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救駕

室內寂寂。

這種感覺風承熙十分熟悉。

每當葉汝真從他的身邊離開, 他都能清晰地感覺到周遭的一切瞬間會靜下來,陽光不再閃爍,花木不再芬芳,空氣都不再清潤, 每吸一口便覺得堵得慌。

他拿起葉汝真的紗衣。

衣料柔軟極了, 捧在手裏便像是捧着一把輕盈的花瓣, 透出熟悉的脂粉香氣。

崔複小心翼翼地進來,就見風承熙手裏握着一捧絹紗夏衣, 像是拿來擦鼻子。

“陛下,該您更衣了。”崔複道, “葉夫、葉大人引開了府兵, 您趕緊換上衣裳,咱們從後門出去,包管神不知鬼不覺的……”

風承熙像是從一場迷夢裏醒來似的, 臉上柔軟悵惘的神情瞬間不見了, 直接打斷崔複的話頭:“把你的官袍脫下來。”

“?!”

崔複不解,也沒敢反抗, 一面解衣裳,一面試探着道,“陛下, 臣還長着胡子呢, 怕是不能扮作葉大人,再說您還是扮作女子,方不容易引人注目……”

“閉嘴。”

崔複怪怪閉嘴了,只得伸手去拿葉汝真的衣裳。

手還沒碰到,便重重被風承熙拍開,風承熙眉頭擰起:“幹什麽?”

崔複:“……不是要臣換上嗎?”

風承熙聲音森冷:“不許動, 不許碰,碰一指頭,朕要你的腦袋。”

片刻後,風承熙裝束齊整,只穿裏衣的人換成了崔複。

“去給瑞王傳句話,朕在這裏等他等得有些煩了。”

瑞王來時端着好大的架子:“郗大人何事,非要本王來這一趟?”

風承熙看着他一笑:“皇叔已經派人來試出朕的身份了,怎麽還裝不知道?”

瑞王訝然:“郗大人何出此言?”

“皇叔原來是這麽不謹慎嗎?和唐遠之密談,都能剛好被崔複聽見。”

風承熙道,“如果不是皇叔有心投石問路,崔複怎麽可能聽得到?即便聽到了,若不是皇叔首肯,又怎麽到得了朕這裏來?”

“本王着實聽不懂郗大人在說什麽。”瑞王說着便往外走。

“真不懂,皇叔為何要纡尊降貴來見一個七品校書郎?”

風承熙道。

“朕知道皇叔怕什麽。”風承熙走到他身邊,語氣溫和,神情甚是誠懇,“這些年來,皇叔雖然不理政務,但賦稅一事卻是時時上心,蜀中稅賦三成屬藩王,七成屬朝廷,但在皇叔這麽多年的精心運作下,已經是六分屬藩王,四分屬朝廷,姜家攥住了皇叔這個把柄,讓皇叔不得不乖乖聽話,對不對?”

瑞王猛然轉身,臉上有驚異:“你——”

他畢生的精力都用在這上頭,賬目做得天衣無縫,本該無人知曉。姜家是在王府中安插了眼線,一位替他管賬的幕僚正是姜鳳聲安排的人。

可風承熙整日坐困深宮,早已被姜鳳聲架空,是如何知道這一點的?

“皇叔,孫子說得好,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世間萬物皆有規律,你的賬面做得再平,卻沒法兒改蜀中各處的地志及獄案,再加上歷年來蜀中各州縣的述職奏章,對照起來一看,蜀中有多大地方,有多少人口,有多少産業,該有多少稅賦,朕心知肚明。”

八品禦史袍服是墨藍色,這樣的官袍在瑞王眼中宛如一只螞蟻,擡腳便能碾死。

但此時官袍穿在風承熙身上,卻仿佛自帶一種肅殺之氣,瑞王像是感覺到了冰冷的刀鋒貼上脖頸的感覺,他肥大的身軀難以抑制地有些發顫。

“你……你來蜀中,是沖我來的?”

“朕千裏迢迢,單槍匹馬,沖進你府中,就為收你的稅?”

風承熙道,“皇叔,你太小看朕了,朕走這一趟,是為了蕭家。蜀中有蕭宏,蜀軍才是風家的蜀軍,若蕭宏當真被逼反,姜鳳聲一旦在京中弑君奪位,南疆北疆的大軍短期內無法馳援,蜀中是我風氏唯一的指望。”

風承熙說着,頓了頓,沉痛道:“若蕭宏當真被姜家拿下,若朕當真死在這裏,江山易主改姓姜,皇叔覺得,蜀中還能姓風嗎?”

瑞王目光閃動,顯然正在掙紮。

風承熙再進一步:“和風氏整個江山比起來,皇叔要去的那幾分賦稅算得了什麽?若是今次皇叔助朕保住了蕭宏,皇叔昔日所作所為,朕一概既往不咎,皇叔膝下的幾位堂兄弟,朕亦不會薄待,待朕回京之後,每人皆賜一塊封地。”

瑞王數代人的錦衣玉食皆來自于封地,瑞王有十二個兒子,每人再得一塊,哪怕只有一州之地,也夠再得一個蜀中了!

瑞王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強自鎮定:“陛下可願立下聖旨?”

風承熙微微一笑:“皇叔可願磨墨?”

片刻後,瑞王滿面含笑從後院出來,重新升堂審案。

一隊府兵從王府出發,直奔江州。

傅振生問道:“罪證确鑿,王爺為何還要派人去江州取證?”

瑞王道:“傅大人有所不知,此案裏頭恐怕另有隐情。據本王所知,那曹氏鋪子裏的蜀錦來路不正,周栩下獄也另有冤情。”

傅振生驚疑不定,望向唐遠之。

瑞王此前一心撈錢,得了姜家的警告,對蕭家之事不聞不問,個中詳情了解得并不多,但從傅振生這麽一望,瑞王心裏就明白了,這個看似和蕭家站在一起的傅振生原來也是姜家的人。

回頭就換掉你。瑞王心裏道。

唐遠之道:“既然王爺要重新取證,那晚生安靜等待結果便是,這廂先行告辭。”

唐遠之一起身,姜路緊随其後,經過瑞王身邊時,還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接二連三,不少官員都告辭,堂上的人走了大半。

還剩下的人裏頭,大部分人一頭霧水,只有極少的幾人神情頗為鎮定。

風承熙讓那幾人留了下來,讓其餘人回去。

然後轉頭向瑞王道:“府中總共有多少府兵?需得抓緊時間集結,守好各處大門。”

瑞王不明所以。

“最多再過一炷香,姜路的人便會開始進攻王府,理由便是王爺昏庸無能,官官相護,包庇蕭懷英……”

風承熙的話音剛落,外面百姓的吼聲立時比之前大了數倍傳進來:“瑞王昏庸,官官相護,勾結蕭家,草菅人命!”

“昏官!”

“奸王!”

“不拿百姓當人!”

“可殺!”

“!!!”瑞王當場掉了眼珠子。

“這麽快?看來姜家在人堆裏安排下的打手不少啊。”風承熙似是自言自語,末了,很是善意地提醒,“王爺還不去集結府兵?”

瑞王胖大的身軀這輩子都沒有這麽敏捷過,等到他氣喘籲籲把人手調配完畢,再回到風承熙面前,風承熙居然在悠閑地喝茶。

瑞王:“你、你都知道?!”

風承熙:“沒有,朕也是猜的。”

而院外的百姓已經抄起了家夥開始砸門,混亂的喧鬧中,街面的馬蹄聲如雷般傳來,那是姜家布設在錦州各街口的士兵來了。

瑞王已經快要背過氣去了,“那那那現在怎麽辦?”

“等。”

“等什麽?”

風承熙又品了一口茶,意态閑适,“等人來救駕。”

瑞王心中一喜:“陛下早有安排?”

“沒有。”風承熙道,“不過朕是天子嘛,自有天助,危急時刻,總該有人來救駕的。”

“……”

瑞王後悔了,傳言完全沒錯,風承熙就是個昏君。

他竟然信了一個昏君的蠱惑去跟姜家作對。

“想把朕交出去?”風承熙明明眼也沒擡,卻像是知道瑞王在想什麽,“皇叔,晚了。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皇帝都殺了,區區一個王爺還算什麽?将來論功行賞,蜀中就是姜路的,他怎麽會留着你?”

瑞王僵住了。

若風承熙死在蜀中,姜鳳聲自然會接過風家江山,姜路也毫無疑問會成為新的瑞王。

“和朕一起等吧。”

風承熙給瑞王斟了一杯茶,嘴角含笑,“朕以前挺倒黴,但從今年開始,運氣一直都還不壞。要不要賭上一把,看看朕等的人會不會來?”

葉汝真一路回到鋪子裏,沒有人阻攔,更沒有人追殺。

她是抱着必死之心離開王府,但一路上的輕松讓她最後跟風承熙的訣別顯得有些可笑。

文鵑正在鋪子裏理貨,雇工們在後院做胭脂,跟她之前來拿胭脂之時沒有什麽分別,和瑞王府那番危機四伏暗潮洶湧的景象仿佛兩個世界。

風承熙把随從分了一半給她,跟着她一起進門,她又換了男裝,文鵑見了,訝異道:“這是做什麽?”

葉汝真想起了風承熙的話——回家就去找文鵑,只要文鵑在,唐遠之就不會讓姜家的人動你。

葉汝真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答文鵑的,或是根本沒答?

她的心頭哔哔跳,感覺犯了個大錯。

很快,街上傳來瑞王包庇蕭家被百姓圍攻的消息。

葉汝真想去看個究竟,被文鵑拉住了:“我的祖宗,幸好你回來了,若是你此時還在那兒,老夫人豈不得擔心死?”

這話像是一個炸雷響在葉汝真心上。

等到士兵縱馬從鋪子前面的長街直奔瑞王府時,葉汝真道:“姐,放開我,我要去。”

文鵑:“我不許你犯這個傻!”

“若是阿堂哥哥此時在王府,你去不去?”

文鵑愣住:“你……對他?”

那句話本是葉汝真脫口而出的,此時也沒多想,直接張口就來:“對,我喜歡他,我想和他同生共死。”

文鵑怔怔地松開了手。

葉汝真松了一口氣,擡腳就要走,忽又返身,把鋪子裏的銀匣抱在懷裏,翻身上馬,帶着人直奔瑞王府。

瑞王府外已是一團亂。

百姓之所以群情憤湧,就是因為當中有姜家安排的人不停煽風點火,此時百姓有動手的,有慌亂跑路的,也有膽大的遠遠圍觀。

總之街面上是擠得裏三層外三層,水潑不進。

葉汝真繞到後門。

後門人稍微少一些,進攻的人當中,多大半是百姓,只有幾十名士兵。

兩邊就以院牆為戰壕,陷入了混戰。

葉汝真問身邊的随從:“若是我們暫時把場面搞亂,你們能不能帶我趁亂混進去?”

這事不容易,一方面是逃脫外面的人,一方面裏面的人還會把他們當敵人對付。

但随從頗為輕松地點頭:“裏面有我們的人,打聲招呼便好。就是外面難辦。”

王府的院牆高得很,士兵架起雲梯才能進攻,葉汝真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分辨出裏面是不是有自己人的。

不過這時候也管不了那麽多,她抱着匣子沖進人群,大喊一聲:“哎呀,別搶啊!那是我撿來的!”

匣子裏都是散碎銀子,白花花灑了一地。

人群短暫地停滞了一下,然後一窩蜂地開始撿錢。

一旦開始撿,便免不了磕磕碰碰,挨挨擠擠,好幾個人你推我攘,動起手來,還妨礙到旁邊的士兵,場面一團混亂。

随從一手拎起葉汝真,搶過一架雲梯,砍翻梯子上的人,翻入牆內,再推倒雲梯,外面壓倒一片,慘聲連連。

裏面果然有風承熙留下的随從,葉汝真一把抓住:“快帶我去見他!”

王府廳門緊閉,葉汝真已經顧不得禮儀,一腳踹開。

跪在地上喃喃念經的瑞王一下子跳了起來,看清是葉汝真後大喜過望:“陛下,咱們等的人來了!”

一直淡定的風承熙卻變了臉色:“你怎麽來了?”

葉汝真直接沖到他面前,迅速将他打量一遍,見他沒有穿她的衣裳,而是穿着崔複的官袍,便什麽都明白了。

她的目光過于銳利,風承熙竟然隐隐生出一絲莫名的心虛,茶杯都不在自在地放下了。

“陛下,臣愚鈍,不能承受陛下的好心。”葉汝真盯着他道,“臣是個無用之人,回來也幫不上什麽忙,但這幾名随從不該浪費在臣的身邊,臣特地過來将他們送還。”

瑞王在旁邊聽明白了,敢情這位不是救星,當即便道:“随從又不是物件,你直接讓他們回來便是了,哪裏還用你送——”

“你閉嘴!”

風承熙和葉汝真幾乎是同時開口。

瑞王:“……”

唉,只得重新坐下,接着念經。

風承熙也從錯愕震驚中緩過來了,咬牙道:“你确實是愚鈍,非但愚鈍,還不知好歹。”

葉汝真語氣沒比他好到哪裏去,梗着脖子道:“臣說過,陛下要是有事,臣是要給陛來收屍的。臣和陛下不一樣,臣說過的話絕不唬人,定然算話。”

“你還想替朕收屍?分明是來給朕陪葬!”

“陪葬就陪葬,一起死的,下輩子一起投胎離得也近些!陛下不是要臣早點去找陛下嗎?咱們投個一母同胞龍鳳胎如何?夠早了吧?!”

風承熙臉色十分難看:“誰要跟你做龍鳳胎?”

“……”在一旁悄悄觀戰的瑞王終于忍不住插嘴,“二位,這架能不能出去再吵?外頭的暴民和姜家的府兵眼看就要打進來了!咱們還是先想想怎麽找救兵吧?”

風承熙用力按了按額角,神情有明顯的浮躁,和之前鎮定從容判若兩人。

瑞王臉色也跟着有點發白:“陛下,您不會真的只是在賭運氣吧?”

風承熙确實是在賭。

但葉汝真來了,一切便不同了。

“現在是不是可以燃放那支煙花?”葉汝真道,“我看街面上的士兵都撤了,若是蕭将軍此時入城,戰場只會在王府這一塊,不會傷及全城百姓。”

“我賭的便是蕭宏會來救駕。”風承熙道,“若他确然忠心,此時已經在入城的路上。若他确有異心,放了煙花也不會來。”

單憑王府內那些府兵絕對抵擋不了多久,尤其是大門外人多勢衆,裏面的人眼看就擋不住了。

瑞王慘聲道:“那咱們現在只有等死了?”

風承熙看着葉汝真,目光灼然,仿佛要在她臉上燒出兩個洞。

葉汝真以同樣堅定的眼神回望,她絲毫不後悔回來。

“罷了。”風承熙咬了咬牙,幾乎是惡狠狠道,“反正是賭,那就再賭一把。”

半炷香之後,風承熙和葉汝真來到了後門。

王府一共有四道門,除了大門與後門,左右各有一道側門。

後門出去便是一條小巷,地勢最為狹窄,無法容納太多人,所以圍攻的人數也最少。

其餘三處只留下一部分府兵斷後,其餘人全集中在後門,鄭碩與手下人先行開道,開門殺出了一條生路。

葉汝真留了兩名随從牽着馬匹在不遠處的巷口接應。

只要出了這條巷子,快馬朝南飛奔,如無意外,定能遇上從城南大營進來救駕的蕭宏。

沖出後門之前,風承熙和葉汝真彼此深深望了一眼。

要活着!

兩人沒有再說一句話,但都明白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葉汝真拼了命地跑起來,耳旁呼呼風響,夾雜着兵刃的撞擊聲、雙方的喊殺聲。

她回了一下頭,看見有姜路穩穩地站在院牆上,手裏一張長弓拉成一道讓人膽戰心驚的弧度,箭尖上的寒光在烈日下能刺痛人的眼睛。

箭尖對準的是風承熙的後背。

“小心!”

葉汝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這輩子都沒有跑得這樣快過,她覺得自己好像是飛了起來,騰空将風承熙撲倒在地。

“篤”,一支長箭擦過風承熙頭上的官帽,釘入地面,箭尾猶不住顫抖。

風承熙的官帽落地,頭發披散下來。

葉汝真撲在他的胸口,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還好,還好,若是再慢上一點,這支箭就會把他射個對穿。

然而風承熙的眼睛在下一瞬睜到了極大。

葉汝真在他的瞳孔裏看見了一支長箭的迫近。

這一次,箭尖對準的是她的背脊。

來勢太快了,甚至不容她最後對他說點什麽,她只是來得及叫他一聲名字:“風承熙……”

剎那間天翻地覆,風承熙翻身而起,把她壓在身下。

“撲”地一聲,利刃入肉的可怕聲響從風承熙背後傳來,鮮血從風承熙嘴角溢出,滴落到葉汝真臉上。

葉汝真毫發無傷,但神魂好像被生生射穿,她張了張嘴,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風承熙嘴唇歙動,擠出一點聲音:“葉卿……”

“不要……不要……”

葉汝真聽見了自己的聲音,每個字都帶着破碎的哭腔,但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只知道徒勞地伸手去抹風承熙嘴角的血跡,手仿佛是別人的,完全不聽使喚,抖得厲害,怎麽也抹不幹淨,抹完了又湧出來。

作為替身離開王府的時候她沒有害怕,撒着銀子沖進王府的時候她也沒有害怕,可這個時候她真的害怕了,恐懼像是細密的蟲子爬遍全身,啃食她的血肉與骨頭。

“找……唐遠之……救……”

這幾個字擠幹了風承熙最後一點力氣。

一切到此為止,風承熙的頭重重地垂了下來,俯在葉汝真肩上。

一切的嘈雜與喧嚣好像在剎那間遠去了,整個世間只剩下他的頭挨在她的肩上的重量,如此清晰,宛如他們之前每一次的擁抱。

只是這一次,他的手再沒有箍着她的腰了。

“風承熙!”

她聽見自己叫他的名字,聲音嘶啞得像是野獸的臨死之際的哀嚎。

圍牆上,姜路嘴角勾出一絲殘酷的冷笑,第三支箭脫弦而出。

上一支射得有點偏了,這一支,一定可以貫穿他的心髒。

葉汝真看到了那支箭,宛如毒蛇出洞,箭尖似獠牙在閃光。

也看到了向這邊跑來的鄭碩,他一邊擺脫追兵,一邊朝她大喊着什麽。

但葉汝真聽不見,全世界的聲響似乎都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消弭了。

她只覺得嗓子像是被烙鐵燙過,單是呼吸便疼得灼人。

她抱着風承熙坐起來,擡頭看到了天空。

天空很藍很藍,一絲雲也沒有,像一片倒扣過來的大海。

忽然就想到了明德殿裏那些個睡前閑聊的辰光,有一搭沒有一搭地說着話,葉汝真說起自己和外祖母去南方時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情形,風承熙道:“朕還未見過海是什麽樣子。”

聲音裏的羨慕十分明顯。

她當時接口道:“陛下想看,以後臣陪陛下去看就是了。”

她當時是順嘴說說,其實沒想過那麽遙遠的以後。

此時此刻,望着藍汪汪的天空,葉汝真眼睛似被強光刺痛,淚流不止。

她輕聲道,“風承熙,你看看,大海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又藍,又大,無邊無際……”

箭尖迫近,眼看就要穿透她的身體。

“啪”地一聲,另一支箭橫空出世,将長箭劈作兩半,跌落在地。

奔騰如雷的鐵蹄踏過街面,蜀軍旌旗獵獵,壓頂而來。

最前面一人須發蒼蒼,聲若洪鐘,半點不見老病的模樣。

“臣蕭宏,前來救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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