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做掉

“公主是龍神為少君選中的妻子,也是伽南未來的女主人,在我們心中,公主便是世間最美麗的女子。”

阿偌一字一字清晰地道,“伽南國少君求娶大央雲安公主為妻,請陛下成全。”

風承熙看着他良久,慢慢問雲安公主:“皇姐以為如何?”

雲安公主聲音微顫:“全憑陛下主張。”

“這是皇姐的終身大事。”風承熙道,“伽南距離京城,路途遙遠,皇姐若是嫁過去,便是去國離鄉……”

風承熙說到這裏頓住了。

葉汝真懷疑他想到了,以雲安公主在宮中的境遇,這種國和鄉,去遠一點似乎并不是什麽太大的損失。

“女子遠嫁,皆是如此。”太後含笑把雲安扶起來,“莫要擔心,伽南國每年都會來朝貢,若是想念京城,随使團一道回來,也十分便宜。”

姜鳳聲道:“史上為國和親者的公主衆多,個個皆成美談,而今公主又成就一樁,到時兩國和睦,天下太平,大央與伽南的百姓皆會感念公主的恩德。

“母後,表哥,朕問的是皇姐。”風承熙道,“嫁與不嫁,全憑皇姐一句話。”

葉汝真發現了,風承熙臉上越是沒什麽表情,心情顯然就越是糟糕。

這會兒他每一個字裏好像都帶着一股涼絲絲的氣息,宮人們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我……”雲安公主臉上猶帶着淚痕,低低地一咬牙,“……嫁。”

塵埃落定。

席上一片恭賀之聲。

風承熙靜了片刻,下旨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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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待诏趕來拟旨。

葉汝真低聲:“天慶二年三月廿一日,伽南使團為少君阿路偌傩求娶雲安公主,上允。”

袁子明揮筆記下,悄悄問道:“這是大好事啊,既籠絡了伽南國,又除去了眼中釘,陛下怎麽看上去有點不高興?”

席上人人都是語笑晏晏,風承熙卻是靜靜地坐在上位,眼神空洞,盯着席上插着的一朵牡丹出神,像是突然發起呆來。

他這模樣估計衆人都習慣了,并沒有人覺得訝異。

太後暗暗提醒了他一下,他也只是在圈椅內換了個姿勢,繼續托着腮發呆。

葉汝真低低問:“眼中釘是怎麽回事?”

“我聽人說,雲安公主的母親謝賢妃在世的時候是太後的死對頭,離世之後,她留下的宮人還試圖離間太後和陛下,說陛下不是太後親生的,為這事宮裏處置了一大批老人,那個蘇嬷嬷估計是漏網之魚,這不,還故意當着外人讓太後和陛下沒臉呢。”

風承熙意興闌珊,花筵很快結束。

葉汝真以為他會直接回寝殿,沒想到風承熙的方向是禦書房。

葉汝真和袁子明趕緊跟上長長的儀仗。

春日暖風微薰,齊昌也以為皇帝不會過來,抱着拂塵靠在桌上打瞌睡,聽到動靜趕緊站直了,險些撞翻桌上的硯臺。

一番手忙腳亂雖是保住了硯臺,裏面的墨卻翻了一身。

齊昌渾身顫抖:“奴、奴才該死、該死……”

“要死死遠點兒。”風承熙皺着眉頭,“都給朕滾出去。”

葉汝真才要踏進門檻,聞言利落地後退。

“你,留下。”

風承熙下巴一點葉汝真。

袁子明把起居注交到葉汝真手裏,用眼神傳遞“好好保重”的意思。

傻子都看得出來風承熙心情相當糟糕。

人都被趕去了外頭,室內悄然。

葉汝真這麽僵立着十分尴尬,幹脆掏出帕子,擦濺在地上的墨跡。

風承熙靠在禦座上,一動不動。

禦座是紫檀鑲雲石,堅硬,沉實,寬大。

哪怕鋪着杏黃錦墊,風承熙坐在上面還是顯得空空蕩蕩,腰身薄削勁瘦。

他忽然摘下發冠,往地上一扔。

帝王的冠帶,雖不是大朝儀所用,亦是精工細制,極為輝煌華美,上頭鑲的白玉崩出來,滾到葉汝真跟前。

葉汝真吃了一驚,擡頭。

風承熙長發披散,踢了鞋子,窩在禦座上。

他個子雖高,腿長占了大半,這麽一縮,看起來小小一團。

這樣子的他實在不像是一國之君,倒像是個躲起來生悶氣的少年。

葉汝真實不知如何應付這種場面,默默地把發冠撿起來,試圖勸解:“陛下,其實,伽南王子堅持娶公主,也是好事吧?”

風承熙沒有動,掀起眼皮,視線落在葉汝真身上。

他可能不知道,他這種不帶任何情緒的視線非常冰冷,像一把剛出鞘的兵刃,不見血不歸鞘的那種。

葉汝真硬着頭皮說下去:“這不就說明,伽南人其實并沒有完全站到姜家那邊?”

“你有姐妹嗎?”風承熙忽然問。

葉汝真一愣:“……有。”

“若她要嫁去伽南國,你高興嗎?”

伽南國離大央極為遙遠,而且國內男尊女卑,遠勝大央。

女子對于男子來說與貨物無異,父親死後兒子可以繼承所有的庶母,在大央人來看無綱無常,簡直形同禽獸。

“嗯……我可能不會高興……可如果是她自己願意……”

葉汝真說不下去了。

雲安公主答應嫁,有兩種可能。

一是迫于壓力,不得不嫁。

二是寧願嫁去伽南,也不願再留在宮中。

無論哪一種可能,都夠慘的。

風承熙忽然坐正來,低低道:“朕要把阿路偌傩做掉。”

“!!!!”葉汝真,“陛下還請三思!”

那可是伽南王唯一的兒子,真死在大央,保不齊兩國就要打起來了!

“嗯,你說得對,”風承熙沉吟,“确實要三思而行,仔細部署,不能讓伽南國抓住把柄。”

說着擡頭,目光銳利,“愛卿,此事就交給你了。”

葉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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