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寂寞 我很想你,小善
彭朗出差五天, 去西南洱城,談咖啡種植園擴張的生意。
遠方的價格優勢來自于規模生産和盡可能壓縮咖啡農的利潤,朗郁有自屬種植園,地方不大, 先前一直精耕細作, 價格偏高, 如今要擴大商業版圖,不得不開辟新的種植園, 并且需要聯絡一部分咖啡農供豆,以獲取更多的利潤空間。
朗郁在西南洱城原有的種植園于十一年前收購, 是彭訴仁主導的。
彭訴仁祖上八輩兒都是绛城人, 他父親六十年代上高中,大學打算考到西南體會別樣的風土人情,政策一變, 大山和土地立馬成為青年人最好的大學。
當年的中蘇關系已然不複從前, 卻也不到撕破臉的程度,西南漫山遍野咖啡樹, 長的基本都是阿拉比卡種,多數供應蘇聯。彭訴仁的父親會講俄語,長了一張北方大漢的臉卻身子骨羸弱, 下鄉以後, 比較擅長充當蘇聯人的翻譯,可一到種咖啡幹農活的時候就攢不夠工分。
彭訴仁的農民母親特別愛聽城裏的小夥兒叽裏咕嚕說外國話,因為過去沒聽過也聽不懂,更覺得彭訴仁的父親淵博多才,便搶着幫他幹農活兒,就為了多聽他說幾句大舌頭話。
彭訴仁的父親起初看上了農村少女健壯如牛的勞動力, 後來被她的熱情和毫不遮掩打動。沒有一個男人能拒絕脫光了躺在炕上的女人,尤其那是個夜晚,屋裏燈光昏黃,窗外的蟋蟀嘀嘀咕咕,夏季無比火熱,知青一個比一個寂寞。
作為一個正經的父親,後來在與兒子講述父母愛情的時候,彭訴仁的父親不能實話實說,只能用知識包裝欲望:“你母親質樸坦誠,像土地一般熱烈誠懇,我不能不動心。”彭訴仁也許暗自質疑過父親的鬼話,但是在向大衆轉述家族故事的時候,他毫不猶豫且倍感自豪地引用了父親的原話。
彭訴仁是在田地裏出生的。據他本人說,他母親生他的前一秒還在采摘咖啡果實,可謂勤勞至極,連分娩都阻擋不了她進步的心。
擁有這樣一對賢伉俪的農民父母,彭訴仁的童年安穩快樂,每一個腳印都踩在泥土裏,重回绛城發家致富以後,自然不能忘本。
他對西南的咖啡地心心念念,以至于有一些夜晚站在自家院子裏,眼睛仰望明月,心中不知為何寂寞。
商人重情必須以利益無損為前提,早些年中國人根本不愛喝咖啡,投資咖啡種植園無疑血本無歸,彭訴仁早有收購種植園的計劃,卻不能立即實施。到彭朗高中畢業那年,小布爾喬亞的情調已經逐步席卷城市,是時候買下記憶中的那片種植園培育一批咖啡苗了。
種植園原本栽的是鐵皮卡和波旁,品質惡劣,賣不出高價。彭訴仁選購一批小粒咖啡的樹苗,種下去得等三四年才能結果。果實成熟,正值彭朗的學業生涯結束,彭訴仁早很多年就替彭朗規劃好了職業路線。
他已經老了,但是他的兒子還有大把精力經營他的理想。彭訴仁請兒子做咖啡,并沒有采取強硬手段,只是用一雙誠懇的老眼注視彭朗:“如果你能替我完成未盡的理想,我會很高興。除了你,沒有人能繼承了。”
彭朗希望他的父親高興,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同意學商,将來也會按照父親替他鋪好的路開一家咖啡豆公司。
朗郁正式成立七年,彭朗沒有一天不在認真工作,公司風雨無虞,蒸蒸日上,他的父親一天比一天高興,彭朗談不上高興或者不高興,只是夜複一夜地開專車、看畫冊,有時候還找朋友或者陌生人吃飯,從這些東西裏窺探旁人的人生。偶爾,他也會到世界各地垂釣,望着寂靜的水面等待随便什麽魚上鈎,然後再把魚抛回水裏,什麽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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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朗同季長善說過,在他這個年紀,人還能怎樣成功?
他成功得不能再成功了,但是每逢寫下“我”字,總會陷入一瞬遲疑。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對自己一無所知,因此無所謂自己高興與不高興,做什麽都是一樣的。
彭朗并不願意回想自己是從哪一刻變成這樣的,然而一些人事物的存在,由不得他回避激烈。
他有個逢年過節會到彭家別墅拜年的堂叔,大家都叫他老六。老六頭幾年事業混得不太如意,妻離子散,異常寂寞。他去找彭訴仁謀差事,彭訴仁見他還有些本事,就做個人情,派他去管洱城種植園的經營。這次擴張種植園,彭朗來洱城實地考察,便由老六接待。
老六多年與山野為伴,是性情中人,說話不像彭家的其他人那樣懂得回避。他帶彭朗參觀廣袤的山地和咖啡樹,追憶許多往事,最後一天夜裏請彭朗吃飯,在露天空地搭了一盆炭火,火光暗紅,烤架上擺幾片五花肉牛肉,腿邊擱瓶晏氏白酒。
他沒吃多少肉,多喝了幾杯酒,拍着膝蓋念叨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的老婆和孩子,沉默半晌,最後嘆道:“一晃都多少年了。那天我還想起來,有一年去給你爸拜年,我兒子還是個小毛頭,你和小郁也是小毛頭。你們兩個穿紅衣服,一個身上畫月亮,一個畫鯉魚。小郁搖着我的胳膊說,叔叔叔叔,給我個紅包兒。你倒是不怎麽說話。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聽着老六感嘆時光飛逝,彭朗轉動左腕上的鯉魚墜子棕繩,長久無言。
那天晚上,彭朗借了副魚竿,坐在随便一處湖泊岸邊,釣了整夜魚。
一無所獲。
先前幾個夜晚,他都會在固定時間給季長善打電話,兩個人談天氣談飲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季長善手上做着工作,電話開免提,聽着他的聲音并不覺得浪費時間。彭朗每天都說想她,季長善從來不回應,停頓兩秒,又開始跟他說自己今天吃了什麽,好不好吃,等他回來了可以去嘗嘗。
今天過了九點半,彭朗還沒有來電話。季長善瞅了眼手機,批評這人遲到,等再過去半個小時,指尖在通訊錄裏上下滑動,幾次點開彭朗的電話,幾次退出去。季長善把手機擱到一邊,專心工作,夜裏十一點半,她熄燈平躺床上,張眼望着晦暗的天花板,莫名想起彭朗的擁抱。
他去洱城以前,周五連帶周末兩天都抱着她睡覺,雖然親這兒親那兒的,好歹手算老實,最多解一下她的胸衣。
季長善似乎已經習慣他的體溫,這幾個晚上身邊空落落的,讓她不斷回憶起七八歲住校的時候,夜深人靜,所有小朋友都睡着了,只有她一個人望着窗外,防護欄把月亮切割成碎片,她當時大概掉了幾滴淚,也不知道在想誰。
手機擱在床頭櫃上,屏幕漆黑。
季長善翻了個身,注視手機,三秒五秒,坐起來點臺燈。
她給彭朗撥了一通電話,很久無人接聽。
季長善不知道彭朗是出了什麽事兒,還是單純在外面鬼混,她心裏不安,剛要挂電話再打一遍,彭朗那頭按下接聽鍵。
兩個人誰也沒開口,時間消逝,很靜默。
彭朗把魚竿架在岸邊,湖面浮動月影,今夜月明星稀,蟋蟀嘀嘀咕咕,一只青蛙躍進水裏,蕩開一圈一圈漣漪。
“洱城那邊,天氣怎麽樣?”季長善先張了嘴。
“挺好的。白天晴天,晚上也沒有雲,月亮很圓。你那邊怎麽樣?”
“也挺好的。”季長善低眼擺弄被角,緘默一陣,“你今天都幹嘛了?”
“跟我堂叔轉了會兒園子,滿山咖啡果,很紅,應該能烘出不錯的豆子。晚上搭炭火烤肉,肉糊了,沒浪費。我來湖邊釣了會兒魚,什麽也沒釣着。你今天都做什麽了,小善?”
季長善給彭朗講述打工人無聊的一天,說了一半停下,彭朗也沒問她怎麽不繼續講。她在電話裏聽不出彭朗有任何情緒,尋思這人是不是跟她待膩了,所以今天不想給她打電話。
不過他前幾天也這麽說話,季長善決定再給彭朗一次機會:“你今天是不是還有什麽話沒跟我說?”
望着遙遠的湖面,彭朗眼波平靜,良久不言語。
“沒有的話,我就挂了。”季長善并不滿意電話另一端的寂靜,畢竟今天晚上是她先打的電話,他這算什麽态度。
彭朗換了左手拿電話,腕上的鯉魚銀墜在月亮底下閃微光。
“你知道人為什麽寂寞麽,小善?”
莫名其妙又突如其來的問題,季長善左眉輕擡高,隐約知道答案,但也說不清楚。她沒吱聲,彭朗也不講話,兩個人對着電話陷入沉思,好半天過去,彭朗同季長善說晚安。她嗯了一聲,才要挂電話,彭朗接着道:“我很想你,小善。你在我身邊就好了。”
季長善不能用同樣的話回應他,但是很快地說:“你什麽時候回來?去得也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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