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Chapter 奪子

那個叫海洲的嬰兒如今還在醫院的育嬰室裏住着,由護士照顧,他的母親病成這樣,沒法撫養他,王嫂現在全職看護茵陳。她擔心茵陳會像她說的那個跳樓的産婦那樣,一個不留神就出意外,甘遂把茵陳托付給她,全副精力招呼樊素珍和白薇。

樊素珍和白薇在自家單位的直系療養院裏住下來,而且命令甘遂也住過來,她們都來了,他怎麽還能住在茵陳家裏?甘遂其實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母親來了正好,她總能替他拿個主意的。

樊素珍也确實想好了主意,但她沒有直接對甘遂說,而是和白薇去商量。她說,你也看到了,這事總要解決,我們抱着解決這件事的态度來處理,千萬不要說我才不管這樣少鹽沒油的話。你要是同意,我們往下談,你要是還沒想通,那就等那個女人好起來,算上她一起,三口六而地談。

講資格老道,白薇自然不是樊素珍的對手,她說:“要解決啊,我沒不解決。要是不解決,我就不跟你來了。”

樊素珍說:“既然這樣。那找說說我的意見,再聽聽你的想法,我們比較一下,怎麽商量出―個最優化的方案來。”

白薇嗯一聲,說你說吧,我聽着呢。

樊素珍換一口氣,喝一口龍井茶,接着往下說。“我覺得不能讓甘遂再在這裏待下去了,對他一點好處沒有,等他父親知道是這麽個事,還不得拿槍打死他?你也知道你公公疼你超過疼他兒子,我的意思,由你出面,把這個孩子抱回去,說是你要養,你公公沒有不同意的。”

白薇吓了一跳,說我為什麽要養他的小畜生。

樊素珍假裝沒聽見這個詞,繼續說:“你怎麽只知道生氣,不會為自己打算?你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這個孩子就是天賜給你的。甘遂那臭小子的脾氣我們都知道,他這一陣子正好心中有愧,對你千依百順,你提什麽要求,他都會聽的。你把這孩子接㈨回去養,他自然就跟你回去了,不然,這邊又是産婦又是嬰兒,他一顆心都在這邊呢。這要鬧到哪一天是個頭?”

白薇還要嘴硬,說:“要我替他養私孩子?我為什麽要這麽賢惠?他不想回去,我還不想跟他過了呢,大不了我跟他離婚。是他對不起我,我還要想着他?媽媽你也太偏心了。”

樊素珍好笑地看着她說:“白薇,我是在幫你,你別不領情。這孩子你抱回去養,是你的兒子。至于甘遂,你前腳跟他離了婚,他後腳就會來娶這女人。你這麽做,不是正好給她騰地方?就算他不娶這個女人,他還不會娶別的女人?他想要兒子怎麽都會有,有的是女人願意給他生兒子。你現在才三十歲,還有大半生要過,你自己想想這裏頭的關節。”

白薇疑惑地看着樊素珍,“你為什麽這麽幫我?照你說,左右都是你的兒子你的孫子,我前腳離了,她後腳進門,你什麽損失都沒有,兒子孫子都在你的眼前,沒了我這個不會生的兒媳,不是正好?”

樊素珍怒道:“我的兒子,我當然要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跟個狐貍精跑到杭州來,我恨不得打斷他的狗腿。我早看的清清楚楚,他們要是在一起了,甘遂得到杭州來,我要想見兒子,一年也見不到一面。我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子犧牲了,只剩下這一個不成器的兒子了,我不心疼他,我心疼哪一個去?再不成器的兒子也是兒子。我要不是有這個兒子,你公公會這麽疼你?再怎麽說我們也是一家人,你和我們閨女沒什麽兩樣。還有,真要是像你說的,甘遂的前途就毀了,組織上最不喜歡生活作風有問題檔案上有底子的青年幹部。“她的話前半段很有道理,當中半段很沒有邏輯,最後卻是實話實說。這樣真真假假摻在一起的話,白薇根本搞不清她的重點在哪裏。白薇這時候已經徹底被她搞亂了腦子,只覺得她說的都對,她已經不會再有兒子了,就算一氣之下離了婚,可哪個男人會和一個沒有子宮的女人結婚?讓她一個人過下半輩子嗎?她才三十歲呢,要是活到八十歲,還有五十年要過。将來如果都是她一個人,這日子可有些凄涼。甘遂的脾氣她是知道的,是有點愛沾惹桃花,可是如果她大方一下,把這個孩子抱回去養,他就欠她的情,再也不會那麽不知好歹了。

她有點動心,覺得樊素珍這個主意是個好主意。可是要養一個不是她生的兒子,還是有點犯難。

樊素珍看出她心動,敲邊鼓說:“你抱回去,他就是你的兒子。至于怎麽養,你就不用操心了,又不用你親手換一塊尿布。可以先放在保育院裏,到了兩三歲,送全托,上小學就住讀。你看軍區保育院,有多少嬰兒在裏面?我們這樣的家庭,誰家真的自己哺乳喂奶換尿布?都是保育員養大的。你以為不親嗎?你看看甘遂,跟我親不親?”

這一下白薇徹底動了心。不用她生不用她養,她就有一個兒子,她的丈夫從此欠她的情,一輩子都會記得她的好。并且她替他解決了這個難題,又切斷了他和這個女人的聯系。她沒兒子又得了個兒子,簡直是一舉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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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素珍看她嘴邊露一絲笑容,知道事情成了,便說:“這事還得你去說。他欠你的,他該還你。”

白薇想,是啊,他欠我的。我的孩子沒了,全是他害的,他欠我的,該他還我。

其實樊素珍的如意算盤白薇是不會明白的。

樊素珍既然已經看清楚這個女人是她兒子的命脈,又知道甘遂這個人嘴硬心軟,怎麽也不會為了這個女人跟白薇離婚,那将來的事情發展就跟一本書一樣擺在她的面前,甘遂人在心不在,失魂落魄,和白薇幹耗着混日子政治前途絲毫不去考慮,得過且過破罐破摔。白薇生不了孩子,家裏将永遠不會有嬰兒的哭聲。甘遂卻不會在意,他反正有個兒子在杭州,他幾時想來看幾時就來了。而她的家,冷冷淸淸,丈夫跟她不親,兒子兒媳不〗和,沒有孫子。她只能看着別人家熱熱鬧鬧,羨慕得咬牙。

在她知道白薇永遠生不了孩子的時候,她就知道是這麽―個結果了, 本來她已經灰心了,但是當甘遂從北戴河打電話來求她幫忙的時候,她知道事情有了轉機,這個女人這個孩子是天賜的恩物。于是她馬上趕到北戴河,穩住白薇,讓甘遂得以脫身,來杭州陪着這一對母子。等到甘遂再次打電話求助,她二話不說,半哄半騙地把白薇哄上飛機,在飛機上就已經算好了怎麽做。

她知道有白薇,這件事才能成功。甘遂自問對白薇有愧,白薇再怎麽胡鬧,他都只能順着她。而如果由她出面,甘遂将視她為仇敵,一輩子不和她說一句話都有可能。那樣她有兒子等于沒兒子,有孫子等于沒孫子。孫子搶不到手,兒子也丢了。

只是她們在面對病床上那個女人時,還是會覺得有愧。那個女人了無生氣地躺着,什麽人站在她面前都視而不見,只有護士把嬰兒抱給她,她才會眼珠子轉一下,然後落在嬰兒的臉上,不動了。嘴角露出笑容,伸一根手指碰碰他的小臉,沖他哦哦地說話,還會低聲哼曲子。

她們聽不懂她哼的是什麽曲子,只覺得婉轉好聽,有一次白薇忍不住問照顧她的王嫂,她唱的是什麽。

王嫂說,這是我們浙江的越劇呀,你們沒聽過嗎?這是《梁祝》,《梁山伯與祝英臺》看過沒有?袁雪芬和範瑞娟演的。這一段是《十八相送》。你們要是想聽,不用去劇院,早晨到西湖邊的六公園去,天天有人在那裏練唱。

杭州人唱越劇,那不是跟北京人說相聲一樣普遍?那是從小聽熟唱慣的,她們知道了,也就沒往心裏去。唯有甘遂是知道的。她癡癡呆呆這麽久了一直不和他說話,像不再認識他,他已經快要崩潰了。當聽到她唱“我家有枝好牡丹,梁兄要摘也不難”時,他的眼淚沖了出來。他跑到草地上去抽煙,悔得腸子都靑了。

而他們終究是不能這麽無休止地在杭州的軍區療養院裏住下去的。單位催他上班,他的假期早就過了。白薇嚷着要回家,還要他一起回去。樊素珍倒也不催不勸,每天到醫院看一下嬰兒就離開,然後在杭州各個景點游玩,她倒是像來度假的。杭州景點那麽多,光是到虎跑泉去爬山喝茶,就可以消磨一整天。

這一住就到了嬰兒滿月,再放在醫院就沒什麽理由了,而茵陳的病情絲毫不見起色。

那天白薇又跟了甘遂去療養院看茵陳,護士抱出嬰兒來,王嫂則去洗茵陳換下來的衣服。白薇抱着嬰兒,喂他吃了半瓶牛奶,玩了會兒,忽然對甘遂說:“甘遂,你打算在杭州住到什麽時候?再不回去,老爺子可要發火了。那時候他拿槍打你,可不會用橡皮子彈,而是真家夥。”

甘遂把手插在褲袋裏,看着窗戶外面樓下的草坪說:“你們回去吧,我再待一陣兒,她這個樣子,我總不能不管。她家只有她一個人,再沒有別的親戚了。除了一個王嫂,誰來照顧她。王嫂和她非親非故,能這樣子服侍她,也算難得。”

白薇平靜地問:“那她要是半年一年都這個樣子呢?你就長駐杭州了?我和我們的家就不在你考慮的範圍裏?”

甘遂回頭看她一眼,“聽你的口氣,像是已經有了答案,不然你不會這麽胸有成竹,你說吧,你想怎麽樣?”

白薇冷冷地說:“我想怎麽辦?我好心替你想辦法拿主意,你就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是我欠你的嗎?”

甘遂自覺無顏見她,聽她這麽說,嘆口氣說:“對不起,是我心煩,口氣太沖,我不是對你有意見,你別往心裏去。”

聽他這麽低聲下氣,白薇覺得有三成把握,便繼續冷着臉說:“好吧,我不跟你計較。我只問你,你想怎樣?”

甘遂攤攤手,表示沒有辦法。

白薇把嬰兒換個姿勢抱穩了,泰然自若地說:“既然你沒有辦法,那我就要講了。聽好了,甘遂,我要把海洲帶回北京去。你愛留在杭州服侍病人,那是你的事情。但是我要這個孩子。”

甘遂骞然間聽到這個無禮的要求,愣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白薇望着他說:“你欠我一個兒子,你在和我的婚姻存續期間和別的女人有染,你出軌在先,你對不起我。我可以申請和你離婚,但是我不。我不會離了婚,成全你和她,讓你們成為美滿的一家。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兒子了,我要這個兒子。從今天起,這個兒子是我的。我馬上帶他回北京,至于你回不回,我管不着。我既然管不着你和別的女人生兒子,我也管不着你留不留在她的身邊。但人總是要講點廉恥的,你如果一定要這麽無恥,我還真拿你沒有辦法。但是你欠我的,你要還。”

她抱緊嬰兒,全神戒備,像一只面臨強大敵人的貓,頸背上毛發豎起,不惜一戰。

甘遂被她話裏透出的惡毒吓壞了,他完全沒有想到,白薇會想要他和茵陳生的兒子。他本來覺得對不起白薇,看着她他就擡不起頭,可是他也不能扔下茵陳不管。一天天這麽拖着,拖了一個月。他也知道這不是個辦法,只是他又拿不出更好的辦法來,他恨不得能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裏,不用面對這一切。而白薇的話,不啻是給他當頭一棒,讓他面對現實。

他驚惶地說:“你不能搶人家的孩子,這是不對的,這是犯法吧?”

白薇哈哈笑了兩聲,問:“婚內通奸是不是犯法?”

甘遂以手掩面,無言以對。

白薇抱起嬰兒站起來,“我回北京去了,你幾時回來,通知一聲。還好嬰兒室是現成的,東西都在,沒扔呢。回去我就找個有奶的奶媽,我才不要我兒子喝一嘴的橡皮奶嘴味兒。我會把他養得白白胖胖,長成北方男子漢,才不要養一個文弱書生,說話娘裏娘氣,一說話就”嗦嗦嗦嗦‘,一口齒音。“她抱上孩子就走,甘遂上前阻攔,說你不能這麽做,我不會允許你這麽做。白薇緊緊抱着嬰兒,退得飛快。嬰兒被突然夾緊,哭了起來,甘遂怕硬搶傷到孩子,不敢動手,只能跟在她身後勸她,哀求她放下孩子。

兩個人正拉扯着,樊素珍從外面進來,見了這情景,驚訝地問:“這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搞的?怎麽把海洲吓成這樣?來來來,奶奶抱奶奶抱。"白薇一看樊素珍來了,知道是來了救兵,馬上站到樊素珍身後,說:”我要定了。“甘遂松了一口氣,說:“媽,你來勸勸白薇,她要把海洲帶回北京去。”

樊素珍—聽大喜說:“這個主意好啊,抱去給你爸爸看看,告訴他他有孫子,那他就不會整天唉聲嘆氣吃不下飯睡不着覺了。白薇,你這個孩子有孝心,又大度,不計較甘遂的錯誤,太難得了。是嘛,人誰不犯點鍺誤呢?甘遂是不好,做錯了事,你能原諒他,宰相肚裏能撐船,真是好孩子。”

白薇得意地看着甘遂,嘴裏說:“是的媽媽,我就想把海洲抱回去給爸爸瞧瞧。”

甘遂面對這麽一條心的婆媳兩人,心知鬥不過她們兩個,哀求說:“媽,你看看躺着的那個,你忍心嗎?”

樊素珍長長地唉了一聲,掏出手絹抹抹眼淚,說:“可憐的孩子,病成這樣,連自己都顧不了,怎麽帶海洲啊?”

甘遂張口結舌,不知從哪兒反駁她才好。

樊素珍拉了甘遂走到茵陳的床邊,俯低身子說:“孩子,孩子?”茵陳轉過臉不理她,樊素珍嘆口氣,拍拍甘遂說:“你這孩子也算有情有義,就留下來多陪陪她吧。我和白薇先回去了。”按着就要狂怒的甘遂,用淩厲的眼神阻止他發火,“你不覺得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讓她先恢複神志嗎?”

按下甘遂,快步離開了病房。走的時候,還替他們掩上了房門。

白薇看樊素珍輕而易舉地就安撫好了甘遂,崇拜地說:“媽媽,還是你厲害。可是你看甘遂那樣子,像是恨極了我。再說,那女人一天不好,難道就讓甘遂一直留在這裏?”

樊素珍看看白薇懷裏的嬰兒,那孩子哭了兩聲,噙着大顆的眼淚又睡着了,閉着的眼線很長,睫毛也長,雪白的皮膚,菱角一樣的小嘴,天庭飽滿,額角方圓,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她笑眯眯地說:“他爺爺見了海洲,還不得馬上下命令讓甘遂回來?再怎麽說,甘遂可是一名軍人,軍人的基本職責,就是一切行動聽指揮。組織的命令,他敢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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