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自責

自責

意料之外的是，周芙這趟懷孕竟然異常輕松。

原以為以她那個藥罐子的身體條件，多多少少是要吃點苦頭的，為此陳忌還暗自焦慮過挺長一段時間，擔心她會因為懷孕這件事，出現各種各樣連他也束手無策的狀況。

因而打從到醫院确認過周芙有了小孩之後，陳忌腦子裏那根弦便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态，幾乎是每天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照顧周芙的時候處處小心謹慎。

只是沒想到這姑娘成天好吃好睡，甚至連孕吐都沒再有過。

唯一有過一次孕吐，便是那天和方欣單婷婷去茶餐廳，初次發現懷孕跡象的時候。

那次吐得也并不厲害，就像是專門給周芙發出一個信號，信號接收之後便沒再吐過。

比她早懷幾個月的淩路雨幾乎是從懷上便開始處處不痛快，反應很大，每回見周芙輕輕松松來看自己的時候，挺着個大肚子，羨慕得都快哭了。

更令陳忌欣慰的是，周芙有了小崽子之後，睡眠質量比從前好了不少，胃口也大了許多。

從前的周芙過了八年不太好的生活，導致了夜裏嚴重失眠，後來被陳忌調養回了一些，不過偶爾仍舊有無法入睡，或睡得不太安穩的時候。

每當夜裏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陳忌這個不做人的便會拿出點吊兒郎當的态度來，強行拉着自家優秀員工好好加個班，加的次數多點兒或時間長點，總能讓她沾枕頭就睡。

只是這方法在她有了崽子之後就不能用了，陳忌對這點十分擔心，怕她反應大會睡不安穩，最開始還查了不少資料，也詢問過不少相關方面的專家，耐心仔細地記下密密麻麻哄人入睡的方法，結果到頭來一個都沒用上。

周芙睡得一天比一天多，也一天比一天安穩，白天賴床不起，晚上八九點鐘不到，原本想在沙發上看會兒電視劇，結果幾乎沒撐半小時，上下眼皮便開始打起架來，而後索性軟綿綿地往陳忌腿上一躺，懷裏抱個抱枕便迷迷糊糊打起瞌睡來。

最後到底怎麽被陳忌抱回卧室的都不知道，一覺睡到大天亮。

至于飲食方面，先前她胃口小，嘴也被陳忌養得十分刁鑽，在一起大半年之後，挑食的小毛病愈演愈烈。

陳忌拿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想絞盡腦汁琢磨各種各樣适合她口味的新花樣，頓頓不重樣地哄着騙着她多吃點飯。

結果懷了孕之後，大抵是一人吃兩人飽的緣故，周芙破天荒地主動開口要求加餐。

挑食的毛病似乎也莫名其妙消失了。

依周芙的說法，估計是肚子裏那個還未出世的小東西沒見過什麽世面，也沒吃過什麽好吃的東西，比較好糊弄。

陳忌聞言發笑，随後諷她：“還好沒遺傳到媽媽的嬌氣，這世上也就只有你一個不好糊弄。”

這話周芙就不愛聽了，待他剛一說完，立刻開口甩鍋：“主要還是怪你太兇了，吓得他不敢挑剔，怕一生出來就被你扔出去。”

陳忌這回倒是順着她的話，十分贊同地“嗯”了聲，點了點頭，還特地伸手戳了戳那已然微微顯懷的小肚子，警告道：“聽見沒有，你媽說的對，所以你給我老實點兒，別折騰她，不然真給你扔出去。”

肚子裏還未出生的那位，似是聽得懂親爹的話，一連幾個月該吃吃該睡睡，健康發育不折騰。

周芙心情好，食欲也愈發旺盛，每天纏着陳忌讨吃的，從前瘦得風吹就能倒的小姑娘，整個人肉眼可見圓了不少。

她先前瘦得過分，如今看起來倒是好了不少。

因而小姑娘每天醒來第一件事便是照鏡子自我欣賞，欣賞完之後，興沖沖跑到體重秤邊上，一邊稱體重，一邊喜滋滋地掏出手機來沖陳忌要獎金。

周芙哪裏是個缺錢的主，純粹就是愛玩。

而陳忌也樂意陪她玩，五千五千又五千，刷得相當心甘情願。

一直到淩路雨生産的那天，周芙緊張地要去醫院作陪。

陳忌原本覺得她自己也挺着個肚子，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去了也幫不上忙，沒有湊熱鬧的必要。

但周芙想去，他便也沒有二話，開着車載着她便陪着一塊去了醫院。

哪成想淩路雨的狀況并不太好，肚子裏的孩子是個極能折騰的，不僅惹得她九個多月沒有舒坦過，連到最後要出生的關頭，也不省心，據說是個頭太大了，生起來困難許多。

淩路雨一進去便是兩個多小時，期間耗盡了力氣，半途中，申城陽從裏頭着急忙慌地跑出來，讓人去買巧克力。

周芙一臉懵地看向陳忌，表情淨是擔憂。

後者則淡定地從口袋裏掏了兩條巧克力出來，随手遞到急得暈頭轉向的申城陽面前：“這有，別買了。”

申城陽像是看見了救星，拿上便往回跑，連句謝謝都來不及說。

手術室外一時間恢複平靜。

周芙松了口氣，被陳忌拉回到座椅上坐下，偏頭看向他問：“為什麽突然要巧克力啊？”

“耗太久，沒體力了，得補充點。”陳忌面不改色道，“這東西都得提前備好。”

周芙睜了下眼：“你怎麽知道啊？”

“那麽多摞書是白看的？該準備的我全給你準備上了。”

周芙“噢”了聲，慶幸道：“難怪你會特地帶巧克力，我就說你平時也不喜歡吃甜食啊。”

陳忌懶洋洋偏過頭，眼皮子擡了擡，往她身上掃了眼：“我那是特地給別人帶的？”

“嗯？”周芙無辜地擡睫看向他。

“是誰成天前一秒剛出門，後一秒就纏着我要吃甜的，不給吃就癟着張臉耍賴要哭？”陳忌似笑非笑掐着她臉頰。

周芙別開眼神沒好意思吭聲。

終于結束之後，申城陽松了口氣從裏頭出來，順口提了一嘴孩子太大不好生的情況。

一旁的人要麽沖着孩子去，要麽圍着淩路雨照顧，只有陳忌把這事聽進去了，見周芙看完淩路雨又抱完孩子之後，直接拉她去隔壁棟婦産科做了次檢查。

檢查結果也令人意外。

許是周芙從前總是不好好吃飯，有小孩之後胃口忽然大了許多，頓頓沒少吃，差距過大，她自身吸收不太好，雖有長些肉肉，但大多數都吃到孩子身上去了，小孩比預期中的要大了些。

加上周芙個子骨架都小，若是不稍作控制，到時候可能也會遇上淩路雨今天這種情況。

周芙一下傻了眼，只剩下陳忌從容淡定地和醫生進行溝通，咨詢解決辦法。

結果無非是要從飲食上下手。

該節制的時候也需要節制。

隔天周芙看着桌上重新搭配過，分量也明顯少了些許的午餐時，忍不住和陳忌感嘆道：“真沒想到，我也有今天。”

許是這段時間放縱過了頭，忽然開始控量的第一天夜裏，周芙難得又睡不着了。

原本都已經昏昏欲睡了，最後竟然是被餓醒的。

為了不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這幾個月下來，陳忌夜裏的作息幾乎調到與她同步的節奏，她困了，他便立刻放掉手上的事，陪她回房一塊睡。

此刻距離入睡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身後摟着她的男人已經合眼進入睡眠狀态，呼吸很沉。

周芙知道他白天照顧自己已經算得上是過分體貼，她能想睡就睡，可他卻得時刻清醒地守在她身邊待命，是個人都會累，因而此刻不忍心打擾他。

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從他懷中挪出來，随後起身下床輕手輕腳往餐廳走。

正想看看傍晚有沒有什麽剩下的東西能熱一熱，墊墊肚子。

結果還沒來得及打開冰箱，就聽見身後傳來了陳忌趿着拖鞋的腳步聲。

周芙有一瞬間的做賊心虛。

明明說好了要控制飲食，她還不聽話，偷偷摸摸跑出來加餐。

小姑娘咬着唇，耷拉着腦袋沒好意思擡頭看他。

陳忌徑直走到她跟前，嗓音還帶着初醒的啞，伸手捏捏她臉頰：“幹嘛這個樣子？”

周芙也不想騙他，把心一橫，乖巧地朝他自首：“我是出來偷吃東西的……”

“吃完了？”陳忌問。

周芙搖搖頭：“還沒得逞，就被你逮住了。”

男人扯了下唇角，淡笑道：“我和沒和你說過，你在我懷裏動一下我都能知道。”

周芙：“……”

“打算偷吃什麽？”陳忌随口問。

“就，把晚上吃過的熱一熱，湊合湊合。”周芙老實巴交全盤托出。

“哪還有剩的，我都是算好量的，不新鮮了肯定不會留。”陳忌指節勾在她下巴讓，稍稍擡起，讓她看向自己，“餓了想吃東西幹嘛不叫我？”

周芙鼓了鼓腮：“你不是說要控制量嘛……而且我看你睡得正熟。”

“我舍得真看你餓着？”陳忌大手揉了揉她頭頂，“去餐廳坐着等，我給你做。”

“噢……”

似是擔心周芙餓着難受，陳忌的動作很快，沒幾分鐘就端了碗熱騰騰的雲吞出來，順手還替她弄了碟她平日裏最喜歡吃的燒汁荷包蛋。

周芙一聞見熟悉的香味就饞了，眼巴巴等着，拿到勺子之後忙吃了兩口，差點沒燙到。

“慢點，我又不和你搶。”陳忌睨着她這模樣，心裏莫名不是滋味。

美滋滋地吃完兩顆雲吞之後，周芙才擡眸看向面前的陳忌，心中多少也有些愧疚：“我又把你吵起來了，害你不能好好休息……”

陳忌沒吭聲，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吃。

“我是不是真的挺麻煩的？”周芙垂眸看着碗，“我知道要适當控制，但是就是不小心餓了，明天保證不加餐。”

“要你道什麽歉？”男人沉默良久，忽地開口道，“傻不傻，懷孩子的苦都是你一個人吃的，我伺候伺候你怎麽了？”

陳忌難得一本正經起來，語氣神态都沒了平日裏的吊兒郎當，甚至還隐隐透着點兒……自責？

下一秒，男人的大手輕撫上小姑娘臉頰，嗓音裏心疼的意味很濃：“讓你挨餓了。”

“嗯？”周芙愣愣擡眸，湯勺懸在原處，不解地看向他。

就見陳忌扯了下唇角，無奈地自嘲道：“我也是第一次照顧孕婦，應對起來沒那麽熟練……”

“對不起啊，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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