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心腹
在護國寺那一夜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葉汝真是在回京城的路上,才把腦子裏的東西理清楚。
哪兒來的那麽多眼緣?單憑一張臉,就能讓皇帝陛下委以重任,這重任還是刺殺屬國少君?
還讓一個從六品文官領着正五品武将去辦差?
她原以為這一切都是因為風承熙是個昏君,可昏君怎麽可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護國寺?
“陛下根本就沒打算殺伽南王子,去護國寺,大約也是去找伽南王子密談吧?”
估計阿偌都不知道,皇帝前腳找他商談,後腳就守在了大殿後。
“陛下就不怕臣當真把伽南王子殺了?”
“阿路偌傩十三歲時就可以獨自獵殺海冬青,羽林衛的那群酒囊飯袋怎麽可能殺得了他?”
葉汝真擡起眼睛後視線筆直地望進風承熙眼中,這對于風承熙來說是個略有些新奇的體驗,他看上去心情很不壞,嘴角帶着淺淺笑意,“葉卿,你知道如果是以前那些起居郎接到這種旨意,會怎麽做嗎?”
葉汝真:“臣愚鈍至極,不知。”
風承熙像是聽不出她語氣裏的冷意,和顏悅色地道:“朕試過很多次了,有的人會犯顏直谏,告訴朕昏君才這麽幹;有的人出了宮就去中書省找姜鳳聲;有的人真的就去殺人,不管那個人該不該殺。
只有你,雖然勉強,卻并未指着朕的鼻子大罵,哪怕姜鳳聲救了你的命,你也沒把朕供出去,最重要的是,你沒打算殺阿路偌傩。”
可能是因為長年生活在深宮之中,風承熙的膚色極白,是讓女子都暗羨的程度,眸子卻是漆黑光潤,平素裏不帶一絲表情地盯着臣子們看,能把臣子們盯得心裏直發毛。
但此時他的眸子深處隐隐有兩點溫潤的光,這讓他看起來像是積雪消融的大地,露出了被掩蓋的溫暖綠意。
“葉卿,朕見過各式各樣的臣子,有人才高八鬥,有人長于謀略,有人忠心耿耿,有人八面玲珑,但唯有一種最是難得,那便身懷一顆仁心。”
風承熙道,“讓你去殺阿路偌傩,是利用,也是試探。葉卿,你通過了考驗,從此刻起,便是朕的心腹之臣,你可願意追随在朕的左右,與朕一道去開創大央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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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汝真:“臣不願意。”
風承熙溫潤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像是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什麽?”
“臣家中是做買賣的,長輩任用掌櫃,都有一條規矩,那便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葉汝真看着風承熙,神情坦蕩,聲音也是,“臣前天晚上想保護陛下的時候,是真心誠意的。但恕臣直言,陛下配不上臣的真心誠意。
葉汝真說着,在風承熙面前跪了下來,規規整整行了個叩首大禮。
“臣考的是明經,只願當一員小吏,做些案牍功夫,從未想過踏入朝堂,攪動風雲,臣當不了陛下的心腹,臣懇請陛下準臣辭去官位,就此還家。”
禦書房的地面鋪的是水磨地磚,光滑如鏡,冷硬如冰。
葉汝真的腦門叩在上頭,涼意從腦門直蹿後背。
她在賭。
賭贏了,她就能離開這雲谲波詭的宮城。
賭輸了,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裏。
但不賭的話,小命也不在自己手裏,天知道風承熙下一道旨意是讓她去幹什麽。
這個姿勢讓腦袋充血,兩耳嗡翁直響,心跳聲大得仿佛能充滿整座禦書房。
頭頂久久沒有動靜。
等得越久,葉汝真的心跳聲就越大,簡直要振破自己的胸膛。
毫無疑問這是逆顏犯上。
她所賭的就是風承熙并非傳言中的昏君,也許能放她一條生路。
但她忘了,他不是昏君,并不等于他可以任她冒犯帝王的威信。
恐懼在此時湧上了心頭,葉汝真的手心裏全是冷汗。
龍涎香氣忽然襲近,地上金線刺繡的龍袍一展,風承熙竟是在地上十分随意地在她面前坐了下來,聲音裏沒什麽情緒,“擡頭。”
葉汝真不敢。
從入宮起就攢着的那點勇氣已經快要耗光了,她甚至忍不住開始思考,現在跪地哭訴剛才都是一時糊塗他會不會相信……
風承熙忽然伸出手,托起了她的下巴。
葉汝真僵住,随着他手上的力道,擡起頭。
風承熙端詳着她的臉,看到她額頭有細密的汗珠,鬓角都濕了。
“葉卿在護國寺吓着了吧?”風承熙收回手,嘆了口氣,“商賈之子,卻肯讀書,一定會是被家裏人如珠如玉一般捧在手心裏,別說殺人了,連殺雞都沒見過吧?”
葉汝真一時不敢接話。
“朕就不一樣了。朕在這皇宮裏,看殺人比看殺雞還多。”風承熙說着,忽然道,“你看過殺雞嗎?剪子往雞脖子上‘咔嚓’一下,戳出一個洞來,把雞血放淨了,雞便死得透透的了。”
葉汝真:“……”
萬萬沒有想到這輩子會聽到皇帝聊殺雞。
而且是在這種情形下。
“人不一樣,人很難死透的,血也多,沒那麽快放幹淨,也沒有人會專門拿個碗接着,那血會汩汩湧出來,四處亂流,弄得到處都是,髒得很。”
風承熙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語調也是一貫的懶散,“喏,你看你跪着的這塊磚縫裏就有,怎麽樣也洗不幹淨的,全滲到地底下去了。”
葉汝真被他說得一陣悚然,下意識跪直了,努力少占點地方。
風承熙一笑。
他不笑的時候整個人都冒着寒氣,一笑又瞬間便是春暖花開。
“怕成這樣,當真是吓着了。”
葉汝真舔了舔唇,幹巴巴地開口:“臣——”
風承熙擡手,止住她的話頭:“朕準你三天假,回去好好歇歇。辭官的事就別提了,朕從來沒這麽籠絡過人,你不能這麽不給朕面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看葉汝真,視線落在偏一點的地方,葉汝真莫名感覺他似是有一兩分不自在的樣子。
但應當是錯覺,她現在整個人有種劫後餘生的虛軟,也不敢再硬剛,“……臣遵旨。”
起身的時候還趄趔了一下,險些摔倒。
她聽到風承熙一聲輕笑。
“葉卿用的是什麽面脂?”
葉汝真回頭,就見風承熙依舊懶散地坐在地上,寬大袍袖鋪了一地,整個人都沐浴在陽光之下,金線刺繡亮到耀目。
他一手托腮,一手指尖彼此微微摩娑了一下,臉帶笑意:“肌膚觸手生溫,軟滑如玉。倒比宮中的還要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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