,腳一颠一颠的,那只拖鞋就将落非落。白薇仰頭吃一粒葡萄,往甘遂捧着的果盤上吐一下葡萄皮和葡萄核。聽他問,她說,“我不想回去,你去幫我跟上頭打聲招呼,或者幫我去醫院弄張長期病假單,我這個夏天就在這裏過。”
甘遂聽了沉默,過一會兒說,“我要回去上班的。”
白薇笑一下,說“你回去把,我一個人在這裏,我又不是沒了你不行。”
甘遂說,“我怎麽能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裏?你這不是為難我嗎?”
白薇說,“那你就留下來,這裏這麽多朋友這麽多玩的,有吃的,有喝的,游泳爬山開摩托開海船,哪一樣不可以把你留下來。”
甘遂說,“那我的工作呢,我的事業呢?”
白薇哈哈笑,說,“甘遂,我認識你有一輩子這麽長,你有沒有事業心,我還能不知道?你可別告訴我,你一下子找到了人生努力和畚鬥的方向。”
甘遂也自嘲地笑一下,說,“找結婚的對象可真不能找青梅竹馬的,什麽都瞞不過她。”白薇問,“那要找什麽樣的?不知根知底的,誰知道他祖上是不是有傳染病史,本人是不是政治面貌過硬,有沒有犯過錯誤背過處分,鄉下農村有沒有取過老婆死過媳婦?青梅竹馬才好,了不起知道你蔔小學一年級還尿床。”
“來初潮以為是要死人。”甘遂補充一句,把果盤放程沙發前面的茶幾上。
白薇回頭朝他笑,說:“你還記得這個呀?哎呀當時也太丢人廠,我穿了布拉吉爬在樹上摘柿子,你在樹下指着我的腿叫白薇你流血了。虧你媽媽還是醫生呢,你都沒偷翻她的醫學書籍。不然,哪裏會上演這麽一出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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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遂自嘲地說:“我是晚熟品種的柿子,要經霜打才能熟的。”
白薇說:“還是老朋友好,說起過去,什麽都記得起,提一個頭就知道下面要說什麽。就算是誤認初潮是破身,也都是栽在同一個人的手哩,不算冤。你要回去就回去把,我真的不想回去,回去對着你爸你媽,他們的臉色就算是不變,我自己也沒意思,待不住的。”
甘遂:“那夏天過去了呢?”
白薇說:“也許到那個時候,我已經不把這件事當回事了。誰也不會活在傷口裏拔不出來。不過是有的人長,有的人短,全靠時間罷了。我們既然浪費得起,何不就浪費一回?你就讓我任性一下,有的我去算了。我還能有什麽将來呢?我是可以做婦聯主任,還是宣傳部長?”
甘遂低聲說,“對不起,是我不好,害你受苦。”
白薇說,“明明是我強求的,我早該聽你的勸,不要這個孩子,我也不會連子宮都保不住,成為現在這個連做女人都不完整的人,甘遂,自我出院到現在,你連撫摸我的欲望都沒了不是嗎?昨晚我們兩個一起洗澡,你做什麽了?你什麽都沒做。”
白薇望着露臺外面粗大的雨柱嘩嘩地落在沙灘上,海面上白霧一片,海水和天空的界限模糊不清,灰蒙蒙白乎乎,濁浪滔天甘遂被她的話吓着了,忙解釋說:“不是的,我是怕你恨我拒絕我,畢竟這是我的錯。你要是好好的還是一個姑娘的身體,就不會出這樣的狀況了,我也怕你不肯再接受我,怕你會想起被逼流産的那個孩子。”
白薇坐起身抱住他的頭,吻他,說:“我以為你不再愛我,我以為你嫌棄我。”
甘遂說:“怎麽會?我們是青梅竹馬,像兩根竹子湊成一雙筷子才能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誰能嫌棄自己啊?誰都覺得自己偉大光明正确。”
白薇被他說得笑了,繼續吻他,說:“那好,那和我親熱吧,我們都多久沒親熱過了?現在好了,都不用擔心避孕的問題了。”
甘遂苦笑說:“是啊,凡事都有好的一面,我們要朝着光明的一面前進。”
至于光明背後黑暗的那一面,既然被光明壓在反面,就當它不存在好了。
這大雨到第二天還在下,甘遂說:“這雨在這麽下下去,就沒菜吃了,家裏眼看要斷炊。”白薇拿了一副撲克牌在通關,頭也不擡地說:“地窖裏還有葡萄酒,喝醉了就不會覺得餓了。”
甘遂靠着門框看着水簾洞一樣的別墅,淡淡地說“我要是回去了,你就打算這麽過嗎?不出去買菜買糧食,就靠喝葡萄酒度日?再說你根本就不會做飯,我走了,是不是要像從前那個男人那樣,烙個巨大的餅挂在你的脖子上?”
白薇說:“哎呀好辦法呀,我就只咬下巴颏下面這一點,別的地方都懶得去咬,餓死算數。”
“白薇。”甘遂無奈的說。
白薇一笑,說:“瞧你說的,我不會做還不會走啊?到館子或者陳鴻喜那裏去吃就是了,或者我請個保姆,讓她給做就是了。我還真餓不死。”
甘遂鼓起勇氣說:“白薇,我有話說。”
白薇說:“哎呀你別煩我,我這副牌怎麽都通不了,正愁呢。”
甘遂心裏百般浮躁,把手壓在牌上,正經地說:“白薇,我有話說。”
白薇怒了,把手裏的牌一扔,拂袖而去。
甘遂上前攔住,再三說:“白薇,我有話說。”
白薇逃無可逃,她尖叫一聲說:“甘遂,你不要得寸進尺,我說了我不想聽,就真的不想聽。你要回去就回去,你要找哪個女人就去找,我都裝聾作啞了你還要怎麽樣?一定要我撕破臉嗎?我給你臉你不要,可別怪我不講情面。”
甘遂被她這麽一吼,反倒冷靜了,問:“你說什麽?”
白薇這下不走了,她坐回沙發上,把牌收起來,分成兩墩,洗牌。她說:“你想回去找那個女人就去找。我第一不能攔着你,我要攔也攔不住;第二,我又不能不許你,我們結婚的事實擺在你面前,這都辦不到的事,我不相信我能辦到;第三,我昨天已經求過你了,你也回應了,可你仍然要去,我就放你去。可是你去了,你就不要想能回來。我雖然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了,但我還是一個人,有起碼的尊嚴。你不想給我這個尊嚴,我自己總要争取。”
甘遂呆呆得看着她。這個白薇,是他陌生的。他從來不知道她有這麽敏銳的觀察力和分析能力,并且有涵養和僞裝能力。他所知道的白薇,是一點不如意就要訴苦的大小姐,是吃喝玩樂跟他一樣精的官小姐,是想要什麽就指着下命令立時三刻馬上要捧到她手上的千金小姐。如果不是年輕漂亮,再加上家世好,就憑她這樣的脾氣,其實是有點招人厭的。但她幸運,托生在一個好家庭,又一個寵愛她的母親和一個移情的表舅父,還有一個一直忍讓她的兩重表哥甘遂,她可以做她的世界裏的小公主。因此她不屑于探究和關心別人在想什麽。
他一直以為她只沉浸在她自己的悲傷中,卻沒想到她有這麽細膩的感覺,知道枕邊人有了外心。
白薇把牌洗好,重新一張張擺開,有一下沒一下地通關,等他開口。
甘遂看了她好一會兒。
白薇迎着他的目光,和他對視,毫不退縮。
是甘遂先敗下陣來,他垂下眼睛說:“白薇,請你原諒我,我不能不去。我不是要背棄你,我是想去處理好這件事。你不知道,她……她懷孕了,馬上就要生孩子了。”
白薇聽了這句,才是真的起了,臉氣得發白,指着甘遂說:“你好啊,你好啊,你真夠狠的呀。你眼看着我的孩子死掉,卻可以一邊和別的女人生孩子?甘遂,我認識你三十年,沒想到你是這麽一個狼心狗肺的人!”
甘遂深吸一口氣,鎮定的說:“白薇,是我的錯,我不想為自己辯護,只是事情和你想的有出入。我不是在你生病的時候犯的錯誤,是以前,是……我去年秋天出差開會那個時候的事情了。那本來是逢場作戲,沒想到出了意外,她告訴我說懷孕了,我才知道這件事。此前我真的不知道,我出差回來後,就沒和她有過聯系。白薇,我只是想去問問她,打算怎麽辦,我沒想過要背棄你。”
白薇盯着他的臉說:“可你已經那麽做過了。”
甘遂說:“是的,我錯了,所以老天懲罰我。”
白薇劈面一個耳光打過去,恨說:“老天要懲罰你,就該讓你在海裏淹死,而不是懲罰我,讓我沒了孩子又沒了子宮。你作下的孽,為什麽要我承受?”
甘遂絕望地說:“我們是一個整體,是兩根竹子并在一起才能用的筷子。”
白薇恨得哈哈大笑,說:“一根破竹子,我折斷了你。什麽青梅,什麽竹馬,騙的是什麽人?這樣的關系都會靠不住,我要你做什麽?一拂袖,滿茶幾的紙牌朝他臉上飛來。
甘遂等紙牌在身周螺釘,才說:“白薇,那個女人,已經懷孕開九個月了,孩子馬上就要出生,我必須過去,她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她的父母在‘文革’中死了,只有外祖父母在,但因為這件事,氣病而亡。那個女人一直侍奉到他們過世葬了他們才告訴我這件事,她現在舉目無親,我不能坐視不理。我已經在這裏煎熬了半個月,我不得不告訴你,我必須去一趟杭州,白薇,你一個人在這裏我不放心,你回家去,或者回你家裏,都行,好不好?”
白薇靜靜地聽他說完,問:“在這裏的半個月,對你來說,都是在煎熬是嗎?你是早就想去了是嗎?”
感雖說:“不是。我是在海裏游泳的時候下的決心。本來我以為我不去想就可以逃避,本來我想就那樣一死了之也不錯,但我想起我要是死了,你怎麽辦?她又怎麽辦?那個孩子又怎麽辦?我是不能死的,我犯的錯誤,在我沒能糾正之前,怎麽能死?說到底,我是個軍人,臨陣逃脫,非軍人所為。我寧可被你鄙視,也要告訴你實情。”白薇果然鄙視地說:“你真是個懦夫,你在那個時候死了多好,你死了我會因為愛你跟你一起蹈海而死。可你偏要活下來,你存心要讓我受苦受累,活受罪。”
甘遂以手遮臉,心死一般地說:“白薇,不用你咒我,我已經判我的死刑判了無數回。”
白薇卻不為所動,她說:“可惜你第一千次一萬次又活了過來。甘遂,你是真的不懂還是真的笨?你就不明白我要吃這些苦頭是為了什麽?我如果不是愛你不會想為你生孩子。我如果不是想我們以後會相親相愛活到老,是不會想要一個孩子的。可是你全都不在乎,你偏要辜負我的一片苦心。我在懷孕我在吃苦我腿腳浮腫的時候,你卻在和別的女人睡在一起!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正是你這種不負責任自私冷血的行為,才導致我胎停了?這是老天在懲罰你,卻劈錯了人,落在了我的身上。甘遂,你确實好去死了,你死了,我不會流一滴眼淚。”
當她詛咒他的時候,卻是流着眼淚在說。
甘遂說:“白薇,不論你怎麽恨我罵我,我都不會辯解一句。是我的錯,我認。是我負了你,我也承認。如果這世上有後悔藥賣,我會賣掉我的靈魂和魔鬼交換,可是這一切都不可能發生。那我只能對你說對不起,但我仍然要去。等我解決完這件事,我會馬上回來。我向你發誓,我不會和她再有任何瓜葛。”
白薇冷笑,說:“你們的孩子都要生下來了,還能說不會有什麽瓜葛?你騙誰呢?那孩子不就是瓜葛?血親不是瓜葛,還要什麽樣的瓜葛才是瓜葛?你當我三歲小兒,這麽好騙?”
甘遂沉默,過了一會兒,他說:“我要怎樣,你才能原諒?”他抓起果盤裏的一把水果刀,使勁全身的力氣朝左臂的小臂紮下去,那勁頭,像要把手腕釘在茶幾上。
白薇啊一聲尖叫起來,甘遂忍痛說:“可惜這只是一把水果刀,不夠快,不夠尖,不能讓你解恨,但可以讓我明志。”再狠心咬牙把刀拔出來,那傷口噗噗地往外冒血沫。白薇吓得臉都白了,想伸手幫他止血,又被那半臂的血給吓住了。
甘遂痛得白了臉說:“不用擔心,只是有一點痛而已,死不了。比起你動手術的痛,這個小傷口算什麽?白薇,求你不要再罵我了。求你同意,說讓我去,并且不提我們之間會變成陌生人的話。人不可能一輩子不犯錯誤,你原諒我,我去去就回。”
白薇眼瞅着那只血赤糊拉手臂,虛弱地說:“你快去包紮一下吧,你着我了。”
甘遂說:“死不了,比起你流的血受的罪,我這個小傷口算什麽?”
白薇被他逼得沒辦法,只好點頭說:“好的,我同意了。你明天就去吧,我絕對不會提我們分開的話。”
甘遂說:“你保證?”
白薇說:“我保證。”
甘遂這才吐了一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先按在傷口上,再去卧室找急救箱。他雖然不是臨床醫生,但醫生該知道的他都知道,先清洗了傷口。再往傷口裏塞浸了碘酒的消毒紗布,最後蓋上一塊疊好的白紗布,用醫用膠布貼緊。這一切做完,這幾次痛得要暈過去。最後他還記得清洗了洗臉的瓷面盆,免得白薇進來見了一面盆的血水要犯惡心。
所有工作做完,他吃了兩粒消炎藥,倒上床上痛死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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